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陽谷軼事
王倫所以要救黃文炳,也是因?yàn)辄S文炳這個人有一定的能力,而且骨頭也是比較硬的。在原本的軌跡中,黃文炳被宋江捉了以后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只求速死,這里也許有破罐子破摔的成分,但在那種情況下可以做到的人并不多。
王倫現(xiàn)在手下人才不少,但是像黃文炳這樣的人卻幾乎沒有,倒不是說黃文炳這個人能力無雙,而是這個人夠毒夠辣,同時他這種毒辣只用在對方有問題的時候,懂得公私分明,而不是恣意妄為。
王倫很清楚,有些事情,李綱那樣方正的人做不了,趙明誠那種學(xué)者更做不了,朱武那樣的參謀人員一樣做不了,這就像人參是一味好藥,但是卻不能解毒。
黃文炳這樣的人,如果你讓他做治世之能臣他做不到,你讓他安撫百姓牧狩一方他更沒那個本事,可是把他用于懲奸除惡卻以毒攻毒卻是綽綽有余,就像砒霜雖是劇毒,但是也是藥堂一味不可或缺的良藥。
不過黃文炳的個人缺陷太大,最大的毛病就是以己度人,把自己的認(rèn)知強(qiáng)加到他人甚至于上司頭上,現(xiàn)在讓他做實(shí)事恐怕還會把事情搞糟,故此王倫打算磨練他一段時間,讓他從小事先做起,彌補(bǔ)一下自己做事不周的習(xí)慣,特別是扳一扳自己想當(dāng)然的臭毛病。
就像這次在江州他搞宋江,事情本身沒什么毛病,但是他錯就錯在自己太想當(dāng)然的毛病上了,把蔡九甚至于蔡京都想像的和自己一樣,都一樣會極其重視宋江題詩這件事情。甚至于毫不考慮上官的想法,完全以自己的想法代替上官思考,這是大忌中的大忌。人有理想是好的,但是如果把自己的理想想加到他人頭上就是個麻煩。
這就像一個人喜歡吃甜的不是什么壞事,但他想當(dāng)然認(rèn)為其他人都喜歡吃甜的,而且還逼著別人和他一起吃甜的,就離挨揍不遠(yuǎn)了。
剛剛處理完黃文炳的事情,潘金蓮進(jìn)來道:“相公,那陽谷縣的武松又來了?!?p> 王倫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個多月前武松專程送來吳廣給自己的禮物,當(dāng)時自己太忙,便讓他先去等候了,之后自己便沒閑下來,在軍營的時間比在官署都多,也就忘了此事。沒想到武松居然還沒走,不過也正常,沒拿到自己的回文,他也不能回去。王倫點(diǎn)點(diǎn)頭道:“今日事情不忙,便將他叫進(jìn)來吧?!苯袢盏呐私鹕徦坪醣韧占恿瞬簧?,快步的向外走去,王倫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似有所感。
過了片刻,一條大漢走了進(jìn)來,王倫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武松,定睛觀瞧,果然是一條好漢。但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語話軒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筋強(qiáng),如搖地貔貅臨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這武松本來等了一個多月,心中已經(jīng)焦躁難奈,今日總算王相公有時間接見,上了堂來馬上躬身施禮道:“小的陽谷縣皂班班頭武松參見王相公?!?p> 王倫點(diǎn)頭道:“武班頭免禮平身,請座?!?p> 武松在一旁的客座虛坐,對王倫拱手道:“相公,月前我家縣尊命小的押運(yùn)物品到此,還請相公簽收?!?p> 王倫笑道:“等等我便將回文給你,此次卻是勞煩了武班頭。本官也曾聽說武班頭在陽谷縣曾和猛虎搏斗受傷,不知身體恢復(fù)如何?”
