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寢舍。
沐雨凌睜開眼睛，舒展腰身，后背陡來的疼痛讓他差點喊出聲。多是昨日蘇流月替他涂的藥粉起效了，當沐雨凌小心翼翼脫下衣服使勁扭頭看向后背時，紅腫已經(jīng)消退不少了。
沐雨凌松了口氣，透過窗欞看見屋外還沒亮徹的光景。于是他盤膝端坐在床鋪上，雙手垂在膝蓋頂，開始一天新的閉目冥想。
清晨時分是一天中天地靈氣最充裕的時刻。不消多久，沐雨凌身體周圍便匯集了一層氤氳薄霧，如水般靈動，如緞般柔潤，順著少年緩慢有序的吸引滲入體膚。
沐雨凌雙眼緊閉，靈實卻遍布整個房間，漸漸地開始不滿四面墻壁的局限，他沉浸在冥想之中，仿佛靈魂脫離軀體，靈識更加浩瀚，突破了寢舍，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這是沐雨凌感知能力的極限，在他的靈識范圍內(nèi)，靈氣被他牽引從四面八方涌來。
他還是覺得不夠，回憶起昨日看到的心法。他的嘴唇微微抖動，舌頭頂著上顎似是談吐，腦海中浮現(xiàn)一個個心法字符，慢慢形成一幅完整的書文。
沐雨凌感受到體表上的靈氣開始變化，逐漸攀向天靈頂。
經(jīng)脈的律動隨之變得更加強勁，蘊含的靈氣濃郁如水，在四肢百骸中奔騰。
沐雨凌很意外，同時無比興奮，他沒想到第一次感悟心法對自己的修煉有如此大的幫助。
就在他一鼓作氣想要一舉是靈氣吸收飽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心海：“靈氣只進不出，是為大裨益。”
沐雨凌身邊的天地靈氣忽然作云煙消散。他睜開眼睛，神情郁悶。
長這么大以來，冥想被打斷還是頭一遭。
沐雨凌上次聽到這句話，還是數(shù)日前爬上聚靈閣修煉的時候，而與上一次仿佛幻覺不同，這一次沐雨凌顯然感到聲音是從耳邊傳來的，可玄乎就在于他自己在寢舍，身邊也沒有可疑的地方，這道話語究竟從何而來。
“靈氣只進不出……”沐雨凌琢磨道：“那不就是不煉化成靈力了，怎么和娘說的不一樣？”
“裨益……我看看到底有什么裨益?！?p> 沐雨凌好奇使然，于是重新平心靜氣，聚斂精神回歸冥想當中。
隨著精神沉入心海，沐雨凌的靈識再度伴隨著心法緩緩展開。
靈識為引，牽動天地靈氣融進身體。
沐雨凌腦中吟誦心法，氤氳靈氣在他身邊盤繞著逆流向上，逐漸在他的頭頂匯集，最后如雨點般落在身上。
點滴蘊含天地靈氣，潤養(yǎng)少年軀體。
沐雨凌經(jīng)脈內(nèi)的靈氣愈漸飽滿，他強忍煉化的沖動，首次嘗試運轉(zhuǎn)靈氣。
靈氣如水，無聲流向丹田。
這和煉化成靈力再運轉(zhuǎn)周天截然不同，沒有和沐雨凌的經(jīng)脈產(chǎn)生絲毫共鳴，更妄論能為他所用了。
片刻之后，沐雨凌原本舒展的眉頭皺了一下。
他察覺到，經(jīng)脈里的靈氣運轉(zhuǎn)不到半個小周天，便溢散過半。恰如沒拴緊的皮袋，越是往里擠，里面那團氣便呼呼跑出來了。
他隱約聽見叩門聲。
以為是錯覺的他將繼續(xù)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經(jīng)脈上，不甘心地想要再次吸收靈氣再試一遍。
驀地一聲尖叫將沐雨凌嚇一激靈。他連忙睜開眼睛，看見床鋪前正站著一個雙手捂眼的妙齡少女。
少女身形姣好，頭扎馬辮，一身清爽的淺綠秀裙，此刻捂著臉，依稀可見白皙小臉上一抹遮掩不住的嫣紅。
“碧兒……”沐雨凌迅速從驚嚇中緩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少女，不由疑惑問道：“你怎么過來啦？”
少女別過臉，不敢直視沐雨凌，支支吾吾說著：“沐哥哥……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這一刻沐雨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覺睡醒脫下上衣觀察傷口后忘記穿回去了，一時間空氣安靜得落針可聞，沐雨凌只得訕訕穿上衣服。
