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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的戀愛

第二十四章 討媳婦不易

不自由的戀愛 你應該很酷 5109 2022-10-17 11:15:47

  可是我卻成了他們嘲笑的對象,只因為我是小伙伴中唯一一個被她打的人。

  “媽,宇航被人打了?!备绺鐚寢屨f。

  “誰打的?哪個龜孫敢打我兒子,狗日的!”媽媽揮舞著打掃豬圈專用的掃帚說。

  “一個小女孩,跟宇航差不多大。”哥哥幸災樂禍地說。在媽媽眼里,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孩打架,屬于公平對決,但是打輸了,那就是丟人現(xiàn)眼,甚至有辱家門!

  “沒用的貨,滾一邊去!”媽媽對我揚起掃帚,掃帚寬大的一頭從面前快速掃過,她終究沒舍得打我??墒牵瑨咧闵系氖耗蚺?,卻甩了我一臉。

  “弄我臉上了!”我抗議地哭喊起來,屎尿味撲鼻而來,那酸爽此生難忘。

  “啥弄你臉上了?”媽媽沒耐心地問。

  “豬屎,豬尿!”看著哥哥因大笑而張得大大的嘴巴,我恨不得抓起地上的豬屎塞到他嘴里。

  “洗掉不就好了?天天哪里來這么多眼淚?水做的嗎?”媽媽不耐煩地吼到。

  “媽,女人才是水做的。”比我大三歲的哥哥懂的就是多。

  “要是個女孩,一出生就把你送人了,家里也不會連門也被人搬走?!眿寢屨f。我哭得很委屈,好像不是女孩是我的錯一樣。

  哥哥繼續(xù)笑,媽媽繼續(xù)打掃豬圈,我繼續(xù)哭,地球繼續(xù)轉。

  “伺候完這幾頭懶豬,還得伺候你們。”媽媽已經打掃完豬圈,走向廚房準備做晚飯,“洗臉去!”

  哥哥還在笑,地球還在轉,我還在哭。

  “嘴張得跟夜壺樣!”這是我們當?shù)亓R人專用語言,我氣極了才敢這么罵哥哥。

  “洗臉去!”媽媽又對我吼到。我只得乖乖去洗臉,洗完臉趁哥哥不注意,用晾在繩上的衣服擦了擦臉。我剛想得意地咧一下嘴角,一個龐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就從側面襲來,一扭頭,媽媽胖大的臉龐赫然出現(xiàn),她一把扯下繩上的衣服,用鼻子使勁嗅了嗅。一個掃堂腿把我撂倒在地,小小的屁股撞到了大大的地球,委屈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誰讓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臉的?”媽媽臉上的橫肉顫抖了幾下,眼睛瞪得要砸到我臉上似的。夕陽在她背后釋放出慘烈的紅色,媽媽面孔猙獰,恰如惡魔降臨人間。

  “媽,這衣服上面有屎,我不要了。”哥哥委屈地說,并用跟媽媽一樣黑亮的大眼睛兇巴巴地瞪著我。

  我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間惡魔。

  “誰讓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臉的?”媽媽又踢了我屁股一腳,這一腳也算是給地球報酬的吧,誰讓我無憂無辜地撴了她老人家一屁股呢。

  “他笑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最后終于忍不住棄我而去。

  “笑你,你活該?!眿寢尣]有為我的眼淚而感動,仿佛我流下的是鱷魚的眼淚,虛假又可氣。

  “媽,這衣服不能穿了,我不要了,明天我怎么上學?”哥哥的心思完全在他的衣服上,其實是隱藏著自己的小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借題發(fā)揮。

  “你脫光腚上學!”我一想起哥哥是這次家庭風波的推波助瀾之徒,氣就不打一處來。(小女孩是這次家庭風波的罪魁禍首,不能原諒,我更加報復她。)

  哥哥嘴巴別扭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撇著嘴嚷道:“你才光腚上學!”

  媽媽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的哥哥,又好氣又好笑地又踢了我一腳:“他光腚去,你也得光腚去!”

