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回到臥室,隨意瞥了瞥床側那個書架。
架子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擺滿了書。
他好奇地俯下身瀏覽起來,竟發(fā)現(xiàn)這上面全都是偵探小說。
有柯南道爾的《血字的研究》、《巴斯克維爾的獵犬》、《駝背人》、《跳舞的人》,阿加沙克里斯蒂的《斯泰爾斯莊園奇案》、《東方快車上的謀殺案》、《古墓之謎》、《尼唐河上的慘案》、《七面鐘之謎》,還有江戶川亂步的《女妖》、《人間椅子》、《黃金假面人》、《怪指紋》,松本清張的《點與線》、《隔墻有眼》、《零的焦點》、《惡棍》、高唐佩的《狄公案》,還有東野圭吾的《放學后》、《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等等。
這里儼然是個推理世界,不過周揚興趣不高,粗粗翻閱幾本后就把視線轉到了墻上那三幅素描畫上。
他的右手慢慢地松開了。打火機正躺在手心里,原本冰涼的小玩意兒早已被捏得溫熱。
打火機好像有了生命有了呼吸,但是它不會飛。
就如這三幅畫里的蝴蝶,它們都是死的,但能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磥磉@房子的主人很喜歡蝴蝶,那么刻有蝴蝶圖案的打火機是不是應該留在這里?算物歸原主嗎?
他想了想,打開旁側桌子的一個抽屜,將打火機放了進去。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臺筆記本電腦正躺在里面。
這自然是房主的,電腦除了可以上網(wǎng)外,往往還存有主人的個人信息、照片等等,甚至某些隱私。想到這,一個念頭突然從他腦子里跳出來。
雖然見不到人,但從電腦里或許可以看到照片以及其他信息。反正已經(jīng)大膽地闖進人家的房子,那么再打開人家的電腦也不算什么了。
他現(xiàn)在只想盡快搞清楚一切。
毫不猶豫地拿出筆記本電腦,他直接按下了開機鍵。
很快,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對方設有密碼。
會是什么呢?生日?名字的拼音縮寫?或者某個電話號碼?這可以有幾百種可能性,他對電腦的主人一無所知,更別說要破譯密碼了。
難道就此止步嗎?
他當然不甘心,腦子里拼命搜索著到目前為止他所掌握的一切信息。
突然,有兩個字跳了出來。
蝴蝶。
這間房中的素描畫上有蝴蝶,床單上也曾棲息過一只蝴蝶,還有鏤空蝴蝶打火機,這兩個字在他腦子里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實在太多。
對,就是它了。
周揚趕緊輸入“蝴蝶”的中文拼音,還是打不開。
他立刻想到了英文,“蝴蝶”對應的英文單詞應該是……buttfly!
字母被迅速輸入,這回成功了。他順利進入了主界面。桌面上只有幾個必不可少的圖標,背景圖片是一只色彩斑斕的巨型蝴蝶,猶如活物般棲息在屏幕正中間,看上去美麗而又神秘。
他沒心思欣賞,很快點開了“我的電腦”圖標。
首先進入C盤,發(fā)現(xiàn)里面僅是一些系統(tǒng)軟件,于是又點開D盤,很多人會把重要文件儲存在這里,因為電腦一旦損壞,系統(tǒng)重裝時,C盤中的東西不見得都能保存下來,而放在另外幾個盤中則比較安全。
果然,他打開后便看到幾個文件夾,依次查看了下,前面幾個都是空的,而之后的“picture”文件夾中,只看到幾張蝴蝶圖片,根本沒有任何人類的照片。
他有些失望,接著點開“視頻”文件夾,暗想或許會有什么重要的影音文件,可惜內部空空如也。照片、視頻,就連音樂都沒有,只存著幾張蝴蝶圖片,看來房子的主人對這種生物真是情有獨鐘。
沮喪地返回到前面,他把光標移到了最后一個名為“Diary”的文件夾上。
Diary的中文意思就是日記,莫非這人有在電腦上寫日記的習慣?周揚迫不及待地打開,里面只有一個word文檔,當他點開后,一行標明日期和天氣狀況的文字立刻映入眼簾,下面有幾段小篇幅的文章。
真是日記。
那么,現(xiàn)在就要偷窺人家的隱私嗎?