武松聞言面上一紅,赧顏道:“多謝相公關(guān)懷,小的受傷不重,如今已然痊愈?!?p> 王倫點(diǎn)頭道:“潘秘書,將回文交給武班頭。”
武松接過回文,不由多看了兩眼潘金蓮,潘金蓮此時是男裝打扮,不過不知為何,武松看此人總有種異樣的感覺,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都感覺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很怪異。
武松不敢多想,將回文納入懷中起身施禮道:“小的還要趕回陽谷,便不多在此攪擾。”
王倫點(diǎn)頭,命人將武松送出了衙門??粗慌杂行┌l(fā)呆的潘金蓮,王倫笑道:“潘秘書,這武二郎倒也是一表人才,據(jù)聞他今年不過25歲,年長你三歲。”
潘金蓮這才回過神來,他在情報中早知武松大名,但卻是首次見面,可不知為何心中感覺極其異樣,聽王倫的話,潘金蓮面上一紅道:“相公,這武松一表人才也好,年齡多少也罷,卻與我何干?!?p> 王倫笑了笑也未再開口,只是揮手讓潘金蓮?fù)肆顺鋈?。王倫的公房也是個套間,最外是個小型會議室,里面是秘書室,再往里則是他單獨(dú)的辦公室。潘金蓮也知道自己今天失態(tài)了,口中不敢多言,只是回到自己辦公室,不知怎得,潘金蓮今天見過武松以后始終難以平復(fù)心境,越是不愿想就越是浮現(xiàn)出武松的樣貌,一時間心亂如麻難以平靜。
潘金蓮的心境不穩(wěn),出了安撫使衙門的武松也心亂如麻,他也不知道怎得,見了那王相公身邊的那個公人后,心情就一直很躁動,總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武松出了官署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陽谷縣,從起身至今,前后往回,恰好將及兩個月,于路上只覺得神思不安,身心恍惚,他此番在陽谷縣遇到了失聯(lián)已久的哥哥武大郎,現(xiàn)在趕回要見哥哥。
且先去縣里交納了回書,知縣見了大喜,看罷回書,已知金銀寶物交得明白,賞了武松一錠大銀,酒食管待,不必用說。武松回到下處,房里換了衣服鞋襪,戴上個新頭巾,鎖上了房門,一徑投紫石街來。
一路行來,只見很多熟識之人眼神異樣的看著自己,武松心中奇怪不過也未多想。感到家門前,只見大門緊鎖,武松開門后,探身入來,見了靈床子寫著“武大郎之位”五個字,呆了,睜開雙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細(xì)再看,確是武大的靈位,武松當(dāng)即如遭雷擊一般呆愣當(dāng)場。
待等武松回過神來,連忙直奔對面王婆的茶舍盤問情況,王婆此時正在茶坊子的水簾下坐著,見武松進(jìn)來嚇了一跳。武松虎目圓睜,問道:“王媽媽,敢問我家大哥何時去世的?”
這王婆子是個伶俐人,見說忙道:“武班頭,老婆子一個婦道人家,能知道何事,而且武大死的不甚風(fēng)光,老婆子也不好說?!?p> 武松聽說心知有異,掏出一塊碎銀道:“還請王干娘實(shí)話實(shí)說?!?p> 王婆收了銀子,隨即吞吞吐吐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卻原來那楊雄的渾家名喚潘巧云,長得也是十分顏色,那日不知怎得,武大居然從自家窗戶爬到楊雄家偷窺潘巧云的臥房,失足掉下樓來,因此摔死在當(dāng)街。
武松聽的目眥欲裂,厲聲喝道:“混賬,我家大哥乃是老實(shí)人,豈能做此等茍且之事?你這老虔婆如此辱我大哥,想死不成?!”
