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客廳里一片沉默。
瓦格納見林恩面無表情,沒有反應(yīng),臉上的莊重有些繃不住了,頗為尷尬的撓了撓頭:“林克,呃,你沒聽說過圣裁者嗎?”
林恩回過神來,有些不自然地回應(yīng)道:“啊,怎么會?圣裁者軍團的威名誰不知道?我只是沒想到您是一名偉大的圣裁者,真是,真是……”
‘真是虧賊!靠,怎么撞到圣裁者的家里了,完犢子完犢子……不行,冷靜一下,不要露出雞腳?!?p> ‘嗯,若無其事吃完這頓飯,直接開溜。不對,也不知道外面現(xiàn)在什么情況。我從博物館逃走都過了一天了,教會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滿城搜捕了吧……這,怎么辦好呢?’
他心里瘋狂吐槽,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離開,可能會面對全城追捕;不離開,則要和這個圣裁者共處一室。
圣裁者軍團,教會的王牌武裝,他可太熟悉了。
軍團的每一名騎士都非常強大,是二百年前剿滅血族的主力軍。
在他混亂的記憶碎片里,到處充斥著這些騎士的身影。
他和圣裁者們斗爭了無數(shù)次,直至死前都在和他們戰(zhàn)斗,非常清楚這支軍團的實力。
以他現(xiàn)在比普通人還虛的身體狀態(tài),要是被瓦格納發(fā)現(xiàn)了身份,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想到這里,林恩一下有些如坐針氈。
瓦格納看到林恩激動的語無倫次、坐立不安的樣子,一下滿足了些許虛榮心,哈哈大笑著說:“哈哈哈,也沒那么夸張啦。嗯,我從小聽著圣裁者擊敗血族的故事長大,就想著成為一名圣裁者,幫助人類,保護人類。第一次見到軍團里的人時,我跟你的反應(yīng)也一樣?!?p> 他頓了頓,露出了一絲追憶,然后接著說:
“雖然沒能殺幾個故事里的血族崽子,有點可惜,畢竟他們二百年前就死絕了。嘿,他們最后的那個家伙雖然強大的令人絕望,還不是被前輩們釘在了博物館里?”
“我小時候去看了他無數(shù)次,對著他的棺材比劃了無數(shù)次,甚至幻想讓他復(fù)活過來,再由我來擊敗他,重新把他釘回去?!?p> “不過這二十年來,雖然沒有血族可以殺,但我隨軍團抗擊魔物,平時也不忘幫扶弱小,總算沒辜負(fù)兒時幫助人類的愿望?!?p> 林恩:害怕.jpg。
抹了下不存在的虛汗,他說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瓦格納先生,再次感謝你的高尚,拯救了我這樣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流浪漢?!?p> 聽到瓦格納的話后,他反而略略放下心來,不至于坐立不安。瓦格納顯然認(rèn)不出他的血族身份。
他已反應(yīng)過來,血族外貌本就和人類相似,而他身上血族特有的超凡力量現(xiàn)在也幾乎消失殆盡,即使教會的強者來也無從感知,等閑是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的。
只是有一點奇怪,他已從博物館逃走一天一夜之久,按理說正是教會派圣裁者四處搜尋的時候,怎么瓦格納就算沒有執(zhí)勤,似乎也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另外,雖然具體身份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不管是記憶碎片還是瓦格納的話語,都表明自己確實曾是血族的傳奇戰(zhàn)士,強大無比?,F(xiàn)在既然穿越過來,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恢復(fù)那超凡脫俗的實力呢?
那種前世做白日夢時才會夢到的超能力,現(xiàn)在似乎成了可以觸碰的東西,讓他有些怦然心動。都穿越了,又怎能不去想獲得超凡力量呢?
況且他現(xiàn)在如同一個臥底。如果能恢復(fù)哪怕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實力,即使被發(fā)現(xiàn)了身份,到時候也不會毫無逃跑的希望。
一個血族,潛伏在人類社會,實在是太危險了。兩族的血仇綿延幾百年,最終以血族滅族結(jié)束。但即使這樣,歷史也化作各種傳奇故事繼續(xù)流傳,現(xiàn)在的人類仍然繼承著這份記憶和仇恨,例如瓦格納。萬一被發(fā)現(xiàn)身份,等待他的必定是最殘酷的后果……
正思索間,飯廳傳來一道輕柔聲音:“父親,林克先生,可以來用餐了?!?p> “走吧,我們?nèi)コ渣c東西,你肯定餓壞了?!蓖吒窦{微笑著招呼道。
二人來到飯廳,看見安蘇娜已在一名女傭的配合下將食物擺好,正等著二人入座。
瓦格納掃了一眼餐桌,愣了一下,打了個哈哈:“親愛的安蘇娜,今天你又親自下廚了???”
