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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衣

第一百五十章 電光

青冥衣 世木蟲 5144 2023-03-07 20:01:02

  一束光在頭頂炸開,人們躲在角落瑟瑟發(fā)抖,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哭鬧,他們抱成一團,以他們覺得最安全的姿勢,驚恐地看著眼前出來的“人”。

  這個“人”已經不能算是人。

  他的臉已經被削掉了半張,嘴唇腫脹有膿,胸口的衣服破開了一個洞,從里面流出黑色的濃稠血水,四肢似乎只剩下灰黑色的骨頭,看起來就像是在地底下埋了十天半個月,剛剛才被挖了出來!

  他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著村民,含糊不清道:“我是齊汴沈家的修士,要找替主人找時女詩從,有沒有感興趣噠?”

  沒有人點頭,沒有人回答。

  他自言自語道:”好,那就行了。你們都回去吧,別在這空地了。“

  他仿佛例行公事一般,隨便轉了轉僵硬的頭,看了一圈村民的模樣,又匆匆忙忙地轉過身,拿出一塊金屬片折騰了起來。

  “你是誰?”

  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話,他又轉過頭看了看,動作卻飛快,甚至大多數(shù)村民都沒有看到他這個動作,只有李金丹勉強看清了轉頭的軌跡。

  他沒有回答問題,直接就消失了。

  “怎么辦?”輸不餒躲在角落,正在李金丹庇護之下,見到那怪“人”走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道。

  旁邊的許七娘小聲道:“還是現(xiàn)這樣吧,我看這個人好像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

  家里貓狗原地打轉的小寡婦冷笑了一聲,無所謂道:“這只怕是因為這人覺得我們就像螞蟻一樣,隨時隨地就可以捏死,所以根本不在乎我們吧。”

  輸不餒輕聲道:“那邊的司空道友在這人眼里也是螞蟻?”

  小寡婦嘆了聲氣道:“只怕在空地外面把守的那位女道友,在這人眼里也不過是螻蟻,我看人很準,你們相信我?!?p>  許七娘沉默了一會,不由道:“這‘人’,還能算是人嗎?”

  她們三個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冷顫,剛才由于不敢抬頭,所以她們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但就算只是匆匆一瞥,她們也能察覺到那人身上腐爛的感覺。

  一束光火從不遠處爆起,光點洋洋灑灑飄揚了半邊夜空,村民們不由叫出了聲,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這是藺幽文施法成功還是失敗。

  小寡婦又道:“我從來沒想到在秋花村還能遇到這種危險?!?p>  許七娘道:“你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吧,這里確實屬于比較安穩(wěn)的了?!?p>  小寡婦哀怨地道:“我就是因為琮州很穩(wěn)定才過來的,遇上了建玉還覺得自己挺幸福,誰能想到他一病走了,現(xiàn)在秋花村又遇到這么大的麻煩。”

  輸不餒苦笑道:“誰能料到呢?!?p>  一只黃狗忽然從陰影中溜了過來,它伸出舌頭,舔了舔許七娘的手,眼睛像黑珍珠一樣閃亮。

  小寡婦逗弄了下狗腦袋,勉強打起精神笑道:“你是怎么通過那些帶雷電的米漿水過來的?。俊?p>  許七娘搖了搖頭,拍了拍狗身子,道:“怕不是早就跟過來了?!?p>  輸不餒忽然道:“啊,那些雞鴨貓狗怎么辦!我們過來時沒把它們趕到屋子里去,那豈不是都要被燒死了!”

  常癩子的聲音隱隱從右邊傳來:“那是??刹皇嵌妓懒藛?。我就說這些什么修士過來準沒什么好事,地底下冒血水就讓它冒去唄,又對我們人造不成什么傷害。現(xiàn)在豬和雞沒了,田里不知道會被會被波及到,今年就完了唄?!?p>  許七娘不滿道:“你說沒事就沒事了,萬一真的有人死了怎么說?!?p>  常癩子嘿嘿冷笑道:“你看看有人死了嗎?”

  “轟!”

  又一束火光竄上了半空,打斷了他們的爭吵。明艷的火光清晰地照清楚了他們驚恐的臉龐,他們縮得更緊了,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安寧一些。

  站在空地最前沿的司空臨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了。

  小寡婦道:“唉,萬一等到天亮,他們斗法還沒斗完譖么辦?”

