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無星。
冷風呼嘯吹過。
閃耀的電花擦過冰冷的夜風,滾出點點白光,消失在黑夜中。
藺幽文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經(jīng)脈里的靈力,緩慢放出。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手指間閃動的電光,越是前行,迸出來的電光就越是亮,越是耀眼。
現(xiàn)在的俞府就和之前眠燭的營地一樣,不需要花太多力氣,靈力自會沖出,自動和妖氣撞在一起變成電光。
雖然她們已解決二弟的問題,但是府里密密麻麻的妖氣卻依舊沒有消退。她在通過這種一點點釋放電花的方法,來找到府里妖氣最濃郁的地方,那里應該就是事情的另一個中心。
狼群已經(jīng)消失,偌大的府邸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個黑暗的建筑陰影聳立在夜色深處,似乎在悄悄打量著他們。
“就是竹林……應該就是在竹林那里……”
大弟邊走邊打著寒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色早已變得寒青。
他們剛才已經(jīng)順路去過俞有鳴的院子,將方藍蘭和二弟一起交給謝棲露看管。謝棲露并沒有受傷,只是略微有些吃驚,殺了幾只大狼,雖然也是氣喘吁吁,但人還是十分精神。
大弟卻并沒有留下照管,還是魂飛天外似地跟在藺幽文二人身后,一直喃喃自語。
“為什么……為什么當初不殺了我,為什么要讓我活著……我活著好難受……”
藺幽文冷冷地道:“你不吃不喝,難道不就能死了嗎。我實在搞不懂,既然你沒有其他話要交代了,為什么還要一個人在那里不停說話。”
“茲啦!”
忽然,一聲震響劃破了夜空,電光在黑夜里撕開了道口子,露出了前方地面上一尊靈獸雕像。
藺幽文連忙收起手,強行將身體周圍蠢蠢欲動的雷氣壓下——看起來這里就是他們要找的妖氣最濃郁的地方了。
“這里就是家里閉關地方的入口……”大弟輕聲地道,“扭開雕像,下面就是通道了?!?p> 看起來這里就是他之前所說,叔叔姑姑集體閉關之處,他和二弟小妹曾將灰袍引過來逛過一圈。
司空臨打著亮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雕像,道:“這雕的是什么呀,看樣貌不像是妖獸啊。”
藺幽文瞥了一眼,道:“應該是靈獸,就是馴化后的妖獸,現(xiàn)在應該也都沒了?!?p> 司空臨點了點頭,走上前輕輕摸了摸靈獸爪子,一股靈力瞬間沿著他的手掌傳入雕像之中,只聽“咔嚓”一聲響,雕像眼睛里冒出隱隱火光,生澀地扭轉開來,露出下面黑壓壓的通道入口。
司空臨微笑問道:“你們家中閉關不是在各自院落里,結上結界,再找人護陣嗎?”
大弟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們家中是遵守開山破廟前的老方法,那時候閉關起來,據(jù)說都要百十來年,所以大家族都會專門給閉關的人劃分一塊靈地。這里就是依照當時老規(guī)矩建造的。當然,這里也沒有那時候的氣派樣子,只是些石頭密室,拙劣模仿一下當時情形罷了?!?p> 藺幽文瞇著眼睛道:“你看的書顯然不少嘛,知道得倒是挺多?!?p> 大弟低下頭,啞聲道:“是……是阿雨告訴我的……之前也是我央求她開門帶我們下去的……”
…………
“叮咚?!?p> 藺幽文佩劍撞在腰間靈石,發(fā)出的聲響在潮濕暗黑的通道里不斷回響,顯得空寂又凄涼。
整齊砌好的石頭墻壁上滾下點點露水,又浸入到地面縫隙之中,整個通道都給人感覺濕漉漉的,似乎一抿嘴就能舔到水。
“阿雨說,閉關的地方下面畫有集靈氣的陣法,所以連帶著這里水汽也很足?!?p> 大弟輕輕說著話,眼睛瞥著兩壁上三個大大的影子,那是光芒照過他們的身形,投在墻上的。他神色黯然,緊緊絞著手指。
司空臨舉著發(fā)亮陣石,眼睛也閃亮得驚人,他笑了笑道:“那怪不得這里的妖氣也最濃郁,是不是這陣法順便也把妖氣集在了這里呢?!?p> 紅橙色的波動亮光下,幽幽影子流暢劃過洞壁,他們快速走動向前,卻只有大弟的腳步聲傳到了前方——
俞啟就站在前方一間石室門口,同樣紅橙色的光照亮了他的表情。他雙手背后,臉色平靜,看著大弟道:“你怎么也下來了?”