  我向來不是伶牙俐嘴的小孩,此時只落得默默抹淚的份。

  “把你哥的衣服洗了。”媽媽轉身去做飯前,對仍舊坐在地上的我說。

  “洗了我也不穿,穿有豬屎豬尿的衣服,長大了連老婆都討不到!”哥哥說。

  我抹眼淚的手停頓了一下,“連老婆都討不到”?我看了看身上也沾了屎尿的衣服,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個有著大大眼睛的女孩。當務之急不是哭,而是要把衣服洗干凈。我站起來,拿了盆、洗衣粉、搓衣板,先笨拙地洗了哥哥的衣服,然后又躲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我嗅了嗅,哥哥的衣服上飄來參雜洗衣粉味的屎尿味,而我的衣服上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但心中又隱隱地覺得對不起哥哥,怕他長大真的討不到老婆。

  第二天中午放學,由于我的助攻,哥哥成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印有流星花園的橙色套裝。

  “給你衣裳?!眿寢尠蜒b有橙色布料的東西遞給哥哥。

  哥哥打開包裝,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對著鏡子照了又照。之所以照了又照,除了因為哥哥對這身衣服的喜愛溢于言表,還因為鏡子破成幾塊,照鏡子時人是四分五裂的,需要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拼到一起。我的想象力可能比較匱乏,每次照鏡子時,都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是四分五裂的,完全拼湊不出自己真實的模樣。

  “你看也沒有你的份!”這句話算是媽媽對我渴望的眼神的有力回擊,把我心中微茫的希望徹底粉碎,也燃起了我嫉妒心。爸爸看了一眼我們,一言未發(fā)。不清楚為什么,我總覺得爸媽更喜歡哥哥一些。

  我走出家門,去找奶奶。我總是在受委屈的時候去找她。

  正午的陽光正熾烈,已經是五月初,天氣雖不算很熱,但是也能讓人聯(lián)想不久就會到來的夏日。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村里的土路上,幾乎空無一人。奶奶家的房子,矮矮的,小小的,似乎一不留神,它就從村民的記憶中消失掉。青黑色的瓦片已經很陳舊了,急需更換,可是媽媽覺得沒有換的必要,就連奶奶自己都這么認為。

  “奶,你家的房子漏雨了,瓦都爛了,該換換了?!币淮蜗掠?,我指著漏雨的屋頂說。

  “還換啥,費事!”奶奶悠悠地說。

  “奶,不費事的。讓爸買來瓦片,找?guī)讉€人,一小會就換好了?!蔽业奶煺姘涯棠潭盒α恕?p>  “一小會?哪有那么簡單?”

  “奶,就換了吧?!蔽覒┣蟮?。

  “唉,不換了,奶沒錢?!蹦棠贪櫦y滿布的臉上,顯出不開心的表情。

  “爸有。”

  “你爸的錢不聽你爸的話。”

  “為啥不聽?!?p>  “這個我要考考你,等你想明白了,到時候給奶燒紙錢的時候,說給我聽?!蹦棠痰哪樕下冻龃认榈男θ?。

  “好吧,奶?!保ê竺鎸懩趟篮?,上墳,說了答案。)

  奶奶家的屋前沒有院子,有個小小的菜園,只種了幾棵黃瓜,幾棵番茄,還有幾棵辣椒。幾只蝴蝶在圍著黃瓜飛來飛去,屋后的兩棵南瓜枝條繁茂,肥大的葉片密密麻麻的。

  “奶,你做飯來嗎?”奶奶正背對著我找些什么。

  “小寶,你放學了?”奶奶看到我,很是開心。

  “嗯,你找啥呢?”

  “火柴,就剩最后一根火柴了,我一劃,沒拿住,掉柴堆里了。找好一大會了,也沒找到。唉,老了,不中用了,怨不得你媽說我怎么還不死?!蹦棠虃械卣f。

  “奶,死有什么好,活著好?!?p>  “一死百事休,多好!也能見到你爺爺了?!蹦棠萄郯桶偷赝硞€虛空的地方。

  “奶奶,你不是說我爺爺對你不好嗎?那你還見他?”

