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寧的身上,流著鮫人的血脈。
這也是為何她很少與他人交流接觸的緣由,一是天生喜愛清凈,不惹喧鬧;二則就是因?yàn)檫@鮫人血脈。
鮫人者,異人也。
說好聽點(diǎn)可以稱呼為半人,說難聽點(diǎn)的話。
叫雜種。
自五濁降世,人族最后的世間王朝“明”也因此覆滅。
從那以后,因?yàn)槟承┎豢蔀橥馊说酪驳碾[秘,人族變得敵視所有的異人族群。
如同夜游人、多目人、鮫人等。
千年前,在“真武帝”陳平生的時代,人族甚至頂著被滅族的風(fēng)險,傾族而出回到地面,橫渡洛水,深入云夢大澤,將蝸居于此地的犬封人盡數(shù)絞殺殆盡。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p> 在滅掉犬封人后,這位人族領(lǐng)袖冷冷的說了這句話。
但也因?yàn)榇耸拢h(yuǎn)征的人族被五濁肆意屠殺,白骨露野,人口十不存一。
就連陳平生本人,也在最后的大撤退時,獨(dú)自留下斷后,被漫天遍野的陰濁淹沒,生死不明。
在洞窟中,沒有弟子會希望同代弟子的領(lǐng)袖,會是個半人半鮫人的雜種。
天衍宗也不例外。
如果徐佩寧的血脈被發(fā)現(xiàn),那么練功堂白令客老這一脈,將會永遠(yuǎn)被釘在恥辱柱上。
就連天衍宗也會因此蒙羞。
不過她并沒有因此而嫌惡自己的血脈。
怎么會有孩子因?yàn)樗说闹櫫R,而去抱怨自己娘親生下自己。
更何況,如果不是鮫人血脈,自己怕是早就淹死在這深水之中了吧。
想來,定然是娘親在天之靈在庇佑我吧。
忽然間,徐佩寧感覺到水流在變動,背后傳來的刺痛也輕緩了許多。
他們在上浮。
她唇角上揚(yáng),算算時間,半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了吧。
這個時候,鼉獸的心脈已經(jīng)徹底被天意槍勢震斷,變成一具死尸。
希望能到一些安全的地方。
徐佩寧在心中祈禱,洞窟崎嶇,各種隧道暗河盤根錯節(jié),其中不少地方有強(qiáng)大的異獸或者是妖族群落盤踞。
就她跟師弟現(xiàn)在的情況,碰著危險就像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千萬不要碰上其他的異獸或是妖族!
似乎是徐佩寧的祈禱得到了上天的回應(yīng),上浮的速度陡然慢了下來,甚至開始逐漸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漂去。
徐佩寧敏銳的感覺到了水流的變化,她定睛看去,不由得神色大變。
那導(dǎo)致水流變化的源頭,是處天然的水渦。
水渦是洞窟中一種奇特的地理現(xiàn)象,兩處本不相交的暗河,因?yàn)榈孛}更迭產(chǎn)生的裂縫而連接在一起。
水往低處流,地勢更高的暗河中的流水就會源源不斷通過裂縫流進(jìn)另外一邊的暗河中。
而前者的裂縫口就會形成一個漩渦,這漩渦就叫做水渦。
水渦中的確不會有任何異獸跟妖族群落,只有源源不斷的流水。
因?yàn)榈暨M(jìn)去的生靈全部都被重力壓成肉糜了。
流水流進(jìn)水渦中,收到地脈氣息的暈染,化為地重水。
受到地脈氣息影響越久,地重水的重量越重。
傳聞在世間地脈的源頭,有大河名曰“三途川”,水流分成緩慢、普通和急速三種。
其中緩慢的河水便是這地重水,受地脈氣息蘊(yùn)養(yǎng)億萬年,每滴地重水都重比千鈞。
徐佩寧苦著臉,這還不如碰上盤踞暗河的異獸,至少還有逃生的希望。
若是掉進(jìn)水渦,那就是十死無生!
但是她現(xiàn)在身體泛軟,四肢無力,只能抱著師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隨著鼉獸的尸體掉進(jìn)水渦中。
……
歡喜教,情意洞。
俗話說:“門樓矮小居窮人,三進(jìn)院落住豪紳。”
但歡喜教又豈是所謂豪紳能比擬的,偌大的情意洞,粉墻環(huán)護(hù),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diǎn)綴,溪水潺流。
洞頂上整整鑲嵌著七百二十枚人頭大小的夜明珠,將寬闊的情意洞照的通透。
“阿清,娘可以進(jìn)來嗎?”
虞素站在西廂院的門廊,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娘親啊,進(jìn)來吧?!?p> 溫婉的女聲響起,聽見這話后,虞素才敢推開房門走進(jìn)去。
走進(jìn)院落內(nèi),有道曼妙的單薄背影坐在石桌前。
那身影,如幽幽谷底的雪白蘭花,從骨子散發(fā)出疏離寂寞,姣花照水,動身移兮恍若仙。
不論看過多少次,每次看到虞秋池,虞素都覺得驚艷。
即使同為女人,即使她是自己的女兒,虞素還是覺得相形見絀。
“聽說你的情蠱煉成了,娘幫你找了個爐鼎,相信憑借阿清的本事,很快就能借此踏入洗髓境了。”
虞秋池喝著清茶,淡淡的看了虞素一眼,溫言道:“娘親,我跟你說過我不需要爐鼎的吧。”
“我虞秋池走的是情意道,不是那些骯臟的合歡道?!?p> “不,不是的?!?p> 雖然虞秋池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生氣,但虞素還是開始慌了,連忙解釋道:
“這是我從天衍宗買來的記名弟子,相貌品行都是一等一好,金質(zhì)玉相,你一定會滿意的。”
“而且還沒有修行內(nèi)法的資質(zhì),修行完后也隨時可以處理掉?!?p> “不能修行內(nèi)法?”
虞秋池輕笑道:“我的好娘親,你是怎么會認(rèn)為我會需要這種廢物來修行的。”
“我虞秋池的爐鼎,必然是蓋世無雙,氣吞山河,擁有不世之姿的人雄?!?p> “我們會情意綿綿,相濡相呴,一起游歷世間,歷經(jīng)磨難?!?p> “待到我們心心相映,矢志不渝的時候,就是我煉化爐鼎,情絲化道之時。”
虞秋池每說一句話,虞素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所以說娘親,拿個不能修煉的廢物當(dāng)爐鼎,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嗎?”
“不,不……”
“對不起,對不起阿清,是娘錯了,娘這就去天衍宗把他給退掉?!?p> 虞素連忙道,只希望女兒不要怪罪自己。
她知道自己女兒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但歡喜教的歷來的做法都是如此,卻沒想到虞秋池這般反感。
“沒事,誰讓你是我的娘親呢?!?p> 虞秋池?zé)o所謂道。
“好,好?!?p> 虞素拍拍胸口,松了口氣。
雖然虞秋池喜怒無常,但是只要是她說的話,從來沒有虛假的。
“對了,為什么天衍宗會收不能修行內(nèi)法的凡人做記名弟子?”
見母親這般模樣,虞秋池也失了興趣,忽然想到方才虞素說的話,心血來潮問道。
“也不算凡人,他說他想走體修的路?!?p> 虞素小聲回到道。
“體修?”
虞秋池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