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曲,一首由神跡中解析出的殘篇樂章改編而成的樂曲,顧名思義,它有著能夠安定人心的奇特力量,最早從樂都戈離傳出,后流傳于世,由樂圣欽點(diǎn),作為音樂師認(rèn)證考核的要素曲目之一,用以測試心境。
很多鋼琴演奏的天才分明實力到了,但卻難以將安定曲演奏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難度,更因為他們的心還不夠澄澈。
而音樂師作為能夠以樂曲殺人的職業(yè),如果連自己的心都不夠靜,顯然容易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因此安定曲是音樂師必須跨越的門檻。
沒錯,樂曲是可以殺人的。
據(jù)傳約三百年前,戈離邊陲城市南離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獸潮,全城絕望之際,是一位具有音樂改編才能的樂師出手,獨(dú)自在城外演奏了改編后的安定曲。
樂曲聲不絕,他愣是讓獸潮在城外停留了整整一天一夜,硬生生的拖到了戈離軍隊的趕到,這才使得南離幸免于難。
而這一成就也使得安定曲從此聲名大噪起來。
不過讓人嘆惋的是,由于那位樂師以生命足足演奏了一天一夜,消耗相當(dāng)巨大,在軍隊抵達(dá)的瞬間便因心力憔悴當(dāng)場逝去了。
奇異之處在于,分明擺脫了安定曲的影響,但暴躁的獸潮并未將那位樂師踩踏或是分食,而是越過他和他的鋼琴繼續(xù)沖向了城墻,那一夜血流成河,屬于樂師的那架鋼琴被染得通紅,從此被戈離收錄,不知所蹤。
而因為那位樂師的逝去,改編后的安定曲自然也并未流傳出來,成為了整個音樂界的一大憾事。
總而言之,安定曲的難度完全配得上它的知名度,大多數(shù)有天賦的人往往要沉淀一段時間才能將其演奏出來。
當(dāng)然,并不是說不會演奏安定曲就意味著天賦不足,但它哪怕對天才而言也絕對是不低的門檻,尤其是年輕人。
因此當(dāng)看到古寂走向鋼琴的那一刻,除了陳不妄之外,音樂教室里沒有人確信他真的能彈出安定曲。
尤其是上官早早和上官晚晚姐妹,在她們看來,這個男生能跑到活動室里本就是一種巧合了——聽他的心聲似乎對機(jī)械大賽頗有信心,應(yīng)該頗有機(jī)械方面的才能,可這樣的人卻沒有被本校采用而是來到了這里,顯然是機(jī)緣巧合。
而現(xiàn)在要是他還能演奏安定曲的話,那就不只是巧合那么簡單了……這家伙絕對是一個天才。
葛年同樣心情復(fù)雜。
他最近想找到那個曾經(jīng)在音樂廳比賽中獲得冠軍的面具青年,但卻苦尋無果,而眼前這個自稱能夠演奏安定曲的家伙和他印象中的青年完全不同,無論是身材還是聲音,顯然不是一個人。
而他是不太相信一個小小的景城會出現(xiàn)兩個這樣的天才的。
總而言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古寂靜靜坐到了自動彈奏的鋼琴前。
屬于鋼琴自身的演奏聲還在繼續(xù)。
見此,上官早早平靜道:“看來他無法演奏安定曲,正常來說,具備這種能力的人一旦坐下,這架鋼琴的聲音就會降低不少,而現(xiàn)在全然沒有這種跡象?!?p> 陳不妄瞥了她一眼,笑呵呵的說道:“你也說了是‘正常來說’,可這不是還沒開始演奏嗎,你的結(jié)論下的太早了?!?p> 孫老欣慰道:“不妄這次說得對,每個音樂家都是不同的,相貌,穿著,年齡……這些都不是評價的依據(jù),質(zhì)疑可以有,但只有當(dāng)演奏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們才能對其做出判斷?!?p> “我明白了?!鄙瞎僭缭琰c(diǎn)頭道,“不過這是我基于經(jīng)驗做出的判斷,也不算全無依據(jù)……所以我有些好奇,社長為什么對古寂如此有信心呢?”