陳碧兒先是岔開一條手指縫，瞥見少年手腳慌亂的滑稽樣，忍不住噗呲一聲，而后注意到他身上包裹著的麻布，一想到沐雨凌受傷了，便不由拿開雙手快步走過去擔憂道：“沐哥哥你受傷啦?！?p> 挨近了看清少年清晰的線條，陳碧兒一時間再次紅了臉趕忙蓋住眼睛，嗔怪道：“沐哥哥快穿好衣服呀?！?p> “……”沐雨凌先是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后繼續(xù)整理衣著。
陳碧兒才敢睜開眼睛看著沐雨凌。
“沐哥哥，你怎么受傷了？”少女走近輕聲問道。
“昨天去千古榕尋找心法，不小心摔了一跤?！便逵炅枵f道。
然后誰料這妮子好奇使然還是湊過來掀開前者的衣服看了一眼，絲毫沒有上一刻非禮勿視的嬌羞樣子。
沐雨凌無奈笑了笑，接著問道：“碧兒，你今天怎么這么早過來我這里？”
少女才想起正事來，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神情中帶著責怪道：“還不是因為你。你的處分通告整個靈府都看得到了。我擔心你，找了半天都沒見你人影，哥知道你每天早上差不多時候都會起床吸收天地靈氣的，我便趁這個時間跑過來找你來了?！?p> 沐雨凌沒想到清風堂諸位長老對他的處罰還會編成書文通告全體師生以儆效尤，老臉免不了一紅，頭大無比。
這下要是被月兒看到，她還不擔心死。
“沐哥哥，你怎么就想不開拔吞火雀長老的羽毛呢？”陳碧兒實在想不通，繼續(xù)說道：“據(jù)說吞火雀長老是煉體第五境界——［開脈］境的強大生物，其實力更是超越了靈府里的許多教導先生?！?p> “這么強？”沐雨凌聞言一怔，回想起來一陣后怕。所幸吞火雀手下留情，不然發(fā)起狠來沐雨凌恐怕頂不下一個照面。繼而想到四位長老當時看著他的神情，無不是難以置信。
看來自己闖下的禍屬實不小，否則也不會驚動清風堂了……
“是呀，真不讓人省心?！标惐虄嚎此铺裘?，但眸光還是忍不住往沐雨凌身上望去，問道：“傷還疼不疼?！?p> 沐雨凌搖了搖頭。
“那便好。”陳碧兒眉頭舒展，接著說道：“沐哥哥你修煉好了嗎，如果修煉好了我們就去食堂吃飯吧?！?p> 沐雨凌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天色，說道：“現(xiàn)在還早，估計沒多少人起來，我想打坐一會，再修煉修煉。”
“好。那我在這里幫你護法?！鄙倥饝弥苯亓水?。
沐雨凌覺得好笑。
在這里夠安全了，哪還需要護法，但是見少女一臉執(zhí)著，他也不好拒絕，于是調(diào)整坐姿，閉上雙眼沉靜內(nèi)心，再次冥想修煉起來。
開始吃到了默念心法修煉的甜頭，沐雨凌很快漸入佳境，身體周圍開始浮現(xiàn)有濃郁靈氣匯聚而成的薄薄白霧。
陳碧兒則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冥想中少年。少年一頭濃密碎發(fā)下，棱角分明的麥色面容已經(jīng)褪去許多幼稚，鼻梁挺拔，五官端正，眉宇間隱約可見的剛毅氣質(zhì)。右邊臉頰有道很淡疤痕，這是在大漠中歷經(jīng)風沙洗禮的標志。一眼望去反倒比青州城里那些司空見慣的白臉富家公子還要順眼許多。
少女雙手撐著臉，櫻桃小嘴掛著淺淺的笑容，兩頰有梨渦，興致勃勃。
這道心法奇妙，雖然沐雨凌對此還沒參悟透頂，但單是這樣一知半解的狀態(tài)也只花了兩刻鐘時間便吸收飽滿天地靈氣了。
他感受到體內(nèi)經(jīng)脈靈氣的涌動，沐雨凌靈光一閃決定再試一把，于是屏氣凝神，竟是走大周天的架勢，運轉(zhuǎn)靈氣攀上天靈蓋，再如落瀑般沖向四肢。
和以丹田為主只縈繞于臟器之間的［小周天］不一樣，［大周天］運轉(zhuǎn)靈力依次為頭顱、頸干、四肢，緊接著回繞五臟六腑流回丹田，期間經(jīng)過三百六十二經(jīng)穴，渾身由靈力為引牽為一體，從而滋養(yǎng)肉體直至升華。
