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藍卿少爺
當(dāng)黑布口袋從藍卿頭上摘掉的時候,已是次日傍晚。他抬頭看著兩個直勾勾盯著他的兩位女婦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啊,少爺都打哆嗦了,肯定是北平太冷還不適應(yīng),還不快把剛做好的狐裘大衣拿來?!蹦贻p一些的婦人說道。
“孩子,我是你祖母啊,怎么不認得奶奶了。”老婦人手里拿著精致的帕子擦著眼淚說道,一邊用手撫摸著藍卿的后背。
“認得,認得?!彼{卿推開莫老太的手,不耐煩的說道。心想著這兩人什么時候才能離開。
“看吧,看吧,還是跟奶奶親,親媽都不認得了,還知道奶奶?!崩咸珒尚袩釡I從眼里滾滾流出。莫張氏看了一眼婆婆,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不忿、嫉妒卻又無奈。
“祖母,母親,我都還記得,就是.......家里的....其他事情我都忘了。”“不如這樣好了,讓安福叔每天給我上課,給我講一些家里的事情,或許有助于我恢復(fù)?!彼{卿在回來的路上就早已經(jīng)打聽清楚,莫家從咸豐年就是皇商,后來祖上旁支也就是莫藍卿這支另開民間木材生意,前家主也就是莫藍卿的父親莫子行,三年前,也就是他下落不明的那一年,意外去世,從此莫家一落千丈,被競爭對手分去了不少生意,現(xiàn)在由管家安福代為打理。
“好啊,好啊?!卑哺W呱锨耙徊?,“能得到莫少爺?shù)馁p識,是我的榮幸,我這就準(zhǔn)備課堂內(nèi)容,給少爺補補生意上的事情,希望未來少爺可以獨當(dāng)一面,老太太和太太也能放心。家主若是在天有靈,也能放心了?!?p> “等等,安管家,我最近還想看一些近三年的報紙、雜志、歷史書籍之類的,可以嗎。”藍卿說道,一雙眼睛里傳達的只有一個信息——求知若渴。
安福、老太太和太太大為欣慰。從前,莫藍卿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喜歡,現(xiàn)在竟然轉(zhuǎn)性刻苦學(xué)習(xí),沒想到,蹲了三年監(jiān)獄,竟然變了這個模樣,真好,真好啊。
老太太樂不可支,她寶貝大孫子能夠回來還變得如此人模人樣,她莫王氏真是死而無憾。“走,舒蘭,咱去佛堂還愿去。”她第一次挽起舒蘭的手,興沖沖的離開了。
三個月后。
莫藍卿本來的頭腦就十分清醒好用,再加上藍卿的靈魂,在雙重buff加持下,他讀完了《四庫全書》、當(dāng)代小說集、歷年報紙雜志,還每日同安福叔上課,進步飛速。
“少爺,您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的很好了,不如明日您便同我去鋪子里,光聽老夫說可沒用啊。”安福說道,他還是很渴望莫藍卿可以盡快獨立的。說完,他拍拍手,一群女仆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各色禮帽、手表、配飾、長衫、西裝等。
“這是夫人專門為你置辦的,里面也有家主的衣物,明日少爺就從中挑選自己喜歡的?!卑哺R灰唤榻B道。
第二日
莫藍卿少爺身著筆挺的咖色西裝,手里帶著西洋的手表并有琥珀串珠等物,一方絲巾整整齊齊的疊在左上角的口袋,左手帶著一根“文明杖”,意大利進口的皮鞋被擦的蹭亮,整個人甚是招搖。
在祖母和母親的注視下,他大搖大擺的走出家門。
“呵呵,北平,我來了,我要翻云覆雨,只手遮天,還有那個顧語妍,哥要你好看!”莫藍卿心里想著,嘴角不知不覺掛起一模微笑。
“少爺,很久沒有笑過了?!卑哺P南?。
莫府新購置的小轎車就在門外停著,大街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但只有這一臺小轎車,不由得引人注意。
“語妍,看,那是雜志上的小汽車?!睆埫髦橹钢∞I車,興奮的喊到。顧語妍背著粗布制作的書袋,挽著明珠向前走去,兩人同這臺西洋小轎車擦肩而過,“快快快,來不及了馬上要打鈴了”,語妍催促道。
但這還是引起了莫藍卿的注意,他至死都不會忘記那個該死的女的面龐和名字——顧語妍。他立刻吩咐副駕駛的管家安福,幫他查清《大唐神探江言》作者的下落,以及北平師專的那個叫語妍的學(xué)生,當(dāng)然也可能是教職工。
“這女的把我兒害的這么慘,藍卿要找她報仇是理所當(dāng)然?!笔嫣m夫人手里絞著帕子,咬牙說道。
“所以,已經(jīng)確定了那師專的老師就是把我孫送入監(jiān)獄的作者?”老夫人再三向安福確認。
“千真萬確”安?;卮鸬?。
“那既然到了北平我們的地盤,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笔嫣m夫人接話道?!拔疫@就給我大哥寫信,天黑前他必將那作家擄來,我兒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摘下來?!笔嫣m夫人的娘家是北平有名的軍火商,黑白兩道通吃,莫家的競爭對手也是看在張府的面子上,沒有瘋狂的蠶食莫家木材生意,給兩位寡婦太太留下點活路。
夜晚
