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淡,月池從門外守衛(wèi)手中接過了兩大袋的藥材,其內正是從青州采購回來的魚盛和楊指。
柯以君吩咐七夕閣的廚子啟灶熬藥,李弋陽自然在不遠處指導。
木子清與孫思辰便早也醒了,待聽聞有人送來三清后,皆驚愕不已。
尤其是二人見到一大籃子的三清,木子清的眼睛都快瞪了出來。
“這是誰這么大的手筆,怎會有如此多的三清?”木子清說起話來都有些顫抖了。
洛白凌搖了搖頭,只是猜測道:“既然送到了希懷師傅門口,想必是認識希懷師傅的人,卻又不愿露面?!?p> 洛白凌將線索指向李弋陽,但李弋陽怎能猜出那人是誰呢?
若是方永圣師傅的話,便是李弋陽在其身旁也未曾見過如此多的三清,難不成失蹤的這幾年便是跑去找三清去了不成?便是尋覓了數(shù)年,想來也無法收集如此數(shù)量的三清。
三清這味藥材怎是輕易便能尋到的呢?
眾人的目光自然落在了李弋陽身上。先前便追問李弋陽身份的孫思辰更是來了興趣,便靠近了些,拍著李弋陽的肩膀說道:“小師傅看不出來呀,可真是深藏不漏?!?p> 李弋陽只得尷尬地笑笑,說道:“我也不知來人是誰,也有可能是恰巧放在我房屋門前?!?p> “我們自然是相信小師傅的,那來人不愿露面也便算了,只待他是位隱世奇人,生平愛好便是收集三清?!?p> 孫思辰心思縝密,天真聰慧,自然看出這背后牽扯過深,便也不多過問。
廚房內很快便傳來了藥香,那六味藥材混在一起熬制,倒是三清的香味更甚。
只是這藥喝起來,怕是與其香味反了過來。畢竟奇錢子和落巴金是出了名的苦藥。
待小言從中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出來,孫思辰還未攙扶木子清,他便迫不及待的趕往大廳內。
“外公,等等我?!睂O思辰追了上去。
李弋陽瞧著小言手中那兩碗微黃的湯藥,心中便祈禱定要起些作用。
他跟著洛白凌等人去了大廳。
王一王二兩人依舊躺在席上靜修,白天因為木子清與孫思辰回屋休息,李弋陽為二人針灸完,便沒人再打攪他們,只剩一個關山櫟遠遠盯著二人。
“希懷師傅可是將藥熬制出來了?”王一起身問道。
“是的,請二位試藥吧?!崩钸栒Z氣自然誠懇,雖然兩人自愿試藥,但于他看來也算是做了件天大的善事。
“小師傅不必客氣,我等早便應了下來,即使身死,也無怨無悔?!蓖跻煌醵蝗硕似鹨煌霚?,便灌了下去。
“苦了些?!蓖醵斐錾囝^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藥液,調侃道。
“只是苦了些,若真能治療血疫,即使再苦也無妨?!蹦咀忧宓f道。
“二位既然喝下了,我們便明天見效果吧。”李弋陽憂心忡忡地說道,他既怕藥無作用,更怕有副作用。
方知行那孩兒可拖不得多少天了!
“半晚時分,我會為二人把脈,若無異常,便再熬制兩碗給他們服下?!崩钸栒f道。
“如此是否有些急了?”孫思辰問道。
“可無法再拖下去了,還有一位三歲孩兒已經(jīng)昏死多日,若再拖延下去,只怕會丟了性命。”李弋陽解釋道。
“還有一位如此嚴重的患者?”木子清一臉茫然,此前可未有人告知于他。
“是的,那個孩子的情況很嚴重?!痹鲁卣f道。
“血疫不是昨天才被發(fā)現(xiàn)嗎?那個孩子是怎么回事?”木子清質問道。
“血疫是昨日才確認的,先前也并不知曉那個孩子的病便是血疫。如果早便發(fā)現(xiàn)的話,必然早就派人去請木老來了。”洛白凌將情況解釋了一遍。
“如若是這樣的話,那其他城郡也有感染血疫的可能?!蹦咀忧宄钊轁M面。
他原以為昨日發(fā)現(xiàn)血疫,洛白凌便封了城,血疫也便不會傳播到其他郡縣。但幾天前便有病例,傳染到其他郡縣的可能便大大提高了。
若是如此,即使有一大筐三清,也無力回天了。
“我已通知臨近城郡進行排查了,想來周遭城主對血疫有所耳聞,不會坐事不管的。”
“如此最好!”
木子清心中仍是擔憂,一場聲勢如此浩大的瘟疫,若不加以節(jié)制,對于沐陽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能救一個人便是一個吧。李弋陽心中沒有如此遠大的思慮,天下大事,也輪不得他來定論。
他只想在臨死之前,多救幾人,見自己父母一面,見自己的慕爺爺一面,便了無心愿了。
想到這兒,李弋陽忽的覺得胸膛心臟跳動的越發(fā)迅速。
怎么回事?便是有些思念家人,怎會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下山前晚與覺衍師傅交心之際也未有如此情況??!
