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兩人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緊不慢地走著。但看到聶君難看的表情后，屁顛屁顛地跑快了點。
“講?！?p> “報告使君，天子下來戰(zhàn)書和討賊檄文，已經(jīng)發(fā)兵卓州！照上面的時間來看，今天已經(jīng)出兵了！”
“嘶……這……”四人低聲議論了起來。聶琴保持著鎮(zhèn)定，問：“誰帶兵？多少軍隊？”
“報告使君，總將軍為太尉趙懿凡，帶兵三……三十萬！”
“三十萬！”
在場者無一不被嚇出一身冷汗，連斥候的聲音帶著顫。
“大家冷靜，一般號稱的數(shù)量都是虛的，隊伍里還有很多后勤兵，真正的戰(zhàn)力遠(yuǎn)沒有這么多。”胡云封向大家解釋道。
“這我懂。但是敢報三十萬這樣一個數(shù)字，整個軍隊的規(guī)模絕對不小?？磥砥獬窍露Q心鏟除我們這些‘異端’了?！睆堉俨f。
“卓州東邊沿海，歷來沒有邊境爭端，不知道整個州湊起來有沒有十萬兵力啊。”
“嘉灝，別這么悲觀，十萬肯定是有的?！焙品饣卮稹?p> “不是，我始終想不明白，”張沉淵突然發(fā)言，“明天不是端午節(jié)放假嗎？怎么他們都不需要放假的？”
“……”
張嘉灝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放假的事?！?p> “所有人，立馬跟我回去，我們必須要商議一下對策。時間緊迫！”聶琴下令。
“是！”四人齊聲道。
五人快馬加鞭趕回府中。
“呃……聶公，我想問一下明天還放假嗎？”張沉淵問了一句。
“放假？我把你送到天駿去讓你放假！”
“……那我還是跟著使君吧。”沉淵的聲音弱了不少。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袁夢獨自來到了天駿東門下。他慢慢地踏著臺階，登上城樓，向著東方望去。
“參見大丞相！敢問丞相為何如此早來到此地？這個時辰還看不到地平線呢！”城門上一位士兵問道。
“來遲了我趕不回去上朝?！?p> “……”
顯然這不是士兵想要的回答。他知趣的退了開。
不過正如小兵所說，現(xiàn)在往遠(yuǎn)了啥也看不見。但袁夢還是出神地看著天邊。
過了一刻鐘，袁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jīng)_下城門去，策馬馳回皇城。
“我需要八位門徒！幫我準(zhǔn)備四天的干糧！動作快！”
轉(zhuǎn)眼袁夢就已經(jīng)回府，聽到這語氣，侍從們也抓緊開始了布置——雖然不知道主人想干什么。
很快，袁夢一行人便從南門離開了天駿城。
“你看，那是丞相！”南城門上，小兵甲對同伴說。
“噢，好像是。”小兵乙說。
“袁公去干什么呢？他為什么只帶這一點點人？他走了在皇上那怎么交待呢？”
“不知道，反正天駿又不會亂?！?p> “這也是件大事了。你難道不關(guān)心袁公的安危嗎？不好奇他要去哪嗎？”
“不關(guān)心，我只關(guān)心這個月的軍餉能不能按時發(fā)?！?p> “……跟你沒法談。我們是都城士兵，好歹要心系國家?！?p> “沒多少興趣?！?p> 其實袁夢也沒請假，因為丞相請假沒人給他批——他就是那個批大臣請假的人。
歪州西北部的一座小城內(nèi)。
治所內(nèi)冷冷清清，只零零散散地站著幾個官員。二樓的欄桿旁靠著一人，默然俯視著城內(nèi)。此人正是徐元衡。
而他身后站著的，是一直跟隨者他的漪心。
“主公，自從我們成為朝廷的重點打擊對象后，至今我們的領(lǐng)地已經(jīng)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了。近聞天子已經(jīng)派重兵攻打卓州，對我們的圍剿必然放緩，我看這是個好機(jī)會?！?p> “你說?！毙煸鉀]有回頭。
