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紫菱提供的線索,三人很快就尋到了位于古城中心的地宮入口。
狐妖的嗅覺比人類靈敏,她和丈夫被禁錮于古城中的這段時日,時常感知到地下深處有股屬于死人的陰氣源源不斷從那處入口溢出。便猜想地底多半是這古城王族的陵寢,里面可能埋葬了不少冤魂。
洞口位于一堆七零八落的亂石下方,若不是紫菱描述得仔細,恐怕他們花上好幾天也尋不到此處。
將那些亂石碎屑一一清理干凈以后,露出了一個窄小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地下洞口,內(nèi)有一條石梯緩緩延伸至地底深處。
文深散人照舊在手心凝聚法術(shù)照明,向虞凌和霓凰示意:“這條道深不見底,不知底下會否有什么潛在的危險,我?guī)ь^,你們二位跟緊我,小心為上?!闭f罷便踏上了石梯。
洞口深處是條甬道,隨著不斷往里深入越來越寬廣。甬道的石壁上好像刻著不少東西,文深散人以手中光亮靠近,只見上面刻著一些栩栩如生的彩繪壁畫。仔細一觀,內(nèi)容都與王族生平日常有關(guān)。壁畫中人的衣著服飾大都以輕紗薄錦為主,服飾上所繪紋路式樣與霓凰的衣著極其類似。
“想必這石壁上畫的就是這里曾經(jīng)存在過的古城王都的歷史。觀其服飾圖騰,我猜測這個王都恐怕與我出生長大的部落關(guān)系很密切?!蹦藁俗屑毝嗽斨切┍诋?,眼中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神情??吹贸鏊衷诨貞涥P(guān)于自己的過去了。
“放下過去,這是你寬慰我時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話,現(xiàn)在我將這句話也還給你?!庇萘鑼λf道,不過對方只是搖了搖頭沒吭聲,不知心中究竟如何。
文深散人望著虞凌的側(cè)顏欲言又止。師妹,我知你執(zhí)念太深,無法徹底放下過往,如今你已入魔,便是最清楚的證明??墒?,作為你的師弟,仍然固執(zhí)地想要改變你,拯救你。都道你執(zhí)念太深,而我,又何嘗不是呢?
三個人各自都懷著心事,完全沒注意到此刻那石壁上的壁畫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繪圖上繽紛的色彩卻完全攪和在了一起,竟然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心有執(zhí)念,永墮不復(fù),癡念成魔!”
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一個吼聲響起,將眾人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那聲音雷鳴般刺耳,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在這地下深處回蕩。
文深散人大驚,迅速抽出背上背著的長劍,向另外兩人大聲說道:“二位快點收回思緒,別再沉溺于過往了。這是地底深處的心魔,是只名為“蜃”的魔獸,專門吸取人內(nèi)心的怨念。這兒埋葬著不少人,定有眾多怨靈滋養(yǎng)了它,我們快些找到并解決掉它!”
虞凌和霓凰瞬間回過神來,祭出武器。此刻他們周圍的甬道、石壁,以及上面的壁畫早已消失不見,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片空曠的空間,讓他們覺得仿佛置身于巨大寬廣的洞窟之中。腳下是許多條彎彎繞繞的道路,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尸體腐臭氣味,那頭魔獸的嘶吼聲的方向聽上去就來自這些道路的盡頭處。
腳下曲折的道路猶如一座迷宮,道路之上也遍布著不少形態(tài)各異的妖獸,妖獸周身都彌漫著濃烈的黑氣,似乎正被地宮中的怨靈滋養(yǎng)著。
三人兵分三路,各自負(fù)責(zé)擊殺行進道路上的妖獸。妖獸因怨靈滋養(yǎng)的緣故,總是在被對方擊殺之后,又瞬間活了過來,很是難纏。大約半個時辰過后,他們成功消滅的妖獸寥寥無幾,并未前行多遠。
即便虞凌法力深厚,但面對不斷死灰復(fù)燃的妖獸,她也同霓凰和文深散人一樣陷入了苦戰(zhàn)之中。
突然,文深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大聲喊道:“火!這些東西也許怕火,大家快用火系法術(shù),如果能給他們來上一擊三味真火,那興許效果就會更好了!”