王婆當(dāng)即哭嚎道:“老婆子不想說你偏逼俺說,俺說了實(shí)話你卻又這般欺俺。武班頭,你且去四方打探,這街坊四鄰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你大哥摔死當(dāng)街,這豈能作假,你和那楊雄又是結(jié)拜兄弟,你去問他便是?!?p> 武松握緊拳頭道:“好,如果我探出你在胡言亂語,休怪我武二的拳頭無情?!?p> 武松先到楊雄家叩門,但卻見大門上已經(jīng)上了鎖頭,有街坊告訴武松,楊雄一家在十日前已經(jīng)搬離了這里,現(xiàn)在住在騾馬巷。武松尋思:“看來空穴來風(fēng)未必?zé)o因,與其到楊雄那里爭執(zhí),不妨先去仵作那里詢問一下實(shí)情?!标柟瓤h仵作的團(tuán)頭名叫何九叔,前些時日自武大的尸首便是被他在化人場處理的。
武松先回衙門換回公服,起身帶了衙役,走到紫石街巷口,問土兵道:“你認(rèn)得團(tuán)頭何九叔么?”
衙役道:“班頭恁地忘了?前項(xiàng)他也曾來與都作慶。他家只在獅子街巷內(nèi)住?!?p> 武松道:“你引我去。”
衙役引武松到何九叔門前。
武松道:“你自先去。”
衙役去了。武松卻揭起簾子,叫聲:“何九叔在家么?”
這何九叔卻才起來,聽得是武松來尋,嚇得手忙腳亂,頭巾也戴不迭,便出來迎接道:“班頭幾時回來?”
武松道:“昨日方回到這里。有句話閑說則個,請那尊步同往?!?p> 何九叔道:“小人便去。都頭,且請拜茶?!?p> 武松道:“不必,免賜!”
兩個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打兩角酒來。
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與班頭接風(fēng),何故反擾?”
武松道:“且坐。”
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量酒人一面篩酒,武松便不開口,且只顧吃酒。何九叔見他不做聲,倒捏兩把汗,卻把些話來撩他。武松也不開言,并不把話來提起。酒已數(shù)杯,只見武松揭起衣裳,颼地掣出把尖刀來插在桌子上。量酒的都驚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
何九叔面色青黃,不敢抖氣。
武松捋起雙袖,握著尖刀轉(zhuǎn)動刀柄,對何九叔道:“小子粗疏,還曉得冤各有頭,債各有主。你休驚怕,只要實(shí)說,對我一一說知武大死的緣故,便不干涉你。我若傷了你,不是好漢。倘若有半句兒差錯,我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個透明的窟窿!閑言不道,你只直說,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樣?只要你明白說了,我保證不傷害你?!?p> 武松道罷,一雙手按住肐膝,兩只眼睜得圓彪彪地看著。
只見何九叔面色蒼白,雙眼直勾勾瞪著武松,滿面大汗淋漓,武松心道:“果然有異,否則他如何這般摸樣?!?p> 但聞何九叔開口痛呼道:“但但但,但是你已經(jīng)傷害我了!”
武松一愣,只見一灘鮮血從桌下流出,卻原來武松剛剛用力過猛,尖刀直接插穿了桌面,刺透了何九叔的大腿,再加上武松剛剛在上面搓動刀把,那尖刀在何九叔大腿中攪動,豈是一個老人能承受的?
