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一個禿頭尖羊臉橫在匕首把中間,挺著個大肚子,四肢皆是人形,不是那追著藺幽文他們找的胡長老好友還是誰。
只不過匕首上的它雙手并沒有被綁起來,左手還拿著根破棍子,那捆鎖鏈則散在了腳下。
“對對,好像就是它,連鎖鏈都雕上了?!壁w休瞪大了雙眼,驚訝道,“這兩個人和這羊妖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把它雕在匕首上?”
藺幽文皺眉道:“這匕首是祭祀用的禮器,這兩個人應該就是這里供奉妖獸的邪教中人?!?p> 趙休滿臉難以置信,小聲道:“現(xiàn)在還有專門信奉妖獸的宗門?這…又不是以前,道祖伐山破廟以后,竟然還有信這種東西的人嗎?”
“有啊。我就是特意過來找他們的?!碧A幽文并未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她索然無味地將匕首放下,拿起了最后未經檢查的兩塊陣石。
但見陣石清潤小巧,與一塊糕點差不多大,觸之陰涼沁人,透過火光看去,里面一片七拐八繞的細密陣線,看起來里面刻著的陣法結構相當復雜。
須知陣石都是人用神識操控著特制的鉆鑿,一點一點在小巧的靈石里細細鉆刻出來的,越是復雜的陣法對刻陣法的人的要求就越是高。這塊陣石看起來就十分精密,制作它的人修為應該不下于金丹初階。
藺幽文立即道:“筑基期修士神識絕對控制不了這么穩(wěn),這陣石不是他們自己刻的,應該是別人發(fā)給他們的?!?p> “那這些陣石是干什么用的呢?”趙休腦袋也湊了過去,忍不住問道。
藺幽文撇撇嘴,道:“不用一下我也不知道呀,刻著的陣法這么小,也許修為再高一階的人才能看出來吧。”
修為越高的人,神識放出后的感識度就越高。就像肉眼視力一樣,筑基期的弟子看樹只是樹,到了金丹期后卻忽然連葉片上的經脈也看得清清楚楚了,神識也是同理。
藺幽文說著說著,忽然把手抬起,將陣石舉到面前,趙休看了一嚇,連忙按住她,急道:“別,先別用啊,萬一也是什么召喚陣法呢,叫出個什么人來,多嚇人啊?!?p> 藺幽文眼波流轉,忽地笑了笑道:“我又沒說要用?!彼龑㈥囀B同地上的東西都掃進她自己的儲物袋里,卻將那幾塊中品靈石單獨留下,“給你啦?!?p> 趙休一愣:“給我干嘛?”
藺幽文卻已轉過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空地邊緣的一片樹蔭,道:“沒什么,我又不缺這幾塊靈石,你過來總得有些收獲吧,給你了。”
她忽然間站起身就往那里走去,手向前一探,撥開了一叢看起來十分茂盛的高草,但見前方蔥郁下,后方實則驟然空蕩,只有薄薄一層雜草覆在地面,赫然就是一條泥濘小道。
“他們留的地圖上畫著這條小路,不知道通到哪里,”藺幽文解釋道,她看了趙休一眼,道,“你去嗎?”
趙休愣了一會神,沒來得及說話,藺幽文又道:“這來都來了,我肯定得去看看他們后面藏著什么。不過我也建議你也跟著一起來,畢竟你不比其他人,神識被他們吸走過,還是得多對他們的事有些了解比較好,否則萬一之后留下后遺癥了怎么辦?!?p> 趙休愣在原地,完全沒搞明白狀況似的,迷迷糊糊地點點頭。藺幽文莞爾一笑,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越過他身旁,走回那條月光照著的空地正路上。
比起那條幾乎不成路的坑洼泥濘小路,這條始終被月光照亮著的小路可以說得上十分精致了,藺幽文大踏步向前,卻見那兩個人的尸體還是靜靜置于原地,那個原先拿刀的弟子尸體已經從樹干滑到了地上,血污滿了他整張臉,他臉上的釘子沒被祭鼎噴出的血霧染成紅色,如今卻淹沒在他自己的血水之下。
這四顆釘子現(xiàn)在是否終于徹底變成了紅色?