  “除了他,奶奶沒有能依靠的人呀,他對我再不好,也會給我口吃的?!蹦棠套詈蟮恼Z氣拉得很長。

  “人死了,不吃東西的?!蔽艺f。

  “是的,那他也沒東西給我吃了?!蹦棠田@得很失望。

  “奶,我回家給你拿火柴去?!闭f完,不等奶奶回答,我一溜煙跑回家,趁媽媽不注意偷偷拿了火柴給奶奶送過去。

  “你個小貨,拿火柴干啥?是不是又給你奶,吃里扒外的貨,跟你爸一個樣,一輩子當窮光蛋的命?!眿寢屧谖疑砗蟠舐暼轮?。我把媽媽想像成動畫里的惡魔,而我是專門惹惡魔的小搗蛋。

  “奶,給你火柴?!蔽覛獯跤醯匕鸦鸩襁f給奶奶。

  “你個小家伙,跟你爸小時候一樣貼心?!蹦棠滔裨谖夷樕险抑裁础?p>  “爸爸現(xiàn)在不貼心了嗎?”

  “小燕子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奶奶先是點頭,隨后又搖頭,“你長大了也會忘了你媽的。”

  “忘了我媽?”我認真地想了想,“不可能,她天天打我,這輩子我也不會忘了她的?!?p>  “傻孩子,不忘就好。”奶奶加重了語氣。

  “你媽打你了?大中午往我這跑?!边^了會奶奶又問。

  “今天沒打,昨天打的?!蔽椅卣f。

  “沒事,沒事,打一打,松松皮,長得快?!蹦棠堂业念^。

  “嗯,媽媽養(yǎng)的豬就沒少挨打,長得可快了?!蔽肄D怒為喜。長大了,我就不怕我媽打了吧。

  “對,長大了就不怕媽媽打了。長大了還能娶媳婦呢!”

  “可是,娶了媳婦還得挨媳婦打!”我疑惑地看著奶奶。

  “媳婦打的不疼?!蹦棠桃馕渡铋L地說。跟林芮在一起時,我才知道媳婦打的也疼。

  “哦,怪不得我爸每次挨打都不哭的?!?p>  “你爸是個老鱉頭!”

  “啥是老鱉頭?”

  “以后啊,你見到老鱉就知道了。”大人們總是這樣不是說你長大以后就知道了,就是說你以后就知道了。不知道是大人們不知道如何解釋,還是因為沒有那個耐心。但這卻是個萬能答案,無論問什么,只需要回答:你長大后就知道了。小孩子也就不再纏著大人問個沒完沒了。反正自己會長大,長大后啥都知道了??墒堑乳L大后,我們大多會一味地接受現(xiàn)實,也會對自己的孩子重復同樣的答案:等你長大后就知道了。

  長大后我才知道,人有兩種痛苦,一種是“不知道”的痛苦,還有一種是“知道”的痛苦。

  長大是個殘酷的事!

  我的問題在奶奶老生長談的答案下,算是暫時解決了,可是跟那個小女孩的事還沒解決。想起她那殘暴的性情,我可能打不過她,也就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她算了??墒牵矣窒肫鹪馐艿陌籽酆蛬寢尩拇?,我決定同惡勢力斗爭到底。

  又是一個晴天的傍晚,我和小伙伴們還是埋伏在老地方,小孩子除了打架,能有什么心機。

  夕陽無限好,白云朵朵飄。我們一邊等著她到來,一邊欣賞著天空。

  “來了,來了!”我輕輕說,小伙伴們都緊張地趴在地上。小女孩一走進,我率先向她投去“黑麥”,正中她面部。我有點驚慌地看著她,她氣急敗壞地回看著我,好恐怖,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又有幾穗“黑麥”落在她身上。想起前車之鑒,我撒腿就跑。小伙伴們也跟在我身后跑起來。

  我們跑出去好遠,才停下來,回頭一看,她正默默地走著。由于相距太遠,我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為何,我心里有點愧疚。