“依在下看，卓州實力不容小覷，此戰(zhàn)必然不會輕易拿下，而是會受到長久的牽制。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jī)會，靠所據(jù)三城休養(yǎng)生息，再像以前一樣逐步蠶食周邊城池，最終擊潰空虛的天駿！主公您看？”
徐元衡依然沒有看漪心。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區(qū)區(qū)卓州……戰(zhàn)火都沒有燒過的地方，怎能抵得住朝廷軍的攻勢？”
“不，我知道的，卓州真的不弱！那里的叁能力者善用各種元素的力量，我曾經(jīng)接觸過那里的人！我們沒有理由放棄這樣一個好……”
“哼……我不認(rèn)為朝廷會放棄對我們的絞殺?！毙煸庵苯哟驍嗔虽粜牡脑?，“自古哪有乘勝不擊的將軍存在？柒朝必定留了一手壓制我的法子，哪怕我的勢力在歪州只有一星半點，大柒也會打壓到底?！?p> “可是主公，聽我說，薛凌和韓川都已經(jīng)被派到卓州之戰(zhàn)中去了！”
其實這句才是漪心底氣的來源。她本以為主公聽到這話也會像她一樣欣喜若狂，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徐元衡回頭看了一眼，但臉上的表情并沒有變化。
“薛凌……韓川……”元衡喃喃道。
這兩人正是這位軍閥的死敵，就是在與這兩人的交戰(zhàn)中，徐元衡才丟了不少城池。
這兩人不在了，主公竟沒有絲毫激動？
“我已經(jīng)淪落到不需要派叁能力者就能擊敗的地步了嗎……”
主公這是怎么了？他本來是個樂觀、勇敢的大將，可是如今卻……
自從那次打到天駿城下，與方將軍交手之后，主公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他變得悲觀，本領(lǐng)像被削弱了一樣，在戰(zhàn)斗中也沒能再現(xiàn)往日的英姿；他原來詭計多端，或者說奇策百出，后來卻不再那般思維敏捷……以至節(jié)節(jié)敗退，直到今日。
最讓漪心意難平的，還是她自己的能力沒有得以施展。她本想為元衡控制幾位優(yōu)秀的大將，一同橫掃天下，至今卻連一人也沒受她控制。元衡的勢力下還有一位叁能力者，叫吳東籬，但那還是自己投奔來的一位軍閥。他現(xiàn)在在不遠(yuǎn)處的鄰城做守將。嗯……換句話說，元衡的個人魅力都比她的叁能力強(qiáng)。
“主公，不要妄自菲??！請聽我一言，我們的北邊就是奆神山，西邊就是喀州之地，這是我們最后的機(jī)會了！”
奆神山，柒朝土地最中間的一片山脈，綿延百里，其勢極險，隔斷了歪州幽州、喀州卓州的路。再往北，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徐元衡還是沒有說話。
這時，南城門處傳來了喊殺聲，有士兵點燃了狼煙。
“快，前去迎戰(zhàn)！”元衡突然彈起，沖下了樓。
“是！”漪心跟著跑了下去。
一番苦戰(zhàn)之后，元衡趕走了歪州軍。
這一戰(zhàn)打得十分吃力，若不是吳東籬及時趕來增援，能不能守住此城還是個未知數(shù)。
滿目狼藉的戰(zhàn)場上，徐元衡躍下馬，不停的喘著粗氣。此戰(zhàn)，他也盡力了，那把符文劍的劍刃都快砍折，才擊退了來軍。
漪心走到徐元衡身邊，“主公，進(jìn)城休息一下吧。他們的人實在太多了，目測有五千……”
“是啊?！?p> 五千人的隊伍，元衡勢力巔峰的時候是看不上的。只是他現(xiàn)在……兩城的戰(zhàn)力加起來，撐死也只有兩千。
在絕對的人數(shù)面前，一兩個叁的力量還是太微不足道了。雖然他元衡和漪心都會用尸體召喚骷髏小兵為自己作戰(zhàn)，但召的少不說，那些骨架的戰(zhàn)斗力還不如活人呢。
此刻漪心也不敢多言。她已經(jīng)認(rèn)清了，朝廷不會因出兵外地而放棄對元衡的圍剿。她也沒想到，歪州竟還能派出這么多人！
