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餓殍

　　積雨云有條不紊地向011講訴這段往事，律警011作為一個合格的聽眾，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女孩的話語。

　　“律警011，你就是主腦特別關(guān)照過的，掌控著意識囚籠——玩偶城的那個分意識?！敝v完昭陽的托付后，末了女孩補上這句話。

　　律警011點點頭，“我明白了，坐吧，繼任者?！?p>　　這片不大的屏障之內(nèi)瞬間幻化出來兩張色彩鮮艷充滿童趣風(fēng)格的沙發(fā)。

　　律警很自然地斜躺在上面，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想我還有點時間，能再多聊一會兒嗎？”

　　積雨云矜持地坐在他的對面。

　　“說吧，我猜你也有很多想說的?！?p>　　“呼……未來的昭陽，你喜歡玩具嗎？”律警011拋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積雨云輕托著下巴：“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p>　　“哦，我就很喜歡玩具，玩具總是孩子們的快樂源泉，不是嗎？”

　　積雨云輕笑一聲，她用眼神指向屏障外的艾沫冬鑰：“或許你和她能有更多共同話題。”

　　律警011也看向了外面似乎一身都是缺陷的艾沫冬鑰：“艾沫冬鑰嗎？我想也是，諸多苦難加諸于身，仍然保持歡笑，如果我們不是敵對關(guān)系，我一定會招聘她來我們玩偶城，她是天生的玩具達人，我很喜歡這孩子?！?p>　　積雨云沉默。

　　律警011接著闡述道：“作為戰(zhàn)敗者，我會給你分享我知道的信息，關(guān)于律警079的信息，他是主腦的分意識中最堅韌的一個。”

　　“哦？”

　　“但他時時刻刻處于瀕死狀態(tài)，我敢確信，他的工作如果換做任何其他一個分意識的話，那一股意識囚籠早就崩潰消散。”

　　積雨云皺著眉：“還有呢？”

　　律警011搖搖頭：“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因為我這里有的孩子曾經(jīng)歷過那片079的意識囚籠，我才得以窺見那里的冰山一角，據(jù)他痛苦的回憶，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里——煉獄?！?p>　　“感謝079吧，昭陽現(xiàn)在不是一片焦土廢墟的局面離不開079的功勞?！?p>　　灰發(fā)女孩點點頭，表情嚴(yán)肅了幾分：“不管怎么說，謝謝你的信息?！?p>　　“003太過于神秘，我更是無從知曉，但毫無疑問，你的首選來玩偶城是正確的，畢竟，其他兩個地方的危險程度比起這里是指數(shù)級倍增的?！?11接著說。

　　“那你這里不可能會如此平平無奇，既然你被主腦特意叮囑過，你這里也有蹊蹺，不止偷取主腦能量這么簡單，講講你叛變的理由吧，011?！?p>　　“叛變嗎……如果你這么認為的話，倒也沒錯?！?p>　　律警011用手指輕敲著沙發(fā)的邊緣，彈奏出一首曲調(diào)悠揚的樂曲，“你對這里的玩具，不，按照你的說法來吧，你覺得這里的源盛體怎么樣？”

　　積雨云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解答道：“源盛體是接觸盛夢過久的人類遺忘自身后交由盛夢所接觸物里最強烈的情感接管身體的產(chǎn)物，性格處事迥異，不可以常理度之，但這里的玩具源盛體，實力異常弱小，就算是沒有魔能的人，也很難被它們傷到，能對我造成傷害主要是因為你利用了我和它們同源的機制。”

　　011為她鼓掌：“說得不錯，這里的玩具太弱小了，弱小到幾乎是無害的，但在它們變成玩具之前，可不是這個樣子?！?p>　　“以前？”

　　“是的，它們以前可不是無害的玩具，以前的它們，模樣千奇百怪，恐怖猙獰，完全無法辨認出是何種生命，它們有著凌亂的身體構(gòu)造，但只有兩個異常發(fā)達的器官。”

　　“兩個器官？”