藺幽文一把抓住他的腦袋,扒開了他厚實復雜的編發(fā),頭頂中心正中赫然是一個粉紅色的楔形傷疤。
“難怪啊?!碧A幽文冷笑一聲,驀地兩腳將那二人尸體踢出小路,月光冷冷地照耀而下,地上只余一片灼目血色。
她走回空地,對著趙休笑了笑,道:“走吧?!?p> …………
司空臨跳動于樹冠間。
人腦袋大的巨爪一下接著一下,憾山般將樹木不住拍倒于地。轟轟的倒地聲,卷起的漫天塵灰,就似火信上的火點一般,緊緊黏在他的身后。
“吼——”
白毛巨狼抬頭一聲轟叫,探出肌肉虬結的前腳,猛然蓄力向前一竄,松蓬的尾巴往外一卷,便是一片樹木倒地。
“怎么看著像瘋了一樣?”
司空臨好奇地看著白狼,忽地腳往一棵將倒的樹干上一蹬,折返躥到了白狼背后,張開弓拇指一擰就是一箭。
白狼肩膀往旁翻動,腰靈活一扭就要轉身,頭卻已先探了出來,但見金光一閃,利箭炸破了空聲,筆直射入白狼一只綠眼中。
血水頓時從眼眶中炸了出來,白狼疼痛地將頭猛地向空中伸去,四肢不斷撞地,巨尾來回晃動著,將周圍一切掃清蕩盡。司空臨連忙背起弓想后跳去,白狼卻已平復了下來,血水將它一只眼的眼白染成了紅色,一流血靜靜地從它的眼里流出,在白毛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一道粗線。
司空臨微微一笑,腳用力一蹬,往身后一棵高樹而去,手卻又舉起了弓,這次他腰間的玉佩也倏忽開始微微發(fā)亮,一道銀色的光輝裹住了箭頭,四周起了風,這箭便由著風帶著它猛地向前刺去!
“欻”
是箭穿破夜空的聲音,還是利風刮破四周的聲響?銀箭帶著讓人弄不懂的力量,驟然如同千箭齊發(fā)一般,刮到了猝不及防的白狼身上,兇猛的力度直把白狼翻了個轉,奄奄一息地癱在了地上。
血這才從它身上緩緩流下。
千萬注的流血宛如噴泉,在地上匯成了一小塊血擰地,白狼似乎身上每一塊毛孔都在冒著血水,毛發(fā)浸透了紅色,須彌間其本身似也變成了一灘純粹的濃血。
玉佩忽然黯淡,原本被風鼓吹得飄起的系帶也靜悄悄地落下,四周圍忽然變得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無。
月亮將寒光冷冷灑下,灑在了白狼睜開著的紅眼上,它也冷冷地瞪回凄涼的月光,它還沒有死。
“前輩之前要是也這么及時就好啦,搞得我和師姐走散了。”
有風輕輕吹過,似是有人在悄悄耳語,司空臨哂然一笑,走到白狼跟前,一把拔出了插在它眼上的箭。
“是啊,聽說這里不只有師姐說的那些邪教供奉的大妖,還隱居著許多這樣的妖獸,專門愛抓金丹修士去吃,不厲害的不要,要是這樣的白狼再來一只,我就只能把你隨便扔到樹上,自己跑路嘍?!?p> 他擦了擦箭頭,銀色的流光反映著月亮,轉動間似乎就能灑出一片輝彩。他忽然把手一揮,風輕輕卷過,箭陡然就從手里消失了。
“走吧,這里看著真是亂啊,還是要先去找?guī)熃惆?。?p>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徑直朝月光照耀著的一條小路走去。
…………
茂密的樹枝帶著細葉刮過他們的身子,仿佛一雙雙挽留的手,帶著遺憾拂過他們。
藺幽文走在最前頭,手里舉著綠珠權作照明,一片恰似星光的清輝下,她和趙休兩人卻走在幽暗闃然的小路里,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意境。
前方不一會又拐過了一道彎,緩緩走下緩坡,這里小徑逐漸消失,樹叢豁然開了拉開綠幕,一塊兩人高的大石頭兀地橫在最中間,將前方遮得嚴嚴實實。
藺幽文不等趙休說話,一馬當先伸手一拍,乍見電花波動閃爍,石頭“啵咯”一聲便被她的手推得松動,宛如一個小皮球一般,配著與它大小不相配的輕盈就向旁滾去。