  話音未落,空地前燃燒著的雷電海忽然“嗖”一下,竄到有一人多高,幾乎就要舔舐上空地干燥的地面,人群又”嗡“地叫了起來。

  許七娘感嘆地道:“神仙斗法,小鬼遭殃?!?p>  小寡婦輕聲道:“我們還不是鬼呢?!?p>  許七娘苦笑道:“差不多是了?!?p>  一陣冷風從前面吹來,雖然村民們抱團在一起,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膽子大一點的青年已經站起了身,拼命朝前面看去。

  輸不餒問道:“看到什么了嗎?”

  那人搖搖頭,道:“就看到地面在反向往天上劈雷,真稀奇?!?p>  李金丹冷冷道:“不過這些雷還是沒能真的劈到天上,看起來她還不夠歷害?!?p>  風更加冷了,冰冷的雷光和寒風交雜在一起,仿佛跳舞一般在半空撒下更加冷的電花火星。遠遠看去,就像是會發(fā)光閃爍的暴風雪,又像是星空倒扣下來,將大地攪作一團幽夜。

  輸不餒呼出一口熱氣,抖了抖身子,道:“打完了嗎?”

  小寡婦怔怔道:“現(xiàn)在過了多久,差不多到什么時候了?”

  許七娘鎮(zhèn)定地道:“還有一會才會天亮呢,從剛剛那個’人‘過來到現(xiàn)在,其實也不過過了一炷香時間?!?p>  小寡婦嘆著氣道:“時間好長。”

  李金丹忽然叫了一聲,他驟然之間仿若失去平衡,屁股幾乎摔在了地上,手肘撐住地面,才勉強在村民前保持住了尊嚴。

  輸不餒小聲問道:“怎么啦李叔?!?p>  李金丹冷著臉道:“剛才那個’人‘又來了?!?p>  輸不餒瞪大眼睛道:“我怎么沒瞧見?!”

  李金丹幾乎是憤恨地道:“你當然看不見,你的修為太低,和村民沒什么區(qū)別。”

  輸不餒委屈地道:“……算了,你情緒不好,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電花更加閃爍,現(xiàn)在已經不像之前那些一叢一叢地劈上天空,反而像是反向的雨,紛紛灑灑像天空飄去。電花在不同高度爆開,正像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雨滴,在村民的眼前躍出一片炫彩。

  風中幾乎已經帶著冰霜,這讓電花炸得更加歡快了。

  小寡婦呆呆望著天空,道:“現(xiàn)在過去多久?”

  許七娘道:“根本沒有多久,就連半杯茶時間都沒過去呢?!?p>  小寡婦道:“我怎么感覺已經過了許久了。我是不是也已經變成了修士,突然之間覺醒了靈力,所以對時間的感覺才會變得不一樣呢?”

  輸不餒小聲道:“靈力不是覺醒的,它本就每一個人,世界萬物之內?!?p>  小寡婦凄慘地笑了笑:“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沒話找話說?!?p>  忽然,李金丹突然站了起來。他這次總算沒有再跌倒,凝重的臉上露出一抹驚恐,似乎看到了什么,狠狠咬住了牙齒。

  輸不餒也鄭重道:“怎么了李叔?你看到了什么?”

  李金丹沉聲道:“沒有,沒看到什么。問題也出在這里,我什么都沒看到?!?p>  輸不餒道:“那是什么讓你如此驚懼?!”

  李金丹咬牙切齒道:“死人在前面對我說話,沈珉死了,他在對我說話?!?p>  “…………這次是我們的過錯,也給路上眾多修士填了麻煩,實在過意不去,這不,給你們準備了一些薄禮,還請笑納。”

  雷電海熊熊燃燒,電光似雪一般在藺幽文眼前不斷旋飛。偶而,會有一個角落出現(xiàn)問題,在那里炸開的電花會有一瞬間的漏縫,這個死人就會帶著沈珉的亡魂穿行走在縫隙上,順便再把縫隙地上的靈石漿給踢走。

  這樣做,藺幽文就需要再使力強行填補上這塊空缺,所耗費的靈力當然也比有靈石漿串聯(lián)的地方要多得多。她咬緊牙齒,神識似電,又或者電似神識,飛速地探往村里每一個角落,追尋死人的腳步。

  死人大多數(shù)時間只待在雷電稀少的屋頂,他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爛,但鞋子還算完整,里面似乎還墊著息石做的鞋墊,讓他更加不受傷害。

