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不讓干什么就越干什么
也怪耿成,因?yàn)椴幌胩崆奥读诵雄E,所以一沒有打旗號,二沒有讓兵卒披甲,更是連戎服也未穿,只作平民打扮,所以才讓山賊誤以為是商隊(duì)。
當(dāng)然,官兵平賊,天經(jīng)地義,不然耿成還能引頸受戮,坐以待斃?
平了也就平了,閻豐和于洪也不會說什么,至多再想些其他手段,將流民攆回幽州,更或是攆到郡城也行,反正絕不能讓其北上。
而耿成倒好,越不讓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竟敢將流民招至與鮮卑只有一山之隔的強(qiáng)陰?
到時如果流民生變,翻過山就能投胡,可謂輕松致極。
好在耿成的速度夠快,這二位都還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不然殺了他的心都有。
唯今之計(jì),他也只能盡力隱瞞,能瞞多久是多久……
郭景滿臉不解:“塞尉就不怕得罪上官,更或是惹出大禍?”
大禍不至于,這點(diǎn)信心耿成還是有的。
至于兩位上官……
所謂擋人前程,如殺人父母。耿成橫插一刀,不知擋了多少人的上進(jìn)之路,更使這二位上官有多難做就有多難做。
所以早就得罪狠了,也不差這一件。
再者,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總不能坐視天賜良機(jī)從眼前溜走而無動于衷吧?
耿成悠然一嘆:“且行且看吧!”
……
第二日,東方剛亮魚肚白,山下就亮起了燈火。不多時,三十多輛大車浩浩蕩蕩的往北行去。
車隊(duì)走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天亮開拔,日落扎營,若無耽擱,一天少些也能走上百里。
所以還不到正午,車隊(duì)就已經(jīng)走了四十里,到了平城。
平城也就是后世的山西省大同市,歷朝歷代都是邊陲之地,所以長城極多。而其中只是秦、漢長城就各逾萬里,漢武時國境更是直抵后來的俄羅斯境內(nèi)。
之后大漢國力漸衰,匈奴趁機(jī)內(nèi)犯,到王莽之時鮮卑已翻過陰山,開始在大青山北麓牧居,東漢立國后,雙方便商定以此為界。
因連年征伐,民生凋敝,人口大減,百姓急需休生養(yǎng)息,是以劉秀一改西漢對胡族征剿為主,安撫為輔的策略,而是招撫與羈縻并重。
你不是覬覦漢地富饒嗎,好,那你遷進(jìn)來,要地我給你地,要官我給你官。
不愿遷也可以,那就給你錢,給你物資,反正除了兵器甲胄,你缺什么我給你什么,只要你別擅起戰(zhàn)端,別逼的我和你打仗就行。
總結(jié)成一句話:能不動武就不動武,能用錢擺平的事情,在東漢看來就不叫事情。也是因?yàn)槌⑺氵^小賬:打仗的耗費(fèi)比直接給胡族送錢多好幾倍。
后漢書記載,從劉秀開始,朝廷每年用以招撫鮮卑的錢糧就足有兩億七千萬錢之多。其中還不包括送給南匈奴的一億七千萬和西域諸胡的八千四百多萬。
而東漢一年的賦稅也就四十多億,送給胡人的錢占了近八分之一……
這樣養(yǎng)了百余年,反倒把諸胡越養(yǎng)越肥,尾大不掉,以致貪得無厭,欲壑難填。而偏偏東漢歷代君主皆是守成之君,不到萬不得己絕不打仗,致使鮮卑得寸進(jìn)尺,一進(jìn)再進(jìn)。
到靈帝時,只并州一地,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已徹底淪為鮮卑的放馬地,上郡更是劃歸羌胡,不復(fù)漢土。
不過雁門尚好,因有白登道直通鮮卑汗庭,如果侵害過甚就會影響朝延送給鮮卑的歲費(fèi),更會斷了互市的商道。
所以鮮卑雖年年侵?jǐn)_雁門,但大都是搶了就走,至少三道內(nèi)長城還在,各障、塞、部、燧等瞭敵候望系統(tǒng)依舊在發(fā)揮作用。
簡單來說,東漢各邊郡大都如雁門一般,臨近國境諸縣不設(shè)縣,只設(shè)東、西二部都尉府,主官為郡尉下屬,秩千石。
都尉以下設(shè)若干障城,主官稱障候、候官,秩比六百石。再之下大致每百里置塞城,主官稱塞尉,秩二百石,也就是耿成赴任的這個官。
塞以下又設(shè)部,主官為候長,秩百石,再往下則是無秩的燧長或烽率。
所以除太守外,耿成還有三個主管上司,分別是雁門郡尉、東部都尉,并平城障尉。
兩世為人,耿成自然知道交好上司的道理,至少該有的禮數(shù)要有。所以啟程前,他專程拜會過郡尉,前天又去了東部都尉府,都尉閻豐雖不在,但耿成依舊留下了拜帖和重禮。
如今只剩平城障尉于洪了。
禮備的不算薄,十匹練(最好的絹),十匹素(白絹,稍次于練),既便以內(nèi)郡的價錢計(jì)算也足有五萬錢,若是運(yùn)至塞外,最少翻一翻。
而在雁門,上好的粟米一石(漢一石粟約17—20公斤)不過二百四五十錢,于洪秩為比六百石,這二十匹絹抵的上他大半年的俸祿,絕對算不得少。
但禮送到了障尉府,耿成卻連于洪的面都沒見到。
接待他的是障丞(障尉屬官,秩三百石),官品雖比耿成高,但并沒有擺架子,說話也算客氣:“因障候染了風(fēng)寒,不易見人,還請季和見諒!”
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自己來拜見時卻得了???
于洪這擺明是不想見自己……
心中腹誹,耿成卻笑容不減:“障丞這話就見外了,既然障候有恙,自然要好好休養(yǎng)。待日后得閑,我再來拜會也不遲……”
客氣了一句,他話鋒一轉(zhuǎn):“我本想拜見障候時請教請教,也不知道障候有無公務(wù)交待?”
“正好有一樁:你塞中士史(塞尉屬官)張汛上報(bào),近月來屢有小股胡匪入塞,劫掠來往之客商,障候命你上任后先肅清治下匪患,再論其他……”
鮮卑年年犯邊,但大都是冬天。只因漢廷使團(tuán)要送歲費(fèi)到彈汗山,民間更要運(yùn)送物資到王庭互市,所以鮮卑汗庭嚴(yán)禁各部在其余三季侵?jǐn)_商道。
不過也不絕對,說不定就是那一部遭了白災(zāi)過不下去,又不敢在塞外動手,只能入關(guān)搶掠。
耿成心下肅然,連忙問道:“可知是那一部?”
“這倒未曾提過,不過障城距強(qiáng)陰不過一百多里,最多兩日就到。待到了塞中,你再問張汛就是……”
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