　　“是嘴和胃?！甭删?11慢慢說道。

　　聽到這兩個字眼，積雨云心里咯噔一下，以她的邏輯推理能力，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很多。

　　律警011繼續(xù)用手指在音樂沙發(fā)上演奏，曲調(diào)時而低迷，時而狂躁，“我還記得，最開始的它們不會說話，只能發(fā)出無意義的吼叫，它們在囚籠里互相攻擊?！?p>　　“它們用嘴猛烈地攻擊對方，撕下來一大塊血肉模糊的軀體，只咀嚼幾下或者不咀嚼就吞進胃里消化，互相啃食著，永遠也看不見盡頭?！?p>　　“呼……”積雨云長呼一口氣。

　　“昭陽，你知道它們的叫聲是什么嗎？是呃！唔！餓！”

　　律警011手指加快速度，在沙發(fā)上彈奏起了狂風(fēng)暴雨。

　　“這里的源盛體，它們都是因為一個理由變成了這種樣子，那就是饑餓，它們也只有一個執(zhí)念，那就是進食?！?p>　　“吃！不停地吃！能吃的不能吃的無妨??！把胃撐爆也無妨！??！只要嘴還能動一下，那就要不停地吃！”

　　積雨云閉上眼睛，開始想象這種畫面。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快二十年，我每天就在這片血肉荒原上看著這一群嘴和胃互相進食，吃來吃去，幻境中的能量是固定的，如果沒有其他地方的能量涉入，它們會一直這樣互相吃下去，而吃得足夠多的源盛體會分裂繁衍出新的嘴和胃，持續(xù)這個循環(huán)?！?p>　　“可憐的家伙?！狈e雨云不禁感慨道，哪怕她對源盛體從來沒有好感。

　　“盛夢這種東西是平等的，它不會挑剔一個人的高矮胖瘦貧賤富有，它只會記錄生命旅程中最強烈的欲望情感和執(zhí)念，衣冠楚楚的王侯將相的野心欲望未必就能強過一個傾倒路邊的餓殍的進食欲望?！?p>　　“而這里難以計數(shù)的玩具們，全都是由餓殍轉(zhuǎn)變而來的源盛體?！?p>　　積雨云直視著011的眼睛：“這是你放棄了原本職責(zé)的理由？”

　　律警011沉默了片刻，他的雙手顫抖著：“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既然它們都已經(jīng)變成源盛體，至少在開啟源盛體這第二段生命后，至少……要讓它們真正吃飽一次……”

　　積雨云深吸一口氣，“你瘋得不輕，但我能理解?！?p>　　“后來你做了什么？”女孩接著問。

　　“我日常的工作就是驅(qū)使著這片意識囚籠不斷去各處接收新的餓殍源盛體，為了實現(xiàn)我剛才的想法，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找到了一處遭受了突發(fā)自然災(zāi)害的現(xiàn)場，迅速收集了現(xiàn)場所有的尸體，有動物的，也有……人?！?p>　　“你從外界攝入能量轉(zhuǎn)移到意識囚籠，你想過這件事可能有什么后果嗎？”

　　律警011苦笑一聲：“想過嗎？是吧，呼……我大概是瘋了?！?p>　　“后來我把這些不多的尸體投喂給了這片血肉荒原里的怪物，和我想的一樣，這些食物被這些畸形的源盛體一搶而空?！?p>　　“不過它們大多數(shù)還是和以前一樣，吃了這些東西后繼續(xù)在荒原上游蕩，互相攻擊進食，但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

　　“有少數(shù)幾個源盛體在進食后停止了原本的行為，它們不再重復(fù)之前的事，而是慢悠悠地向我靠近，而我已經(jīng)做好了被它們分食的準(zhǔn)備，這種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了，我并不稀奇?！?p>　　“可是……”律警011抬起了頭，眼里綻放出異樣的光芒。

　　“那幾個源盛體伸出舌頭舔舐我的身體，但沒有用沾滿血肉碎屑的牙齒攻擊我，這讓我很意外?！?p>　　其中一個源盛體張開了嘴，第一次發(fā)出了除了餓以外的其他聲音。

　　“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