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終于得以重逢,那婦人的眼中含著淚光,方才臉上呆滯的神情正慢慢消散,意識逐漸清明,此刻她的心中好似有個念頭:自己似乎正被誰操縱著?然而,她還在掙扎,她需要更多的意志力來克服這樣的操控。
弟子們和掌門、長老皆陷入了沉默,氣氛沉寂了下來。然而不過片刻這沉寂又被打破了,虞琪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她鼓動在場的所有人:“各位,虞凌既為半魔之身,又將貓妖時刻收留在身邊,還與妖族狼狽為奸,此等妖魔不除,天理難容!”
弟子們聽了這話,紛紛高呼吶喊著“除此妖魔,永絕后患!”,呼喊聲越來越強(qiáng),附和的人越來越多。只有劉淵一人自始至終都不動聲色,此刻他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見蒼梧冷冷對一旁的天樞說道:“去藏劍閣中將貧道的那把卻邪劍拿來?!?p> 劉淵神色大變,卻邪是掌門收藏的名劍之一,相傳是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所督鑄的八把長劍之七?!妒斑z記》卷十諸名山中記載:“至越王勾踐,使工人以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鑄之,以成八劍之精: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則光晝暗。金陰也,陰盛則陽滅。二名斷水,以之劃水,開即不合。三名轉(zhuǎn)魄,以之指月,蟾兔為之倒轉(zhuǎn)。四名懸翦,飛鳥游過觸其刃,如斬截焉。五名驚鯢,以之泛海,鯨鯢為之深入。六名滅魂,挾之夜行,不逢魑魅。七名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八名真剛,以切玉斷金,如削土木矣。以應(yīng)八方之氣鑄之也?!眳s邪是一把斬妖除魔的神兵利器,看來掌門這回,是下了殺心了。
片刻后,天樞雙手將卻邪捧至蒼梧面前,此劍劍柄和劍鞘漆黑,上面鑲有幾圈古銅色紋飾。拔出劍身,劍身上兩條劍脊明晰可見,鋒利無比。
蒼梧手持卻邪,催動全身修為,用力向虞凌心口刺去。劉淵于心不忍,卻也無力阻止,只能無奈地閉上雙眼。
虞凌微笑著,滿含著淚光,閉上了眼睛。終于,可以離開這個丑惡的世間了。她心想,再見了,我的朋友們。若有來生,但愿我們能再相見,不再被這無情的世間法則和可怖的人心所擾吧。
然而,她卻始終沒有被劍刺到心口的疼痛感。弟子們不可思議地倒吸一口涼氣,人群中發(fā)出了驚訝地嘆息。虞凌睜開雙眼,看到她母親伸開雙臂擋在了她的身前,那把卻邪的利刃貫穿了她的胸膛。
“母親!你為何如此?”虞凌大聲呼喊。她方才在眾人面前道出自己身世時的神情,分明是在傀儡術(shù)的操縱影響下所為。而她此刻挺身而出,用一介凡人的血肉之軀為自己擋下那厲害兵刃,分明是在送死。難道,這也是傀儡術(shù)的授意嗎?
虞凌心痛地看著眼前那具血肉之軀慢慢被鮮血染紅,老婦人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虞凌,眼中含笑,氣若游絲地說:“你從小便與我母女分離,作為母親,我沒有盡到撫養(yǎng)你的責(zé)任。如今,我能為你做上我力所能及的這一件事,我已心滿意足了。”說罷,老婦人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蒼梧將卻邪從那老婦人的胸膛中取出,任由她的身體如一片落葉一般從半空中慢慢地飄落下去。他冷哼了一聲,“呵,是母愛的力量讓你擺脫了傀儡術(shù)的控制嗎?一介凡人也能做到如此地步,令人欽佩,不錯。”
虞凌的身體被鐵鏈牢牢綁著,她用盡渾身力氣掙脫,卻做不到,只能任由母親的身體不斷往下掉落,落在冰冷的地上,最終化為了粉塵,隨風(fēng)而去。對母親所作所為感到的震撼,以及失去她的傷心和難過,此刻全部化為了滿腔怒火。她將目光投向掌門,口中憤恨道:“蒼梧,肆意奪取凡人的性命,就是一派之主的作風(fēng)嗎?此刻的你,跟你口中的那些惡妖又有何區(qū)別?”
蒼梧憤怒至極,破口大罵:“區(qū)區(qū)一介妖魔,也敢如此指責(zé)貧道?今日,貧道定要將你碎尸萬段,讓你永世不得超生!天樞、天璇、天璣、搖光、天權(quán)、玉衡、開陽,結(jié)北斗大陣!”
被叫到名字的七名弟子齊聲應(yīng)道:“是!”他們分別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站好,默念口訣,凝聚仙力,再一齊舉起手中長劍,將各自力量合在一起,迸發(fā)而出。七人的仙法形成了一股強(qiáng)大無比的靈力,光芒四射,耀眼奪目,那股靈力直沖伏魔柱而去。頃刻間飛沙走石,仿佛大地都在顫動。
又是一人飛身而過,來到虞凌身前,替她擋住了致命一擊。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貓妖昴云。昴云釋放出自身全部妖力進(jìn)行抵擋,盡管他如今的妖力可完全與大妖匹敵,但在這強(qiáng)勁的靈力攻擊之前,仍猶如螳臂擋車一般。在北斗大陣的威力之下,他全身猶如置身于烈焰燃燒的火爐之中,骨頭仿佛都快要融化了。
“不!”虞凌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喊叫,她被突然出現(xiàn)的貓妖的舉動驚呆了,她全身掙扎著拼命掙脫束縛住自己的鐵鏈?!澳銇碜鍪裁矗縿e管我,快走啊!”她用盡全力大喊。
而昴云只來得及回頭,微笑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口中勉力吐出幾個字:“答應(yīng)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嘴里涌出鮮血,便倒了下去。
虞凌悲痛欲絕,黑氣逐漸彌漫全身,血液中的魔氣開始發(fā)揮作用,她終于擺脫了鐵鏈的束縛。她縱身向下一躍,雙手抱住了昴云的身軀。
而懷里的貓妖早已沒了半點(diǎn)氣息,虞凌定睛一看,五彩斑斕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正從他的胸膛中不斷溢出。難道這是……昴云的魂魄嗎?不,不行,不要走!虞凌急忙凝神聚氣將自身修為渡給他,想要阻止他魂魄的離去。
在她的努力之下,似乎起了一點(diǎn)作用。那些光亮沒有再四處散開,而是逐漸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團(tuán)微弱的光芒,而那團(tuán)光芒又被貓妖胸膛中的什么東西吸了進(jìn)去。
虞凌低頭一看,那東西從他胸膛的衣襟間掉了出來。原來是他之前帶在身上的那片龍鱗,只不過此刻已經(jīng)碎成了兩半。
而貓妖的生命也如同碎裂的龍鱗一般,再也無法復(fù)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