李弋陽不由得右手撫胸,讓自己平復心情,可是于事無補,便是心中默念心經(jīng)也無法安靜下來。
合葬花毒!?
難不成合葬花毒又要發(fā)作不成?
李弋陽盡量裝出無事表情,四下看去,發(fā)現(xiàn)無人關注自己,便緩緩說道:“剛服下藥,也看不出甚么效果,各位明天再看吧?!?p> 眾人心思都放在王一王二身上,便沒有發(fā)現(xiàn)李弋陽的異常,聽罷便紛紛散去。
李弋陽連忙回到屋內,關上門便大口喘息起來。
“怎......怎會如此?”
李弋陽很是不解,先前合葬花毒發(fā)作時可沒有這種癥狀。
“咳......咳......”許是喘的過了,李弋陽咳了兩聲。
他艱難向著床走去,眼前恍惚一片,意識便開始模糊,便不小心栽倒在地上,一口黑紅的血液便順勢從嘴中噴了出來。
摔了一跤后,李弋陽的意識卻開始清晰。
李弋陽撐著上半身,緩緩起身,倚靠床榻,坐在地上,不停錘打著自己的胸膛。
不知過了多久。
“咚咚咚......”
捶打的聲音傳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
“咚咚咚......”
李弋陽已經(jīng)停下右手的敲打,這次,是心跳的聲音。
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寂靜,李弋陽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那跳動聲便如同擊鼓聲般,清楚透亮。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希懷師傅可睡了?”
門外傳來了孫思辰的聲音。
李弋陽疲憊的睜開了眼,此時的他仍舊坐在床榻旁的地上,那一口黑血已然在地上凝固成塊。
他支撐起身體,在確認自己意識正常后,便向孫思辰回道:“請稍等片刻?!?p> 李弋陽急忙將地上的血跡擦拭干凈。
這兩晚過的實在驚心,險些丟了性命。
若之后每晚都是如此的話,自己還能活多久?李弋陽心傷不已。
收拾干凈后,李弋陽便為孫思辰開了門。
孫思辰開口便道:“小師傅可是睡著了?我見小師傅眼睛還有些許血絲,可莫要怪我叫醒了小師傅?!?p> 李弋陽點頭,他這也算是被孫思辰叫醒的吧?
“孫兄弟,可有什么事嗎?”李弋陽問道。
“現(xiàn)在已然子時了,小師傅不是說要去給二人把脈診斷嗎?我便想與小師傅一同前去?!睂O思辰解釋道。
“已經(jīng)子時了么?”李弋陽抬頭望著那輪圓月,確實已經(jīng)高掛頭頂了,“那便一起去吧?!?p> 李弋陽將門關上,便領著孫思辰去了閣內。
閣內二人并未睡著,他們席地而坐,閉目養(yǎng)神。待李弋陽來了,二人才看了過來。
“他們好像是在等你?”孫思辰見二人未睡覺,便疑惑道。
“我們確實在等希懷師傅?!蓖跻幻鏌o表情,冷淡說道。
“若不是我叫醒小師傅,恐怕你們等一晚上也等不到了。”孫思辰含笑說道。
但王一王二兩人并不搭理孫思辰,王一伸出手來,向李弋陽說道:“希懷師傅,開始切脈吧?!?p> 李弋陽便坐在藤椅上,雙指搭于王一手腕處,為王一把脈診斷。
孫思辰想著小師傅既然為王一把脈了,那自己便為王二把脈好了。
誰知王二并不領情,將手縮了回來,其意便是瞧不上孫思辰。
孫思辰不禁鼓起腮幫子,瞪著王二,憤恨的說道:“你且是有什么怪病不成,單單想要小師傅把脈?”
王二自然不想搭理孫思辰,便白了他一眼。
孫思辰見了王二那副欠打的模樣,恨不得上去“邦邦”給他兩拳。
“無妨,便由我來診斷吧。你且歇著吧?!崩钸栐\完王一的脈后,便接過了王二的手。
孫思辰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不時朝李弋陽瞧上幾眼。
“小師傅可真有魅力,就連治病也專找你一人。”孫思辰說道。
“可能你才剛來,他們并不信任你吧?!崩钸栒f道。
“可小師傅你也不才與他們相識一天嗎?”孫思辰反問。
“便不聊這些了,我把完脈后,發(fā)現(xiàn)二人的脈相似有回轉,短澀之相已有緩和,這配方還真有些用處?!崩钸柌黹_話題,將二人情況說與孫思辰。
“如此甚好,看來我和外公倒是多余了?!睂O思辰自嘲道。
他們爺孫倆今日一來,原是帶來了血疫配方,但怎知早就有人知曉了。而且還有人送來一籮筐的三清,倒顯得他們二人多此一舉了。
李弋陽只得安慰道:“木醫(yī)師和孫兄弟可未白來,這血疫配方又非是我想出來的。我原本還擔憂這配方的真假,但木醫(yī)師所述的配方與我聽說的一般無二。木醫(yī)師年近古稀,閱歷自然比我豐富,配方之事就木醫(yī)師在也怕不得什么?!?p> 孫思辰掩嘴而笑,說道:“小師傅還真會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