虞凌自小在門派中便主修習(xí)火系法術(shù),如今使出三味真火自然是非常容易。聽了這話,她便和文深散人合力放出熊熊火焰。果然,不消片刻,這群妖獸便被大火瞬間吞沒,頃刻后,全然沒了半點氣息。
沒了這些妖獸的阻攔,他們很快便來到了迷宮的盡頭。
走到盡頭的平臺上,向下望去,才得以看到那只魔獸的身影。那怪獸身體通紅,身軀龐大,足足有一棵成年后的榕樹那么高。它的身形狀似一只螃蟹,渾身上下長滿了無數(shù)只手臂,正不斷地?fù)]舞著它們,口中正不停地吐出黑氣,比起剛才一路上妖獸周身的黑氣要濃烈得多。
“大家小心,我們?nèi)齻€,一個負(fù)責(zé)吸引蜃的注意力,另一個負(fù)責(zé)擾亂它的心神,我來攻擊它的要害部位。大家切記,千萬不要碰到它口中吐出的黑氣!”文深散人向虞凌和霓凰示意道。雖然虞凌認(rèn)為對付這種程度的怪獸,僅靠自己一人的法術(shù)和修為是綽綽有余,然而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按照他的話做了。只因很多年以前,她的身邊似乎也同樣是有個人,讓她感到如此地熟悉,他們之間的相處理應(yīng)就該如此地自然。
虞凌從袖中抽出一把通體深紅的魔劍,直沖那頭怪物的頭部方向刺去。蜃看到了虞凌的身影,立刻張牙舞爪地向?qū)Ψ矫蛽溥^去。然而虞凌只是佯攻,在蜃即將碰到自己的那一剎那,便立馬閃身飛起。蜃撲了個空,似乎被激怒了,口中大量黑氣噴涌而出。文深散人默念劍決,頃刻間,成百上千把劍光凝聚在他周圍,飛速朝蜃吐出的黑氣飛去,紛紛消失在黑氣當(dāng)中。
劍光消失,但黑氣猶在,蜃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想不到這怪物竟然還有兩下子?!庇萘璨恍嫉乩浜叩?。
霓凰將懷中的琵琶撥了幾下,她的這個法寶本身有著擾亂敵人心神,讓對方陷入幻覺,甚至失去戰(zhàn)斗力的效用。蜃聽到琵琶發(fā)出的錚錚響聲,口中噴出的黑氣看上去減少了些,揮舞手臂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看來你的琵琶對它有些用,你繼續(xù),不要停?!蔽纳钌⑷艘贿厡δ藁苏f著,一邊御劍在蜃的周圍飛來飛去,試圖找出它的真正弱點。
琵琶聲響連綿不斷,此刻的蜃不再往外噴黑氣,身上的動作停住,兩只大腳慢慢彎曲蹲了下來。虞凌定睛一看,它的肚子中央原本堅硬無比的鎧甲從中間一分為二,露出了里面鮮紅黏糊的血肉。
“是那里,絕對沒錯!”虞凌提起魔劍向那團血肉刺去,這怪物剛才將這個部位保護得如此之好,想必這兒就是它的致命弱點了。
劍尖即將觸碰到那團血肉的一剎那,蜃卻瞬間合上了它的鎧甲。鐺的一聲響,魔劍被反彈了出去,又回到了虞凌的手中。
“什么?”虞凌驚訝道,疑惑剛才已經(jīng)脫力的蜃此刻為何又突然防御起來,才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詭異的笛聲。
那笛聲時而尖銳刺耳,時而低吟深沉,極不和諧,透露出陣陣詭異。虞凌總感覺這笛聲有點熟悉,似乎以前在哪聽過。
“是虞琪的御靈笛!”虞凌突然想起來,她和虞琪從前還在御靈宗修行之時,他們的師父玉清子曾將此笛贈予她。御靈笛的笛聲可以治愈,同樣也可以傷人于無形,甚至還可操控妖物,其效用全憑使用者的意愿決定。