“父親……”大弟的影子落在了最后,長長拉開一條線,沒入了通道黑暗之中。
藺幽文皺了皺眉,這里的妖氣過于濃稠,弄得她胸口發(fā)悶,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靈力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不斷從各個方向剮向她的經(jīng)脈。
她冷冷地看著俞啟道:“俞伯父,伯母和令三公子差點死在外面啦,你怎么還在在這里,還沒把問題關鍵給解決了?!?p> 俞啟淡淡地道:“那他們死了沒有?”
司空臨擔憂地看了一眼藺幽文的臉,聞言又轉頭對俞啟笑了笑道:“當然沒有?!?p> 俞啟也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們在,阿蘭他們是死不了的。沒有什么好擔心的?!?p> 紅通通的火光照亮了石室大門,上面用藍墨繪著一個小小陣法,又似乎一直延伸到門里面,看起來這就是大弟所說引靈力的陣法,里面自然就是閉關場所。
藺幽文瞧了一眼滿臉高傲幫俞啟舉著火把的阿風,冷哼了一聲,還是沒有說什么。
俞啟又笑了笑道:“我是從后面到前面,反過來搜查這里的。前面的地方已經(jīng)都被我搞定了,這里已是最后一件?!?p> 他揮了揮手,示意藺幽文等人退后,三只手指輕輕往門中間一點,只聽“呼”一聲響,似是有什么氣從門里流匯泄出,石門卻已經(jīng)從中間分開,向兩邊而去。
俞啟看了一眼原本藏在手心的玉佩,對阿風道:“照好了?!?p> 他并起兩只手指,突然伸進火中輕輕一劃,又往前方室內(nèi)地上送去。霎時間只見火光沖天而起,地上已經(jīng)燒起一片火焰,好似火龍?zhí)ь^,熱風反卷吹起俞啟頭發(fā)衣袍。
“啊嗚……”
一聲獸嚎卻從火后低低響起,俞啟不動聲色,眼睛卻重新瞥向玉佩,另一只手手指飛快掐訣捻法,突然厲喝了一聲,鼓起嘴巴,猛地從里面噴出了一團艷紅色的火!
“啊嗚!吼??!”
異色的火光交并一起,紅橙色的亮托著艷紅色的光,上下色差之中,隱隱勾勒出一只野獸輪廓!俞啟一邊用眼睛余光觀察著玉佩定方位,一邊調(diào)整嘴里兇火朝向,完完全全照出了這只肉眼看不出來的妖獸模樣!
“茲啦”
司空臨手中的陣石忽然閃爍了兩下,熄滅了光彩。
他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俞伯父用火把呀。”
俞啟卻根本忙得沒空聽別人說話,只見他手上下翻飛,嘴里的火光也越發(fā)濃烈,“滋滋”蒸發(fā)著石道里悶濕水汽,在地上烤出一道道黑焦。
那只妖獸東跳西竄,靈活地自俞啟腳下打轉,卻怎么也逃不過那塊對妖氣精度頗高的千魄門玉佩,被俞啟的火精準捕捉到,赫然是一只瘦豺樣子。
“收!”
突然,只聽俞啟又大喊一聲,似乎掏處了什么東西,往底下一扣!
地上的火“嗖”一下應聲而滅,石道陡然間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周圍的水汽還在“茲拉拉”冒著響,余溫依舊烤得所有人滿臉通紅——
這些溫度猛然聚集在一起,集中在俞啟腳前,爆發(fā)出刺眼的紅熱灼光,轟轟然炸開一聲巨響!
