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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緣絕

風(fēng)壓云低,亂世慘疾

半緣絕 勤拂無惹 4605 2022-10-16 12:56:36

  客棧屋內(nèi),清明月傳送走萬留芳后呼了一口氣,收了法力側(cè)目道:“聽夠了嗎?”

  窗戶被打開,一道青煙化成蕭朗清,神采奕奕地看著清明月,充滿挑釁和不屑:“讓你發(fā)現(xiàn)了?!?p>  清明月怒目而視:“離人山山主,你為了萬留芳飛升,千方百計把我的天雷斬開兩份,有沒有想過萬留芳是否愿意?”

  蕭朗清:“她若不愿,打死我也不會做,她若愿意,我就算死也要幫她。”

  清明月立刻反駁:“她怎會愿意飛升,她貴為一國公主,有一群人疼愛,一國人敬重,她沒受過修行之苦,未得過道法啟蒙,自小生在紅塵,只貪圖一世享樂,這都是她親口告訴我的?!?p>  蕭朗清笑著鼓了鼓掌:“清仙人好心胸啊,我分了你半個天劫,在你渡劫時把你打出天雷,現(xiàn)在你也就是半道天雷持身,你不生氣,反倒擔(dān)心起旁人。”

  說完臉上又恢復(fù)陰郁,轉(zhuǎn)身要走。

  清明月出聲制止:“留步?!?p>  蕭朗清回頭轉(zhuǎn)身:“我念你是真心待她,所以留你一命,你不要不識抬舉。”

  清明月望了望窗外,天空白茫茫通透無瑕,滿天神佛共憤,他奉天帝命誅殺面具人,怎會就這樣放過:“你與我的恩怨不需再提,可你與天界的仇隙,怎能一筆勾銷?”

  蕭朗清來了興致,哈哈笑道:“我打的那十二個神仙,跟你認(rèn)識啊?”

  清明月厲目看著蕭朗清。

  蕭朗清自討沒趣,又道:“他們該死,幾百年前的恩怨了,與你無關(guān)?!?p>  清明月手中的誅邪劍遲遲沒有出鞘,身上的敵意半斂半露,古雕清面微微徘徊片刻,又現(xiàn)冷峻:“三界殊途,我奉天帝之命,與私交無關(guān)?!?p>  蕭朗清:“這世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我打的都是德不配位的神仙,你們天界不會不知道那幾個人都是什么德行吧!”

  清明月怎能不知,前世他為給父母求仙丹輾轉(zhuǎn)半個天界,到處賠笑叩首,終于拜到了當(dāng)時人間最受敬仰的煉丹上仙,欲要求取兩顆低劣仙丹,保住父母長命百歲,不受病痛之苦即可。

  可那煉丹上仙有著一身本領(lǐng),滿殿神丹,也還是不愿在落了灰的爐子里取出兩顆丹來,只因他說的一個規(guī)矩:“仙丹只給有緣人,不能強求。”

  樂安垂頭喪氣回了蓬萊,正值冤鬼作亂,在當(dāng)?shù)匕詰艏覟榉亲鞔酰羌胰似綍r無惡不作,仗著家里有人做官搜刮民脂,早就被人暗地指著脊梁骨罵了,樂安受請前去陣鬼,樂安當(dāng)然不愿,可他周身金錢都用來打點求見上仙之路,霸戶家出價很高,樂安還是硬著頭皮,頂著罵聲去了。

  鎮(zhèn)壓過后,霸主喜不自勝,磕的頭都要破了,連忙屁顛屁顛從屋里掏出一個盒子,一打開:七八顆金燦燦的丹藥映入眼簾。

  樂安眼睛瞪的驚恐疑惑,心如刀割,雙目被那丹藥刺得疼痛難忍。

  那霸主還沉浸在喜悅里:“道長,這是我花重金從煉丹上仙那里買來的丹藥,吃了延年益壽,嘿嘿,道長你收下吧?!?p>  想到這里,清明月憎恨不已,往日數(shù)事歷歷在目,猶如昨日,那煉丹上仙此次被打的魂飛魄散,再也入不了輪回了。

  蕭朗清笑道:“怎么,上輩子在人間殺的妖魔數(shù)不勝數(shù),為天庭神官辦事效力,忠心耿耿像個老黃牛一樣,到最后連一顆仙丹都求不到,老黃牛下地多耕兩畝田都能被獎勵吃點鮮草,這輩子還想當(dāng)天庭的走狗?”