“兒啊,快去柴房看看你大舅舅給你帶來什么禮物”,舒蘭夫人熱切的迎住剛剛回家的莫藍卿。
莫府柴房足足有四十平,堆滿了柴火煤炭等物,顧語妍躺在一堆稻草上,看見木門吱呀作響,聽見一男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要跟顧小姐單獨說話?!?p> 月光下,顧語妍終于看清出人臉,這是一個帶著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jīng)心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副鞭子。
“這鞭子是你送我的?!蹦悄腥死淅涞恼f道?!澳潜拮邮怯脤⑺傈S牛的胯下皮所制,柔軟堅韌,鞭子的尾部是密密麻麻的足有五千支的淬滿毒藥的鐵倒刺,只需三鞭,毒藥便能進入五臟六腑,不出五日便能毒發(fā)身亡。”這是你寫的吧,莫藍卿念著她小說中的描述。
“這只是我在小說里胡亂寫的,沒想到你真的做了出來?!鳖櫿Z妍認出來,這人就是三年前在她宿舍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瘋狂書迷?!敖裉炫率浅霾蝗ミ@柴房了?!彼南氲?。
“這一鞭,是為了我三年的牢獄之災(zāi)?!蹦{卿拿起鞭子,狠厲的抽在顧語妍的下肢?!澳惚薹ㄟ€挺好啊,跟藍卿一樣好?!鳖櫿Z妍強打精神,故作堅強的回應(yīng)。
“這一鞭,是為了我莫名其妙被你的鬼話帶到了這里”
“啊——”顧語妍的全身被扎滿了血洞,痛的說不出話來,暈了過去。
“這第三鞭.......算了,本少爺無話可說?!蹦{卿看著暈過去的作者,不知怎的,竟然心生惻隱。
翌日
顧語妍被全身的傷口痛醒,掙扎著抬起頭,看著全身被裹滿紗布的身體,準(zhǔn)備起身逃跑。
“你還想跑,顧語言,言不語,言大作家”冷冷的聲音從門后傳來。是莫藍卿。
“呵,女人,你跑不掉了,先定一個小目標(biāo),我要狠狠折磨你三年?!蹦{卿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扳指說道。
“我今天下午要參加鐘先生舉辦的教育學(xué)社,我要代表幼兒組發(fā)表演講,若是不能參加或者不給一個理由的話,大家肯定會找我的。”顧語妍冷靜的跟這個莫藍卿或是藍卿談判。
“哦,好啊,既然這學(xué)社這么重要,那我陪你去啊。”莫藍卿漫不經(jīng)心的從大衣里掏出一支勃朗寧,一邊裝著子彈一邊說道。
堅硬冰涼的槍管抵上了顧語妍的額頭:“我若是不讓你去,那就太冒犯了”。
十一月的北平,縱使有陽光,空氣依舊是冰涼的。
顧語妍雙手垂在兩邊,兩條腿僵硬的站著,不敢亂動。原來的衣服被刺鞭打的千瘡百孔,現(xiàn)在穿的是莫藍卿的婢女小秋的舊冬裝。
“走吧,我的女朋友?!蹦{卿走來,挽住了顧語妍的手臂,耳語道:“若是他人發(fā)現(xiàn)我們的關(guān)系,你和學(xué)社的人都得死?!闭f完,又展示了他別在腰中的手槍。
“我就是書中的一個人物,而你們都是真實的人物,我不怕死,你們呢?!蹦{卿低下頭,看著臉色蒼白的顧語妍。
正在開車的安福管家腹誹道:“難道少爺?shù)纳窠?jīng)病還沒有好?”
渾身劇痛的顧語妍看著莫藍卿很是不解,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不懂為何這個神經(jīng)病執(zhí)著三年,堅持自己是藍卿。難道她要死在這個神經(jīng)病人手中嗎。
北平教育學(xué)社
顧語妍強忍疼痛堅持做完了報告,鮮血到底還是滲出了紗布。她被莫藍卿“好心”地攙著,聲稱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會堂門。
經(jīng)過一下午的活動,她的全身宛如螞蟻蝕咬,又痛又癢。瘦小的她站在寒風(fēng)中,仿佛一吹便倒。
莫藍卿見無人,便狠狠的甩開顧語妍的手?!靶菹胱尡旧俜鲋?。”
“什么時候我才能回家?!鳖櫿Z妍含著淚水問道。
“無期”莫藍卿冷冷的說道。
“那能讓我回租的房子里取些物品嗎,再給我朋友留下這月的房租?!鳖櫿Z妍聽到“無期”稍微放下心來。莫藍卿并不是要取她的命,等養(yǎng)好傷,擇機逃走也好。
“你別太過分?!蹦{卿說道,心中又轉(zhuǎn)念一想,她如此配合,做干凈也好,自己倒也省事。
“好,就這樣,但我還有一事,你必須辭職,這就跟鐘先生寫信。不能反駁?!蹦{卿拿出槍,又在顧語妍眼前擦槍。
顧語妍看著自己千瘡百孔,正在流血的四肢,不能再連累其他人了,她艱難的扯出一個字:“好”。
“明珠展信安,我與莫先生心意相通,決定不日成婚。所以今日搬離我們的小家,這月房租我已留下,在書柜的第二層抽屜中,請幫我轉(zhuǎn)交于房主。另外,我決定從師專辭職,下面是我的辭職信,因我摔傷腿腳不便,請幫我轉(zhuǎn)交于鐘先生,替我感謝他的知遇之恩。順頌商祺?!?p> 顧語妍強撐身體,收拾好衣物。
“顧小姐,我們走吧。”安福在一旁說到。他打心底佩服這位內(nèi)心堅強的小姐,但他的堅定的遵從莫藍卿少爺?shù)囊谎砸恍校瑒e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