“這自然是因為……”
在眾人的注視下,陳不妄當(dāng)即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沉吟片刻后嘆息道,“……現(xiàn)在除了相信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不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嗎……
上官早早正要開口,卻見上官晚晚突然抬手制止了她:“噓,早早,演奏開始了?!?p> 話音落下,一個清脆的樂符突然在音樂教室里響起,緊接著就是一段熟悉的旋律——
這是安定曲的‘起勢’,很多人都能夠彈奏出來,這沒有難度,重要的是能否接住屬于中段的變化,這也是‘安定’與否的關(guān)鍵。
和常規(guī)的鋼琴演奏不同,像安定曲這種從神跡中解析出來的曲目并非只是單純的考驗手指或?qū)η榫w的融入,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曲子已經(jīng)算是進(jìn)入超凡領(lǐng)域了,難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而也是隨著演奏的開始,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古寂居然并非是超凡者。
雖說演奏安定曲本就不能使用超凡力量,但不能使用和無法使用是兩回事,而這個家伙顯然是后者——他并未掌握超凡力量。
葛年心中有些失望,他很清楚,那個在音樂廳演奏的面具青年“鋼琴”是一名超凡者,而且在鋼琴上造詣極深,對于安定曲的演奏有極為鮮明的個人風(fēng)格,顯然和眼前的家伙并不是同一個人。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他的手法很生澀?!逼毯?,上官早早評價道。
“與其說是生澀,倒不如說更像是第一次演奏。”孫老的眉頭明顯的皺了起來。
古寂對于起勢的演奏還算中規(guī)中矩,但進(jìn)入關(guān)鍵轉(zhuǎn)折的時候就明顯手忙腳亂起來了,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樣。
琴聲刺耳,陳不妄微微凝眸,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此時的鋼琴聲明顯已經(jīng)亂了起來,別說是起到安定的作用了,對于他們這些懂鋼琴的人而言,這簡直就是一種噪音——
這是大多數(shù)人演奏安定曲時會遇到的問題,錯誤的演奏只會讓演奏者越發(fā)煩躁,所以到了這種時候往往已經(jīng)可以提前宣布演奏失敗了。
“孫老,需要我讓他停下來嗎?”
葛年低聲詢問,雖然打斷別人的演奏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但古寂現(xiàn)在顯然是在制造噪音了,他知道孫老對這種事十分反感。
然而當(dāng)他注意到孫老的神色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剛剛皺起的眉頭居然漸漸舒緩開來。
“不必了,聽下去?!?p> 葛年一愣,孫老居然能忍受這種聲音?不由問道:“為什么?”
就在這時,上官晚晚率先開口道:“這位先生,如果你對音樂教室里的這架鋼琴足夠了解的話,那么此刻就會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凝視著古寂的背影,平靜道,“通常來說,只有安定曲才能讓這架鋼琴安靜下來,否則它是不會停下自動演奏的——也就是說,要是換做我們來彈,這架鋼琴從中段開始將會出現(xiàn)兩種演奏的聲音,而現(xiàn)在的鋼琴聲雖然很亂,但屬于鋼琴自身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
葛年瞳孔驟縮,連忙仔細(xì)聆聽,頓時心中大驚。
果然如此!
由于大多數(shù)人只能演奏出安定曲的‘起勢’,所以只能在那段時間里短暫的將鋼琴的自動演奏遏制下來,后面就無能為力了,這架鋼琴會再一次自動演奏,猶如漠然的嘲笑。
而現(xiàn)在屬于鋼琴自己的聲音之所以沒有再響起,那么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它正處于安定曲的籠罩之下!
可是……葛年不禁狐疑,像這種如同噪音一般的演奏……真的還能算是安定曲嗎?
就在這個疑惑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升起的時候,變化出現(xiàn)了。
只聽古寂的突然一頓,緊接著曲調(diào)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陣悠揚(yáng)的仿佛從溪水中浸出來的旋律突然充斥著整間音樂教室,猶如綿長的溪流,在所有人的心間悄然流淌,雖然這條‘溪流’不時會泛起點(diǎn)點(diǎn)漣漪,還不夠靜謐,但顯然已經(jīng)擁有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無論是飄零的落葉,還是飛揚(yáng)的塵埃,亦或者嘈雜的風(fēng)聲,都將隨著這條溪水流向遠(yuǎn)方,涌入一座不知名的死寂寒潭——潭面無風(fēng),仿若鏡面,嘈雜和喧囂,乃至于那些微末的欲望,都將被寒潭永久的埋葬。
孫老閉上眼睛,半晌才緩緩睜開。
……這便是他所看到的景象。
他的神色變得肅穆起來,不再將古寂看作蔑視音樂的狂徒,沉聲做出評價。
“雖然依舊生澀,但這的確是安定曲……屬于這孩子的安定曲?!?p> (為了防止有人搞不懂,這里解釋一下,音樂師是一個職業(yè),以神遺者為基礎(chǔ),發(fā)展方向其實很多,而樂師指的則是掌握了音樂方面專精才能的人,后者天賦更高,和之前提到的醫(yī)師類似,不能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