  清明月:“舊事重提,無趣?!?p>  蕭朗清推門邊走邊說:“無趣便不提,我還有事要忙,回見?!?p>  清明月抬手按住蕭朗清右肩,一仙一鬼內(nèi)力相斥,在相連接處洶涌翻動,“做厲鬼五百年,你究竟有多重的怨氣?!?p>  蕭朗清挑眉:“半柱香的時間,你知道了這么多?”

  語畢內(nèi)力炸開開清明月:“這家店剛修建起來的,打壞了多可惜啊,你若想打,我們換個地方,就去離人山吧。”

  清明月點頭:“好,去離人山?!?p>  說著揮了揮衣袖,一道仙霧散去,蕭朗清一驚:“真他娘的好騙?!?p>  說完轉(zhuǎn)身向著萬芳國方向化去。

  王后沒留下一具全尸,被燒成了灰裝進(jìn)了盒子里,聽宮女說,萬留芳轉(zhuǎn)身飛走后,王后就自己拿起匕首了斷了。

  歷代生民最重視身后事,一國王后被燒成了一把白灰,一國之君病在床榻上,宮里宮外都覺得自己也活不久了,路邊盡是行尸走肉,徹底不服從王令上街搶劫殺人,軍隊也害怕被染上鼠疫,對城內(nèi)監(jiān)控越來越松懈,總有人偷跑出去,國中各地也出現(xiàn)了許多鼠疫。

  外面一片哀嚎求生,宮內(nèi)蕭條愁苦。

  萬留芳將自己鎖在母后的靈前已足足三日,三日滴水未進(jìn),再也沒人來給她端茶送水,沒了前呼后擁的嬉笑吵鬧,萬留芳清醒了三日未合眼,可卻睜著眼睛做了三日的夢。

  眼下的淤青和白裂的嘴唇牢固著臉上的每一寸肌膚,萬留芳轉(zhuǎn)動個眼球都覺得異常撕裂疼痛。

  睡吧…睡吧…快從夢中驚醒吧……

  萬留芳緩緩閉上眼,跪著的身體漸漸倒去。

  好像跌入了一個高高的懸崖,頭暈的半昏了過去,許久也沒落下,一直往下墜,像那次從天上掉下來一樣,突然一雙手接住了她,萬留芳冰冷的身體被一個溫?zé)岬氖终仆兄?,還不斷往體內(nèi)灌入內(nèi)氣。

  萬留芳緩緩睜開眼睛,看清了蕭朗清的下顎。

  萬留芳猛地掙脫彈了出去,站在離蕭朗清三四步的距離。

  蕭朗清急切地問道:“好些了嗎?”

  萬留芳眼睛瞪出紅絲:“蕭朗清!”

  蕭朗清低頭不語。

  萬留芳看向母后的靈牌,匆匆擦過滿臉淚水,極力抑制著氣息,平穩(wěn)說道:“我那么信任你和師父,你們卻一起騙我。早知今日,我不該養(yǎng)虎為患!”

  萬留芳越說越喘,不能自抑,熱淚涌出,嘶吼咆哮著:“你把母后還給我!”

  蕭朗清一直禁閉雙眼,臉陰沉如鬼魅,雙拳緊握衣角輕輕重復(fù)那句話,像是被劍刃刺入心臟一樣:“養(yǎng)虎為患?你從前從不會這樣想?!?p>  他睜開眼睛站起來,眼睛不再那樣有神,好像失了心智一樣飄忽不定:“天下魂魄如水,在地上蒸發(fā)混入天空再下回來,摻在一起還分什么你我。要不是我供著你的魂,養(yǎng)著你的魄,讓你投胎成一國公主,我的好姐姐,沒有我,哪來的你。”

  萬留芳被嚇的往后推了一大步,氣虛地扶住一個柱子,道:“你什么意思?”

