有這么一段時間,施明山一直在剖析內(nèi)心,變得過分專注于自己的感情閥門。但終歸抵不過竊喜的享受察覺并承認(rèn)自己已經(jīng)愛上一個人的過程,琢磨著自己以前是不是也這樣,有些想對她好,又總有些別扭想要使喚她。
要是身體過敏了,被蚊蟲叮咬了,還有藥可涂,但是心癢的時候除了故作正經(jīng)的克制是沒有什么應(yīng)對方法的。小動作總是隱于波瀾不驚的表面。小刀被遣回了港島的公司,由周幸全完接手他在工作室的助理工作。
到底是跟了施明山許久的人,對此小刀其實是有那么些預(yù)感的,他清楚做出這樣的決定施導(dǎo)可能藏有私心。雖說自己以后事少了,被罵的機會也少了算是好事,只是這對周幸并不公平。她過去不是曾自嘲命好但是運氣不太好嗎?之前小刀覺得周幸比邢林幸運,不過現(xiàn)在卻覺得邢林比周幸幸運多了。
看來她對自己真的是非常了解。
足夠成熟的人通常對自己十分了解,并且能夠做出適當(dāng)?shù)耐讌f(xié)。這和忍讓不同,是一件非常有魅力的事。周幸認(rèn)為沒有可以任意妄為的人生,不過路太漫長了,若是一味狂奔往往走不到頭,腳踏實地的走,不但路邊的風(fēng)景不錯,而終點也是會到的。
從早晨到晚上,施明山一直和大山幾人待在剪輯室,片子一改再改,他做了三個版本,稍有不同,下周就可以交給出品公司了。
從天明到夜幕,周幸坐在空蕩的外廳,除了訂外賣、送外賣,來往的人皆與她無關(guān)。新的劇本已經(jīng)寫好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遞給施明山。
她沒吃午飯,也沒吃晚飯,在夜里十點多的時候有了些暈眩的感覺。
休息室的桌臺上有一個熟透了的鳳梨,她走到能看到它的位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隔著四五米的距離深嗅,在腦中組構(gòu)它的香甜。
回頭看了一眼,剪輯室的門還是關(guān)著的,周幸懨懨的收回落在門上的目光走近餐桌。撲鼻的鳳梨香氣,讓她的眩暈更加嚴(yán)重。抱起鳳梨,在臺面上利落地用水果刀切掉頂部和底部。香甜的汁水立馬跑了出來,香氣也更加濃郁。
她并不會切鳳梨,舉著小刀猶豫了幾秒,只像切西瓜一樣囫圇的切成幾瓣,用水沖洗了,就開始啃。甜味襲擊味蕾的瞬間,這一整天的悶悶不樂立馬消散,周幸突然很想感謝這個世界讓她吃到了如此美味的鳳梨。
這種快樂是馬上想要發(fā)朋友圈告訴所有人的那種。
——“快來看呀,這個鳳梨這么甜,我吃到這么好吃的鳳梨了?!?p> 生活中的小確幸真的是特別百無聊奈的小事。
施明山走到外廳活動身體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通常都盡責(zé)守在門口的周幸,他仔細繞了屋子一圈才發(fā)現(xiàn)亮著燈的休息室里趴在桌上的人。
又睡著了。
在見到她的瞬間,施明山從所有的事情里抽離了出來,沒有電影、沒有不對的節(jié)奏、沒有還想要溝通的鏡頭,肩膀沒有很酸,腰也沒有很痛,只有撲進一座秘密花園的奇特心境。
桌上是凝固了淡黃色汁水的空盤子,還有凌亂的鳳梨皮。同樣的,上面還有亂七八糟的齒印。
施明山走近周幸。
她是不是瘦了些?頭發(fā)已經(jīng)長到后腰的位置,越顯得人嬌小可愛。
估計睡了有一段時間了,一字領(lǐng)的衣服領(lǐng)口也有些移位,不僅露出了肩帶,連左邊肩膀也幾乎全露出來了。施明山伸出手想要去整理,又遲疑著縮了回去。他怕會吵醒她,更怕吵醒她以后要找什么理由時的尷尬。
烏黑的長發(fā)瀉出迷人的光,飽滿的嘴唇在嘴角的位置有些紅腫,鼓起來的臉軟軟的應(yīng)該會很好摸。站著盯了一會,施明山走到對面的椅子坐下,繼續(xù)看著趴在桌上的周幸。目光的籠罩下,她身上那種可愛的生機令他既渴望又可怕,既貪慕又惆悵。
這種怕讓他有些清醒,胸口被麥芒刺撓著,不理解為什么自己會對一個沒什么風(fēng)情的女孩入迷。
桌面的距離很短,寥寥的幾十厘米,要走過去的路卻很長,甚至有很多無中生有的事故。他對她沒有信心,一個年輕女孩不足以應(yīng)付很多困難的事,一點點的喜歡也不會很堅固和長久。
年輕時他會很沖動的做一些事,漸漸的又明白了比起不開始,自己更討厭半途而廢。只不過做事的話,沒了就沒了,感情的話,傷人,不好。
擺在面前的人或感情,至少現(xiàn)在在他心里是足夠美的,有沒有必要再去做畫蛇添足的事。
施明山的人生從沒有哪一刻像此時一樣希望時間停住。不會再老去的自己,和近在咫尺的她。可人不能滿足的往往是最簡單的期望,他不得不在流去的時間上用猶豫來回拉扯。
選擇往往涉及到未來,施明山便開始不去想。
《風(fēng)林盡頭》是任務(wù)片,片子已經(jīng)交給了出品公司,他雖沒有要終剪權(quán),不過之后的應(yīng)酬還是會多一些。他打量了著周幸的穿著,藏青色的九分加絨的小西褲,乳白色的粗跟踝靴,鏤空的蕾絲刺繡襯衣,白色的高領(lǐng)保暖內(nèi)衣打底,不失體面。
“你穿哪件外套呢?”
他開口問。
不明所以的而周幸提起掛在椅背的灰白雙色的工裝風(fēng)衣。
“有什么問題嗎?”
“唔?!?p> 施明山低頭沉思,天氣預(yù)報說今晚有小雨,可是她怕冷。
“我還有更貴的。明明導(dǎo)是有什么事嗎?”
“不用。待會你跟我去吧。”
“好的。”
周幸知道他要去出品公司。稍后還有飯局,不過那應(yīng)該是邢林陪著他。
“還有。”施明山用手指叩著桌面,“晚上和他們吃飯,你陪我?!?p> “那?”周幸垂著眉扭捏幾秒,“你是不是要我回去換衣服的?”
“沒有,不用,合適?!笔┟魃揭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隨后又解釋,“普通的一頓飯。”
說完便匆匆離開。
帶著助理去并不是一件特別的事,只是施明山作祟的內(nèi)心有鬼,砰砰直跳。一個普通的飯局,高錦也會去,帶著周幸無疑多了一點宣誓的意味??伤褪呛芟霂е?,讓她多見識見識,她想要的東西,想當(dāng)然的覺得就算是沒有內(nèi)心的喜歡這層關(guān)系,他還是會去盡力教導(dǎo),滿足她的愿望。
上下之間的相處,他的思想能夠做到,而心做不到。
輕輕的敲門聲,會連續(xù)響三下,停頓幾秒,再響三下,這是周幸敲門的習(xí)慣。
施明山深吸一口氣,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