他的體內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在點頭命令著,他沒多想,兩眼急急往下瞥去。
很快,他臉色大變,怔怔地瞪著電腦屏幕,似乎被這東西吸走了魂魄。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在遠處,被這聲音刺激到的周揚極快地合上電腦,將它緊緊抱于懷中。
抬起灰沉沉的雙眸,他朝外望去。
外面依舊酷熱難耐,沒有一絲涼風。
空氣就像無形的手,正試圖勒緊他的脖子。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總感覺這個部位在不久之前被人掐過似的,隱隱透著難受。往下看去,那條小道偏僻無人,正是離開這里的最佳時機。
周揚立即抱著電腦翻過窗戶,跳到了平臺上,再順著管道安全落地。
還好,依舊沒人。
他在一天之內連續(xù)幾次爬上爬下,擅闖民宅卻無人發(fā)現(xiàn),的確很幸運。
不過也得歸功于這幢居民樓,偏僻的位置給他提供了很好地潛入條件。
他立刻離開了這里。
6月23日星期六中午11:40分
唐生等人剛回局里不久,薛城的父親,薛云國來到了公安局。
他坐在椅子上,接過唐生給他泡的茶,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幾天不見,這個男人好像又老去許多,一雙眼睛疲憊不堪,臉上皺紋也多出好幾條,渾身上下更是瘦了一圈,完全沒有初次見面時那種神采奕奕的狀態(tài)了。
唐生坐在他邊上,目光炯炯有神,“薛先生,是否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見面前這名年輕刑警并不多話,直接切入主題,顯然是想急切地想知道答案,薛云國便將事情詳細地講了一遍,“阿城的后事辦完后,我就去了我爺爺?shù)臅?。在大部分時間里,我爺爺基本上都呆在這里看書作畫,或者寫點文章評論什么的,所以但凡有什么重要的資料或東西,他肯定會放在書房里面。他過世后書房一直保持著原樣,連我父親也沒動過,我對這里并不熟悉,因而找尋線索時很仔細,生怕漏掉哪個地方。抽屜、筆筒、畫缸,甚至桌子底下和壁畫背后,我都看過摸過,就連書架上的每一本書也都認認真真翻過,但找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和那面具有關的資料或者其他物件。我想要么就真的沒什么,要么完全找錯了房間,要么就是被他老人家藏在書房中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了。正當我思考時,胳膊無意間碰到了旁邊的博古架,立刻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有些東西被藏了起來,那會不會在書房中設有機關,或許博古架上的幾件古董中,就有開啟隱秘之地的鑰匙?!?p> 見唐生專心致志地聽他講著,薛云國不太明顯地抿了抿嘴,“唐警官,你是不是覺得我電視劇看多了,才會有這種想法?這是我爺爺?shù)木壒?,他從小就給我一種嚴肅又神秘的感覺,喜歡收藏古董,也愛研究一些古書古字,反正讓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所以就產(chǎn)生了這種奇怪的念頭。我動手摸起了架子上那幾件古董,先前沒有在意這個博古架,而這時完全是聚精會神地投入。想不到在擺弄第三層一件北宋官窯青花瓷瓶時,這瓶子底部竟然和架子是粘連在一起的,不過瓶身可以轉動,往右轉兩次后,就發(fā)現(xiàn)緊貼書架的那面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暗格,我立刻過去細看,就發(fā)現(xiàn)了這張圖?!?p> 薛云國說著,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
唐生打開了它。
是張普普通通的宣紙,上面用黑色毛筆畫的東西讓他吃驚不已。柔美的線條,精致的女性五官,似笑非笑的表情,額頭正中詭異的眼睛,分明是那張三眼面具!
他抬頭看向薛云國,“這是您爺爺畫的?”
“嗯,他老人家喜歡畫畫,從筆法上看絕對是?!?p> “除了這張畫紙外,暗格里還有什么東西?”
“別無他物。不過暗格四四方方,空間較大,我總覺得這里以前還藏著其他東西,但當時確實只有這張畫紙,或許別的東西早已被我爺爺取出。”薛云國一直觀察著唐生剛才的神色,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唐警官,我爺爺所畫的,是不是和阿城遇害時戴在臉上的面具一模一樣???”
“完全相同。”
“真的……”薛云國臉色微變,手里握住的紙杯一陣晃動,向外灑出不少茶水。
他好像完全沒感覺,只是緊緊盯著對方,“其實我找到這張畫后,心里就覺得它或許和阿城臉上的面具一樣,因為它們都有三只眼睛……上次電話里我已跟你說過,這次來就想親眼瞧瞧那三眼面具。唐警官,現(xiàn)在能讓我看看嗎?”
“可以,請稍等?!碧粕叱鲛k公室,很快又進來,手里多了一個證物袋。
“就是它。”
透過袋子一看,薛云國的眼睛立刻睜大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急忙拿過那張畫紙,兩者一比對,果然完全相同。
而畫上那張面具畢竟只是幾根線條的組合,唐生給他的面具則更加直觀形象,那種詭異神秘的感覺更為強烈。
它曾經(jīng)靜靜地趴在兒子臉上,當時,他已經(jīng)死去。一種陰寒之氣幽幽地從袋子里散發(fā)出來,鉆入薛云國的五臟六腑,他瞳孔一緊,后背竟然冒出了冷汗,仿佛這面具便是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他死死捏著面具邊緣,直沖腦門的怒氣在瞬間取走了身上的寒意。
唐生見他兩眼怒火,拿著面具的右手還在用力,便也握住了面具一端,“給我吧,薛先生。”
薛云國這才緩緩松手,仍然緊盯著面具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