“歪州的自然環(huán)境是全國最好的，人數(shù)也最多。兵力多一點沒什么奇怪。”元衡喃喃說著，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說給漪心聽。
他們又回到了城內(nèi)。
“主公，那我們現(xiàn)在……”
漪心的語氣明顯微弱了不少。她心里已經(jīng)充滿了宏圖破碎的絕望感。
徐元衡突然轉(zhuǎn)過身，面朝漪心和東籬。
“二位，我有個決定。我準(zhǔn)備向北投奔喀州司氏。喀州府里有我的老熟人。”
兩人皆是一驚。
“主公，萬萬不可?。∧偭藛?，喀州府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是忠于朝廷的！”漪心實在沒想到元衡竟會說出這種話。
“這里還是歪州，我?guī)С菤w降喀州，則必然會挑起兩邊的矛盾?？χ莞邔釉缤頃冻稣婷婺康摹！?p> “主公，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還記得你為什么起事嗎？”
“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有熟人的照應(yīng)，我不擔(dān)心喀州不會接受我；又聽說司氏廣納賢才，投靠是最明智的選擇?！?p> “主公，我愿隨同前往。”東籬抱拳道。
“我……我不能接受！”漪心渾身都在顫抖，情緒看起來十分激動。
“如果你沒有此心，我同意你離我而去，另尋明主?！痹獾穆曇羰悄敲雌降z毫沒有勸解或挽留的意思！
漪心張著嘴，驚的說不出話，今天出她意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主公……你真的打算這樣嗎？”
“不假。”
“……”
漪心知道，她與這個她跟隨至今的人，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元衡……走之前，我想跟你說幾句話。”她的聲音中明顯帶有一絲哽咽。
“還記得沒到嘉聿年間，天下初亂，你散盡家財招兵買馬，說要推翻當(dāng)朝統(tǒng)治，創(chuàng)造一個天下大同的國家。那時，我們認(rèn)識還沒多久呢，我感覺到了你身上的領(lǐng)袖氣質(zhì)，成為了你第一位追隨者。
“我認(rèn)為有人生而為君，有人生而為臣，你就是那為君者！你文武雙全，順民意，行天道……事實證明，我是對的，我們連戰(zhàn)連捷，你治理能力也毫不遜于那些朝廷命官……
“而如今你怎么會想到投靠別人？一旦受制于人，再想獨立，還談何容易？”
“漪心，你不要想的太片面了。眼下還有比保存自己更……”
吳東籬正說著，元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需要說。
“我能理解你，可我的理想已經(jīng)變了。唉，我不是不想挽留你，道不同，你也沒有再追隨我的必要了。我會為你準(zhǔn)備一車糧草，幾十隨從，你自己決定去留?！?p> “……”
這么久以來，漪心一直保持著絕對忠誠的姿態(tài)，未曾想到終要分別。她想要推翻柒朝，她更迷戀元衡的氣質(zhì)與魄力，但最本質(zhì)的，她希望輔佐一位徐元衡這樣的領(lǐng)袖！
準(zhǔn)確地說，是以前的他。
“感謝您的好意。我只需要一匹馬，其他東西我自己攜帶。”
“啊，可是你……”
“主公勿慮，我自有打算。雖然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但我永遠(yuǎn)不會后悔那時選擇了你，也感謝主公這段時間對我的重用與照顧?！?p> “嗯……沒有必要再叫我主公了?！?p> 漪心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鄭重地一抱拳，“元衡、東籬，漪心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