  第二場戰(zhàn)役,我們完勝,可是就是這樣的勝利,為后面的事埋下了禍根。

  “你是帶頭的?”一天我正在跟小伙伴們玩松子,突然有人在我背后說。我扭頭一看,媽呀,竟然是那個女孩。她頭上的馬尾翹得高高的,像極了惡犬斗架前翹起的狗尾巴。我本能地想跑,卻被她按住了肩膀。此時的我稍稍冷靜了點,心想:大不了被她打一頓,上次又不是沒被打過,而且跟我媽比,她那就是撓癢癢。

  “算是?!蔽倚奶摰卣f,畢竟我們也不是什么小惡棍一類的黑色會性質的組織,我們頂多算一群烏合之眾。

  “你聽好了,下午放學后在老地方等著,我們打一架?!毙∨⒁桓毙赜谐芍竦臉幼印?p>  “我們倆,打架?”我有點結巴地問她。這個長相白凈的女孩第一次被我們圍攻打的時候竟然會反抗,已經足以令人震驚的了,現(xiàn)在盡然還要跟我約架!這到底是什么魔鬼?媽媽和哥哥是屹立在我肩頭的兩座大山,現(xiàn)在又要多一座,我是不是在自尋死路?一陣急促的眩暈向我襲來,天好像提前黑了。

  “不是我們倆,是打群架!”女孩的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

  “你確定?”

  “有種就來!”女孩轉身走了。

  有種就來?不去豈不是沒種?雖然作為小朋友的我不知道有種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在女孩面前,特別是漂亮女孩面前,決不能掉面子。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去打人還是挨打就不好說了,畢竟敵人實力不容小覷。當天下午我便奔走相告:那女孩要約我們打架了。小伙伴們一聽都興高采烈地,好像要過年了一樣。原本擔心的我,也被他們高漲的情緒感染地一塌糊涂,恨不得立馬就能和敵人大干一場,即使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

  可是,如果和我對打的是那個女孩怎么辦?打還是被打?我?guī)е@樣的疑慮,渾渾噩噩地上完了下午的課。不過上最后一節(jié)語文課的時候,正在走神的我被老師抓個正著。

  “張宇航,你說說如果你是王小二,遭遇敵軍時該怎么辦?”語文老師說。

  “打!”我說。

  “你自己怎么打得過這么多敵人?這是匹夫之勇!”

  “跑!”

  “懦夫和逃兵才這么干!”

  “那怎么辦?”

  “我在問你呀!”語文老師定定地看著我,“你還是罰站吧。讓你坐著都對不起板凳!”

  “好!”我說。

  “你回答得挺干脆,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嗎?站門口去!”語文老師盛怒地說。我乖乖走到教室門口站著。百無聊賴之際,正好地上有兩只螞蟻在爭奪著面包屑。我禁不住彎下腰來,認真地看著地上的螞蟻。兩只螞蟻個頭相當,拼命地向相反地方向拉著面包屑。我把面包屑挪走,兩只螞蟻焦急地在地上尋找著面包屑,熱鍋上的螞蟻就是這幅情形吧。

  兩只螞蟻離得越來越近,接著兩只螞蟻就撕咬在一起。螞蟻上樹倒是經常見,可是螞蟻打架還是第一見,我津津有味地看著它們。我心想一會我們打架應該也是這個樣子吧。

  有什么人踢了我屁股一腳,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語文老師:“你干什么呢?”

  “……”

  “不好好學習,以后連媳婦都討不到!”

  看來媳婦真不是那么好討的,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那件上次被媽媽甩了豬屎豬尿的衣服,又想起語文老師曾說過,不懂就要問。我鼓起勇氣問:“老師,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p>  “什么問題?”老師可能是覺得我突然開竅了,開心地看著我。

  “老師,穿有豬屎豬尿的衣服,會不會討不到媳婦?”我說。

  “你不想著好好學習,盡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放學后,到我辦公室一趟!”老師氣惱地走進了教室。教室里傳來大笑聲,靠近窗戶的男生們都把頭伸出來看著我。

  放學后,同學們背著書包嘻嘻哈哈地走向大門,我背著書包失魂落魄地走向辦公室,真是同一個世界不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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