“轟?。?!”
陣石的光再此打起,火折子擦起光點,再此點燃火把。
俞啟臉上表情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身上沒有一點傷口,衣上沒有一點破碎。一塊烏黑油亮的靈石被他手拿在玉佩旁邊,似乎還猶自冒著熱氣,燒灼著旁邊細密的白色水霧。
“我成了。”他臉上表情雖然強行繃著,臉上兩個酒窩也已暴露出他的心情,眼睛忍不住里流露重重的喜色。
藺幽文皺了皺眉道:“伯父你成了什么?”
她抬起頭,朝著煙霧繚繞的石室里打量了一眼,只見里面一片狼狽破爛,地上躺著一個瘦瘦的人干,也不知性命如何,還有沒有氣在。
“我事情成了?!庇釂⑿乜诖蠓绕鸱藘上?,帶著喜色也打量了兩眼石室內(nèi),微微不滿道,“沒事,看起來三弟氣息還在,只不過身體出了點問題,暈了過去?!?p> 他將烏黑靈石放入儲物袋內(nèi),又將柴相顧的玉佩綁在了腰帶上,手顫抖了兩下,突然之間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得意洋洋地摸了摸大弟的腦袋。
“哈哈哈哈,難為你們過來幫忙了。藺侄女你們現(xiàn)在想必是一頭霧水吧!伯父可以等會慢慢告訴你們?!?p> 他滿面春風地笑著,甚至從阿風手里拿過了火把,準備親自給他們打亮。
“其實這里也沒發(fā)生什么,只不過是傳說中的妖氣重現(xiàn)于世,犬子頑劣,將妖氣弄得家里一團亂,我也只不過是替他在收尾?!?p> 他想要炫耀的心卻怎么也停不住,多年來的不得志與郁悶似潮水一般傾斜而下,讓他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眼神狂亂又亢奮:
“你們伯父我剛才只是用這塊剛剛換來的玉佩,找到了藏在這里行蹤難辨的妖獸,用古籍里看來的《形象明火》,將它燒出了原型,又用這塊刻著古法的陣石,將它收了進去!你們不必感到驚訝,回去告訴你們的師父吧,若是你們洛山對這些感興趣,我自然會和你們這些老朋友交流一二。”
他這樣說,當然只是在向藺幽文二人炫耀,想要通過他們的嘴,宣召俞家重新歸來巔峰。
司空臨眼神閃動,笑了笑道:“收了進去?難道說伯父的陣石就像個儲物袋,把剛剛那個妖獸裝了進去?!?p> 俞啟抿著嘴,冷笑著道:“差不多吧,我這是殘缺古籍上看到的古法,具體原理我也只能意會,難以和你們訴說!”
藺幽文突然道:“真的收進去了?”
俞啟皺眉道:“你難道沒看見?”
石室內(nèi)的煙霧已經(jīng)快要散去,四周的空氣更加讓悶濕凝滯起來。
站在石室門口的阿風忽然轉過身,低聲道:“老爺,里面……”
俞啟不耐煩道:“里面什么?”
“里面——”
“嗷嗚?。?!”
忽然!
一只瘦豺矯健攀上阿風腳邊陰影,涎液黏聯(lián)的牙齒張開,猛地朝著阿風的脛骨吼叫咬去。
數(shù)十只豺狼高聲狠叫,劃破長長的石頭通道,不停回響震蕩下濃稠的水珠。
“茲啦?。 ?p> 藺幽文猛地掐訣抹手,靈力突然之間就沖破經(jīng)脈,劃破墻壁上的火光黑影,穿過瘦豺牙齒和阿風小腿之間的空隙,打向了瘦豺嘴里!
“撲哧!”
血和肉塊散在地上,肉塊焦黑的邊緣卻又立即抑制住了血液流開,只有血腥味混著水汽蒸騰上來。
藺幽文勉強控制住雷電,撇了撇嘴道:“伯父,這里妖氣還是這么濃,你這收進去的妖獸,還是架不住妖氣濃郁,跑出來了吧?!?
世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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