林恩敏銳的察覺了瓦格納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
安蘇娜輕輕點頭,柔柔說道:“是的,您教導(dǎo)我要熱情對待客人,所以我今天做了這份拿手菜。嗯,這是一名四處游歷的冒險家來藥店時教我的,叫做血腸燴土豆泥。”
她指著桌上一盆菜說:“也許它看起來不是很好吃,但我保證,味道棒極了。我在配藥煎藥方面其實還需要學(xué)習(xí),但廚藝上,我自認(rèn)為還不錯?!?p> 她微微昂頭,似乎有一絲驕傲,配上還未長開的漂亮臉蛋,和帶著些微成熟的藍(lán)色眼眸,十足的可愛。
然而桌上的這道菜,和早上的藥大體上并無二致,區(qū)別只是從綠色,變?yōu)橐慌杓t色的女巫湯。
一盆紅色的糊狀物,咕嘟嘟的冒著熱氣,還透著一股血腥味。難怪一看就很寵愛女兒的瓦格納也面露難色。
早上讓林恩喝下自己寶貝女兒制的藥有多期待,現(xiàn)在讓他自己吃這道菜就有多抵觸。
在安蘇娜的默默注視下,瓦格納強顏歡笑:“看起來還不錯,安蘇娜,不愧是你?!?p> 他捏著鼻子嘗了一口,用比上戰(zhàn)場更為強烈的意志閉著眼睛咽了下去。等他消化完畢,消除了腦中的陣陣眩暈睜開眼時,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一臉震驚。
他發(fā)現(xiàn)林恩已經(jīng)舀了一大勺在自己的餐盤里,十分愜意的享用起來。
林恩手不停歇,一下接一下地舀著這份血腸燴土豆泥,臉上還露出了非常滿足的神情。
‘這……這家伙怎么回事?搞得這好像是什么能吃的東西似的……’瓦格納的嘴驚得越張越大。
隨著瓦格納的嘴越張越大,安蘇娜的湖藍(lán)色雙眸也慢慢瞇了起來,透著一點滿意。
在兩人的注視中,林恩一口接一口,一人就將一大盆吃光,然后舔了舔勺子,竟還有些意猶未盡。隨后他微微瞇著眼,似乎陷入了回味。
林恩此時則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
他最開始看向這道黑暗料理時,也是有些不適;然而他鼻子抽了抽,突然面露古怪。
當(dāng)他嗅到那一絲血腥氣之后,突然從身體深處傳來一陣渴望,這道料理在他眼中一下變成了無上佳肴,讓他幾乎克制不住抱著盆吃的沖動。
在身體本能的驅(qū)使下,他將這盆血食吃光,每吃一口,都從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滿足。
吃完之后,他突然“看”到體內(nèi)有一個干涸的池塘,池塘本來一片死寂,池底干涸開裂;此時池底的一個孔洞中突然冒出汨汨血泉,整個池塘瞬間煥發(fā)生機,死寂不再。
血泉只涌動一會便停歇了,血液只將將覆蓋池底。然而這一點血液滋潤了林恩全身,他感覺一直以來的空虛逐漸褪去,體內(nèi)漸漸恢復(fù)了些許力量,達(dá)到了一個健康常人的水準(zhǔn),不再虛弱不堪。
這種空虛被填滿的感覺,讓林恩愉悅得幾乎要翻白眼。
冥冥之中,林恩明白,如果將這個血池蓄滿,他就會重獲一項超凡能力。
而要將這個血池蓄滿,目前看來……需要足夠帶有血氣的食物,或者直接點,足夠的血液。
‘這大概就是血族的成長天賦了?果然會有獲得能力的辦法!要是恢復(fù)了實力,哪怕一小部分,就算暴露身份了也能有自保之力。不知道外面追查到哪了?希望查到線索晚一點,讓我猥瑣發(fā)育……’
‘這個血池不大,按今天這個進度,連吃一個月應(yīng)該就能蓄滿,得到一項能力。那之后又會有什么變化?我能感覺到,這個天賦絕不會止步于此?!?p> ‘一個月還是有點久,說不定過兩天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有沒有其他補血的辦法?醫(yī)院?血庫?女廁所?’
‘好像出現(xiàn)了什么奇怪的選項……’
林恩感受完身體變化,思索了一陣后,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瓦格納和安蘇娜都盯著自己,于是輕輕咳嗽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見笑了,我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食物……”
這話說得發(fā)自肺腑。
瓦格納的眼神更為復(fù)雜,而安蘇娜則收回目光,沒什么反應(yīng)的樣子,只是說了句“我去收拾了”就離開了座位。
安蘇娜走后,瓦格納歪過來悄聲道:“林克,你不是餓了幾天,而是餓了幾百年吧?吃下去就算了,還吃光了;吃光了就算了,還露出那種表情……”
說到這,他一臉嫌棄:“人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對著這盆屎這樣……”
說完之后,他自己愣了一下,迅速轉(zhuǎn)頭看向廚房的方向,確認(rèn)安蘇娜聽不到之后,松了口氣,心中默默懺悔:“寶貝安蘇娜,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實在是這個菜,它……”
林恩沒想到,這道菜居然讓瓦格納如此銳評,稍稍有些打抱不平:“平心而論,這菜賣相確實欠佳,但我認(rèn)為安蘇娜小姐的手藝還是很棒的,我吃得非常滿足。”
站在他的角度,這同樣是肺腑之言。
瓦格納愣了片刻,陷入沉思,然后突然一拍腦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小子……”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林恩的肩膀,“我當(dāng)年要是有你這樣的大毅力,也不會追了三年才追到安蘇娜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