地面上赫然露出個黑黝黝的大洞來,藺幽文望去只覺一團濃濃墨水灑在地上,似乎就連月光都不照都不穿它有多深。
“藺道友,要不算了吧?”趙休緊張地吞著口水,“這地底下,萬一有什么也不方便跑啊,萬一那個羊妖也在底下…”
藺幽文歪著頭斜著視角,不住打量著洞,卻道:“沒事,這洞沒下禁制,我神識能探進去大致看看?!?p> 她閉著眼睛集中精神道:“這洞應該是死的,底下好像空間不大,那個羊妖應該待不了那么小的地方,”她伸出手探在洞口上方,仔細地將神識維持在一起,一點點地向下探去,“但是我神識看不清楚下面具體有什么,唉,還是修為不到家啊?!?p> 她轉過身沖著趙休招招手,笑了笑,繼續(xù)道:“走吧,放心有什么事我也能抵擋一會,你的修為我還是清楚的,你遠遠跟在我后面打個下手就行,沒事的?!闭f著她就舒展身骨,縱身向下一躍,跳到了洞里。
趙休咬著牙,看著黑不溜秋的洞口,心里對著藺幽文那句洞不深的話直泛嘀咕,卻聽藺幽文聲音從洞里傳來,他只能一閉眼,曲腿縱身向下躍去。
“咚”
洞確實不深,趙休牙齒還沒咬酸,便已到了洞底,他急沖沖地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卸掉了力度,這才顫顫巍巍地摸索著站起身來。
一竄光劃亮了黑暗,暖紅色的光如流水溫柔地在眼前展開,照亮了四周,給原本漆黑的洞壁打上了一層紅暈。
藺幽文手里拿著一塊亮著光的陣石站在洞室正中,暖光打在她玉白色的臉上,給她原本美艷尖銳的臉上憑添了一份柔和。
她總算不用那塊怪里怪氣的綠色小珠照明了!趙休總算安心了點,拍了拍身上粘到的泥土,也朝四周打量看去。
這是個只容得三個成年男子大小的石室,四周并未鋪磚,而是保持著原始的石壁,上面還留有鑿掘的痕跡,顯然挖這個洞的人并未想搞得多精致,能待人就行。
藺幽文指了指石室四面唯一的一條狹窄甬道,道:“就這一條道,你跟在我后面,離得遠點?!?p> 見趙休點了點頭,她展顏一笑,當先走了進去。甬道逼仄艱澀,四周狹窄,她的手臂只要輕輕展開就能碰到粗糙的洞壁,雖然堵口的巨石已被推開,但四周卻還是沒有一點風聲,悶悶的空氣幾乎凝固,就連陣石都只能呆愣地照亮腳前放兩步距離,似乎剩下的光也被這凝滯的空氣給吞噬了。
走了大約十余步,她忽然停了了腳步,空氣中突然冒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厚重的鐵銹臭味撲在面前,幾乎能讓人聞到就感到眼前發(fā)紅。
她閉上眼,驅動神識向前掃去,忽然撇了撇嘴,眼里閃過一絲厭惡,道:“和我想得差不多,沒事你不用怕,他們沒有在前面偷偷養(yǎng)什么妖怪,”她譏諷地笑了笑,又道:“但是你做好點心理準備,前面場面恐怕不會很好看?!?p> 甬道的盡頭是一個天然未經鑿挖的圓形小山洞,顯然是有人看中了這個山洞,再去動手挖了前面配套的洞室與甬道。藺幽文站在甬道邊緣,紅色的稠血已微微漾到她的跟前,沁入她的鞋子尖。
粘稠的血液似漿水一般將洞壁涂得嚴嚴實實,放眼看去皆是一片猩紅之色,地上馱著一大坨一大坨不知名的腫囊,一個大大的連天血池橫在她的面前。鮮血的味道在這里仿佛已經凝固了一般,讓人不禁鼻腔發(fā)酸。
藺幽文瞇眼看去,那一坨坨腫囊分明就是一個個融化到一半的人,分布得序然有律,似乎組成了某種陣法。
“真是一點都不浪費啊。”藺幽文厭惡地瞟了一眼血海,掏出了從那兩釘子臉身上搜到的陣石,對比了起來。
世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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