虞凌急切地四處張望,卻始終只聞笛聲,見不到虞琪的身影。虞琪在門派中曾經(jīng)多次陷害自己,可以說是導(dǎo)致自己入魔的罪魁禍?zhǔn)住S萘璁?dāng)上魔尊后便派人將她關(guān)押在地牢中,每日用酷刑折磨她,卻沒想到她如今會出現(xiàn)在此處,也許御靈城中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這里,虞凌的心中更加焦躁不安,再加上御靈笛聲對他們的妨礙,她焦躁地朝著空氣大喊:“虞琪,我知道你在此處!有本事就現(xiàn)身和我單打獨斗,藏頭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御靈笛的主人完全不理會,似乎絲毫不受她的喊話的影響,仍然一刻不停地在吹奏。
此刻的蜃在笛聲的作用下,防御性和戰(zhàn)斗力大增,想要突破和戰(zhàn)勝它卻是更加困難了。
正當(dāng)三人為這笛聲手足無措之時,這時,幾名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女從天而降,擋在了虞凌的面前。他們之中有的背著古琴,有的手持長劍,看其裝束,應(yīng)當(dāng)是玄門中人。
只見為首的一人取下背上的七弦琴,用手指輕輕撥了幾下琴弦。琴聲雖柔和低沉,但卻鏗鏘有力,聽起來有提神醒腦且寧神靜氣之感。
在琴聲的作用下,御靈笛的笛聲聽上去似乎沒有剛才那么讓人心煩意亂了。片刻之后,笛聲竟被琴聲完全壓制住了。
沒有了笛聲的干擾,蜃終于不再頑強反抗。那幾名持劍的男女御起仙劍將法力凝聚到一起,合力輕松地將蜃給消滅得干干凈凈。
此刻御靈笛的笛聲已經(jīng)全然消失殆盡,想必是躲在暗處的虞琪見勢不妙便偷偷逃跑了。
虞凌也懶得費力去追,心想待事情完全解決了,再去深究這件事情也不遲。此刻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注視著這群剛才對他們施以援手的玄門中人。
感謝的話到了嘴邊又忽然停住,她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對他們說什么好。
為首的看上去較為年長的一名男子一眼便注意到了虞凌,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問道:“閣下是魔族中人?”
虞凌瞬間警覺起來,“沒錯。”這群修仙人士莫不是剛消滅了蜃,又要來對付自己這個魔尊吧?
“不知閣下為何到此,我等不便過問。不過此地兇險非常,還請諸位為了自身安全,還是快些離開吧?!卑滓履凶诱f道。
虞凌疑惑,“你們,既然知道我是魔,不打算對付我嗎?”
“我等雖為修仙門派中人,但絕不會一遇到妖魔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要斬草除根,人和妖魔都有善惡之分,我們只對付惡妖,不會濫殺好人?!?p> 虞凌怔住,方才竟是自己誤會對方了。他們雖然皆為修仙人士,但卻沒有她一貫認(rèn)為的那樣討厭。
自己究竟是否該放下對修仙門派的恨意呢?
也許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對修仙門派不分黑白曲直,濫殺無辜、冤枉好人的印象,只是因為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才讓她如此的痛恨修仙者。結(jié)果到頭來她的堅持只是以偏概全、一概而論而已了呢?
是非曲直,江湖恩怨,誰又能真正說得清呢?
是該放下一切,放下過去了。虞凌長舒了一口氣,終于鄭重地向那群修仙人士說了聲謝謝。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不做作的感謝。
有些執(zhí)念,總該有釋懷的那么一天。
也許最終找不找得到神器,真的沒有那么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