  蕭朗清搖頭笑了笑:“你說你一口一個父王母后叫著,你覺得你跟他們長得像嗎?”

  萬留芳瞪大雙眼摸了摸臉,確實,她與皇家任何一個人都長的不像。

  萬留芳驚詫萬分,兒時萬留芳總是纏著母后問:“為什么母后和王兄都是大眼睛,我卻是小眼睛?為什么王兄和父皇都愛用左手,我卻不是?為什么皇族里的孩子都精通書畫,只有我對此一竅不通?為什么……”

  萬留芳也曾聽皇祖母說,她剛剛出世哭的驚天地泣鬼神,嗷嚎大哭三天三夜,連母后都抱不得,一碰就哭的更厲害,像是十分抗拒,別的小孩兒剛生下來愛東張西望四處看,而萬留芳則常常皺緊眉頭,禁閉眼睛,和父皇母后生疏的很。

  好在大家日久天長的寵愛著萬留芳,她才越來越開朗。

  萬留芳大喊:“你在我母后靈前胡說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蕭朗清向前一步道:“去苗疆吧,那里有你想知道的。”

  萬留芳道:“你快把鼠疫消除!”

  蕭朗清道:“人有生死輪回,他們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為了幫你,你要是想趕快結(jié)束鼠疫,就快點去苗疆。”

  萬留芳:“你違天倫,會有報應(yīng)的,你還我親人?!?p>  “那些不是你的親人,你看看你長的像他們嗎?在茅草房拋棄你的那些人才是你的親人,你只不過是借萬芳國王后的肚子養(yǎng)成人形而已,你身上流的是貴族的血,但魂是輕賤的,只要能飛升,你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了,姐姐,這是我唯一一次求你,你答應(yīng)我吧?!?p>  “你是在求我,還是在求你的執(zhí)念?你久久不能投胎轉(zhuǎn)世,執(zhí)念深重,有違天道?!?p>  “你真是跟清明月待久了,還跟我說什么天道,你從前最恨的就是天道,我廢了一半修為為你找到公主命格,你現(xiàn)在竟然信了天道?”

  萬留芳道:“你說天道無用,為何還要我當(dāng)神仙?!?p>  “對,天道無用,可當(dāng)它想要玩弄你的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你就會恨自己為什么生的這樣低賤,為什么多努力都爬不到別人一出生就站在的地方。你就算今生不答應(yīng)我,我也會守著你到死,再給你找一個好命格,折磨你生生世世,直到你能成仙。”

  二人越說越激動,思想的抗衡以蕭朗清轉(zhuǎn)身離去為止。

  突然暗沉的空中傳來一聲類似小孩兒的疑問聲音:“???”聲音空靈詭異,回聲不斷,像是故意捏著嗓子裝作可愛,卻是嘲諷挑釁。

  萬留芳以為出現(xiàn)了幻聽,可又一聲:“???”的聲音傳來,這次的聲音不是在天邊,而是在耳畔。

  萬留芳頭皮炸裂,嚇得立馬轉(zhuǎn)身警惕看著昏暗的房間,燭火被不知道哪里的妖風(fēng)吹得忽明忽暗,萬留芳視線無法集中,因為幾天沒合眼眼睛干裂疼痛,這下更加難忍,萬留芳伸手掐掉靈前燭火,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聽著剛剛自己站立的位置,燭火被滅,房間立刻伸手不見五指,直覺告訴萬留芳那個聲音的來源就在那里。

  剛剛蕭朗清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你只是借王后的肚子養(yǎng)成人形…你只是借王后肚子養(yǎng)成人形…“你只是借母后肚子養(yǎng)成人形。”

  不知為什么,萬留芳腦海里的話出現(xiàn)在那個黑暗中,被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聲音說出來。

  萬留芳心咚咚地跳,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你是什么人!”