先前運轉(zhuǎn)小周天進度不過半便靈氣盡失無功而返，這次他吸取教訓將靈識沉入心海，就如投出外界牽引靈氣一般，將每一絲靈氣都牢牢鎖在經(jīng)脈中不讓溢散，接著輔以丹田運轉(zhuǎn)使其流向四肢百骸。
竟是將堂堂靈氣當做靈力來用，淬煉肉體！
仿佛以往浸泡在寒冰靈泉那般。
陳碧兒突然發(fā)現(xiàn)少年的臉色突然變紅，緊接著渾身開始微微顫栗，流下汗珠。
“沐哥哥……”少女心慌了。她從未見過沐雨凌修煉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情況，好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想伸手觸碰沐雨凌的身體，再三思慮還是停在半空中。
冥想中被打擾是修煉大忌，甚至會導致氣血攻心走火入魔。
沐雨凌使出渾身毅力愣是堅持了約摸一炷香時間。
最后雙手平抬齊胸，伴著體內(nèi)那股熱流緩緩落下，他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看見蹲在面前因擔心到極點而眼角泛紅的馬尾辮少女。
“碧兒，你怎么啦？”沐雨凌面露疑惑。
“沐哥哥，你剛才好嚇人?！标惐虄豪婊◣в?，聲音顫抖著說道：“哪有人修煉是這樣的，感覺你快走火入魔了?！?p> 沐雨凌聞言一怔，隨后苦笑著解釋道：“我剛才在嘗試新的法門呢，看起來是危險點，但是我有分寸的，快到不可控的程度我會及時停下來的。”
陳碧兒松了口氣，小聲嘀咕道：“那好吧，以后可不準冒這樣的風險了。我爹以前講過，修煉亂來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到時候六親不認，可是很恐怖的。”
沐雨凌見少女嘟著小嘴，模樣煞是可愛，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沐雨凌下了床對她說道：“碧兒，我們?nèi)コ燥埌?。?p> “嗯……”
沐雨凌和陳碧兒走出寢舍。少女抬手擋住朝陽投下的燦爛光輝，一雙桃花眸子微瞇。
沐雨凌則仰頭看著深邃的天空。天色湛藍，東邊極遠處的山頭依然懸掛一輪金紅朝陽。
隨著晨霧消散，路途上開始有學子走動，樹上有鳥雀歡鳴，頓時間就熱鬧起來。
沐雨凌問道：“那凡戰(zhàn)呢？”陳碧兒是很喜歡黏著兄長的，白天幾乎是寸步不離陳凡戰(zhàn)。此刻不見他的身影，沐雨凌有些疑惑。
“我哥他今天大清早就起來前往爭鋒臺了?！标惐虄捍鸬?。
陳凡戰(zhàn)雖然也會爭搶武榜上的名次，但平時都是利用閑暇時間到爭鋒臺爭戰(zhàn)的，今天大早趕去的情況還是頭一回見。
陳凡戰(zhàn)自幼受止戰(zhàn)門熏陶，實力不俗，在武榜上扎穩(wěn)腳跟后根本不怕名次發(fā)生跳動。
沐雨凌帶著疑惑，和陳碧兒很快便來到那兩排爭鋒臺這邊。
自從上個月靈府開啟武榜，各院學子蜂擁神武和玄武兩院。
神武院有武極擂，玄武院有爭鋒臺，只有在這兩個地方?jīng)Q出勝負，大名才有機會登上武榜。
從此兩院來者不斷。
隨著沐雨凌和陳碧兒的到來，一些站在爭鋒臺底下的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兩人這邊。
自然是落在后者身上居多……
陳碧兒天生就是美人胚子，無論到哪里，總會迎來許多灼熱的目光。
甚至有幾個少年雖然還是一副仰頭看著臺上刀光劍影的模樣，身體卻鬼鬼祟祟地一點點挪向陳碧兒。
少女礙于顏面不只如何啟齒，于是只好一臉無助的看向沐雨凌。
沐雨凌則有樣學樣，一邊看著爭鋒臺上陳凡戰(zhàn)與對手的激烈交戰(zhàn)，一邊悄然伸出腳跟拌倒一人。
那幾個少年邊你拉我我拉你扯成一團一塊倒地，好不狼狽，起身時捂著臉灰溜溜地跑走了。
“沐哥哥，你怎么這么壞?！标惐虄嚎此曝煿?，但是臉上如月牙般彎曲的眉梢還是被沐雨凌一眼看出端倪。
“這不是保護你嘛。”沐雨凌人畜無害地笑道。
突然，眾人歡呼。
爭鋒臺上，手持無鋒長劍的陳凡戰(zhàn)意氣風發(fā)，再贏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