此時酒館眾人已經(jīng)四散而逃,生怕武松瘋起來亂殺一氣,讓自己來一個池魚之殃,那就真倒霉到家了。何九叔捂著大腿慘嚎不已,武松也是面紅耳赤,這種情況下,相信也問不出什么來了,因?yàn)槔项^很快就已經(jīng)疼暈過去了。
武松只好連忙請來郎中給何九叔療傷,郎中給何九叔包扎后,咋著嘴對武松道:“武班頭,這一刀捅的太過扎實(shí),又?jǐn)噭恿藗?,何九叔失血過多,沒有三兩日是醒不過來了?!?p> 面對又哭又嚎的何大嬸,武松不得已將知縣賞的銀子留下,自己則滿面愧色的逃出了何九叔家里。
何九叔這里的線索暫時是找不到了,武松心中惱怒,思索一番買了個豬首,一只鵝,一雙雞,一擔(dān)酒,和些果品之類,安排在家里。在安排妥當(dāng)后,武松又請來街坊四鄰,說是要答謝高鄰幫忙發(fā)送了武大,武松畢竟是皂班班頭,四鄰不好拒絕,于是陸續(xù)前來赴宴。
酒席宴上,武松先是感謝了四鄰幫忙,隨即提出了武大死因的疑問,不過這次他沒拔刀,畢竟如果再搞出何九叔那種事情,武松就手榴彈炸廁所——激起民憤(糞)了,到時候哥哥的死因沒搞清楚自己再進(jìn)大牢就反為不美了。
鄰居或多或少知道內(nèi)情,但當(dāng)時武大確實(shí)是在楊雄家樓上摔下,故此也不好說,最后還是姚二郎開口道:“武班頭,武大橫死當(dāng)日,有人見到那賣酸梨的惲哥和他在一起,而且聽說惲哥和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隨后武大便死在楊雄樓下,依俺看,武都頭還是去找那惲哥問問吧。”
武松也知道那惲哥年方十五六歲,本身姓喬。因?yàn)樽鲕娫卩i州生養(yǎng)的,就取名叫做鄆哥,家中止有一個老爹。
武松聞聽哥哥的死和那惲哥有關(guān),自不怠慢,當(dāng)即便四處尋找,終于在西街口將這惲哥給堵住了。武松用武力挾持,將惲哥帶出縣城,找了個僻靜之地詢問,這惲哥本還想訛詐武松幾兩銀子,被武松拿刀子在腿上劃了兩刀后,當(dāng)即哭嚎著將事情的原委講了出來。
原來,那楊雄的娘子潘巧云頗有幾分姿色,奈何楊雄為人窩囊,讓潘巧云很是不喜,后來因?yàn)橐蝗照吲饲稍茻o意中掉落竹竿砸中了一個路人,那路人乃是陽谷縣的大商人西門慶,最是好色不過,因?yàn)檫@次偶遇,經(jīng)過茶館的王婆牽線搭橋,兩人便勾搭成奸。
西門慶是惲哥的金主,因?yàn)榭此蓱z,一向都花銀子照應(yīng)著他,故此惲哥有了梨子就去找西門慶。那日惲哥又要去找西門慶弄些銀子,但是西門慶不在家而是去和潘巧云幽會,惲哥就在王婆的茶館外大喊大叫要找西門慶,王婆怕事情敗露,便動手打了惲哥,惲哥也因此懷恨在心,準(zhǔn)備報復(fù)。
偏巧楊雄有公干外出,潘巧云便將西門慶帶到家內(nèi)鬼混,惲哥看到機(jī)會來了,偷偷去找武大,慫恿武大前去聽房。武大雖然長相難看,但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又從未有過女人,一時糊涂,便做了這種蠢事,惲哥在武大趴窗根的時候趁機(jī)出聲大喊捉奸,潘巧云推窗查看,結(jié)果窗戶一推將窗外的武大推下樓來,當(dāng)場摔死。
惲哥見事不好,連忙就逃了,不過那潘巧云賊喊捉賊,硬說是武大偷窺摔死,楊雄回來后也是惱怒不已,因此關(guān)了肉鋪,將家也搬去了騾馬巷。
武松越聽越氣,心中也不由得抱怨武大為何如此不檢點(diǎn),但看著面前的惲哥更是火冒三丈。武松抽刀怒道:“你這狗頭,那西門慶看你可憐給你銀錢,你卻忘恩負(fù)義,乃至連累我家哥哥,你這等賊人,我豈容你活在世間?”
惲哥見事不好,拔腿想跑,還未等動,武松已將他雙腿砍下,隨即一刀刨開他的胸膛取出五臟六腑,然后將人頭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