  “我才是公主?!焙诎道锏呐曌兊糜脑蛊饋?,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傳來。

  外面的天分不清白天黑晝,而屋里,一人一鬼對立著,萬留芳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握住了那把黑劍,從前怎么也學(xué)不會的隔空取物,竟在這個黑暗的生死關(guān)頭一悟即透。

  那聲音愈加幽怨憎恨:“你搶我的東西,你打算怎么還?”

  萬留芳看著無邊的黑暗,仿佛不是身在祠堂,而是地獄,她分不清這個聲音是來自外界還是自己的內(nèi)心,她無助地靠著身后的木樁,緊緊地挨著這世間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

  萬留芳急的向四周亂揮劍,又怕弄翻了母后的骨灰,只能像一個盲人尋路一樣小心翼翼,劍法亂成一團(tuán)。

  “如果是我練劍,肯定比你這個廢物練得好?!蹦桥暃]有氣息,一直一個語調(diào)平穩(wěn)地說著。

  萬留芳一愣,慢慢地放下了手,她從來沒有想現(xiàn)在這樣垂頭喪氣過,從來沒人這樣說過她,她更沒有這樣否定過自己,而現(xiàn)在卻被一句話說的徹底慌了神。

  她靠著柱子蹲坐在地上,手中的黑劍像一塊廢鐵一樣“咣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她雙手抱頭,呼吸變得急促,眼淚涌出自言自語:“我好笨,因為我是那個流民家的女兒,我是那個茅草房里的孩子,我不該生在王宮。”

  萬留芳緊緊閉著雙眼,渾身冷氣,直打哆嗦:“都是因為我逆天改命才害死別人,是我有違天道,我才該死,我才該死??!”

  萬留芳越喊聲音越大,黑暗里再也沒有其他聲音,整個世界充斥著萬留芳的自責(zé)。

  突然一聲巨響,不知道什么東西塌了。

  傳來幾聲咳嗽:“咳咳咳,他娘的,宮里人都死了?連門都能塌,真是鬧心,你在鬼哭狼嚎什么!你死了我怎么辦,我母妃死了,你也要死,算了算了!我也跟著死了算了!??!”

  萬留芳淚眼婆娑看向門口,有光照來,她伸出脖子瞇著雙眼仔細(xì)看去,萬千綾手里拿個紙燈籠,正在那里伸手揮走門倒下去拍上來的灰塵。

  萬千綾拿著燈籠靠近萬留芳:“你蹲那里干什么,外面天突然黑下來了,你怎么不點個燈?。俊?p>  萬千綾把紙燈籠放下,將里面的燭火點亮靈堂的蠟燭,靈堂亮了起來,一切無異,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唯有一把黑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一個骨灰盒放在祭桌上,連靈牌都沒來得及刻畫。

  萬千綾看了看,嘆了口氣。

  萬留芳怔怔地看著他,良久上去捶了一拳,痛哭道:“你沒死??!”

  萬千綾吃痛,用力還回一拳,道:“我命硬著呢!我看我還沒死,你先瘋上了。還有你怎么不用長明燈啊,點上油燈才行,這樣母后的靈魂才可以保存完整順利投胎,你怎么什么也不懂?!?p>  萬留芳認(rèn)真聽著萬千綾嘟囔,從前她一看到萬千綾張嘴就想捂住耳朵,而現(xiàn)在她一個字一個音不愿漏掉,像餓急了的人大口大口吃飯一樣,貪婪又認(rèn)真地聽著他說話,妄圖把自己拉回從前。

  “哎!哎!哎!我跟你說話呢,你怎么又閉上眼睛了?”

  萬留芳睜開眼睛看著萬千綾,眼神蒼老了幾十歲,黯淡無光,道:“我上哪找油燈去?只有蠟燭?!?p>  萬千綾看了一下萬留芳蓬亂的頭發(fā)和眼下的烏黑,立馬轉(zhuǎn)移了視線,道:“我就說你沒用,這你都找不到,我去找吧!”

  說著轉(zhuǎn)身出去了。

  萬留芳目送著他離開,愈加清瘦的身影消失,傳來他的哭聲,抽抽涕涕,躲在門外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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