  但是,至少有一點,藺幽文是猜對了,就算是這個死人,碰到雷電也會受到傷害,就算對方似乎已有元嬰期修為,但依舊忌憚著滿身冒出電光的自己,并不能直接攻擊她。

  “……我是沈家的修士,家中不幸,在這里不慎做出些荒唐事,特意來道歉的?!?p>  死人懷中的沈珉仍然在機械化說著話。電花空隙只要離得近,藺幽文就能清晰地看見他干癟的嘴唇艱難地張動,聲音從干涸的喉嚨里用力擠出,又被風中冰霜聲擊碎。

  沈珉本來好好地被放在一處平房屋頂,那是村里最大的柴房,被許多豬狗圍在中間,本來好好的,卻忽然被死人找到。

  死人已將沈珉體內的靈力一點一點抽了出來,他的身體也隨之干癟枯下,看起來就像是冬天的干草,生命已經逐漸消失。

  死人要把沈珉的神識靈力變成只能依托于腳下血水的亡魂,要把他的身體變成干尸,要讓他在最后一刻還在復述著同樣的話,來對藺幽文造成威懾。

  “師姐,這個死人是不是要把我們也做成這樣的干尸?”

  司空臨忽地跳到藺幽文身后房屋的檐角,他看起來有些吃力,雖然屋頂已經鋪上了一些息石碎,但時不時的麻木感覺還是讓他有些難受。

  藺幽文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那還真是對不住道友們啦!還好你們過來,被我遇到了,不然我們沈家可真是到處惹禍又不能賠償,讓我內心難安啊。”

  沈珉的聲音忽然飄近,扭曲的嗓音聽起來詭異恐怖,藺幽文的跟前雷電海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茶碗口大小的空缺,下癟的熾白色海洋里,死人灰黑色的臉突地赫然出現(xiàn)!

  這次的空隙竟然這么近!

  藺幽文倏然沉下臉,反手提起薤露,劍身在半空中斜劃向上,帶起一道電花游蕩而成的圓弧,火花爭先涌出,直接指向死人的臉!

  “轟!”

  比白弧和劍光更先到的確實死人的手!

  劍光還在半空,雷電尚在集結,他仿佛壞骨的手指卻已經捏向藺幽文的脖子,上面散發(fā)出來的黑氣仿佛在空氣里能抽出絲來,最先端甚至已經能觸到她的皮膚——

  一束電花卻正在此時炸開,閃爍開來的光芒輕巧地撞上黑氣,只聽”嘶“的一聲響,黑氣已經被灼燒殆盡!

  死人的臉仿佛扭曲了一下,倏地拋開沈珉,大吼了起來。

  “?。。?!”

  龐大的威壓好似鐵錘急急砸下,從死人身上源源不斷洶涌而出,幾乎將電火平面壓下一截!藺幽文順勢匍匐在地,手腕背在身后,劍也像一根針似地翹在半空,她的眼里卻不斷閃著著剛才電花燒灼掉黑氣的亮光!

  “轟??!”

  只是一瞬間!

  威壓已經放出,黑氣從死人腳下蔓延開來,天空飄著霜雪,雷電聚集成的海被壓下了一半,卻忽然吐出電花炸出來的火苗,侵吞向漫天舞動的霜花,冷風混著閃電,雷光映襯著冰雪,忽閃忽明之間混在了一起,隨著威壓陡然下降——

  “欻!”

  藺幽文倏忽繃緊力氣,渾身疼痛散架,放棄用靈力抵抗威壓,轉而集中在指尖,閃爍出幾乎透明的電光,好似一滴眼淚落到薤露的劍身上,猛地投向死人的腳!

  薤露在這束電光下,劍身仿佛也變成了透明了一般,反射著碎雪電花的閃光,在半空投出一道弧線,刺入了死人的腳中!

  死人不敢碰她,死人害怕雷電,死人已是死人,只能通過血水行動于地上,死人若是能夠隨意碰觸她,那么早上在李金丹院子里變成傻子的人就是她了!

  死人卻還在搜尋附近的落腳點。

  “唰??!”

  只見漫天的飄雷互相串聯(lián),霜花碰到電花立時融化,相互間投出仿若絲線一樣的帶電水流,仿佛一張彌天大網(wǎng),向死人頭上籠罩投下!

  “等一下?!?p>  有誰在輕聲道。

  藺幽文還未過頭,卻只覺耳邊響起“嗡嗡”,眼前一片頭暈,一塊石頭頑固地被電流激得打了一個滾,翻到了她的面前,仿佛不受威壓一樣,跳到了她的手邊!

  她甚至看不到石頭是怎么跳的,淡雅似水一樣的光就從電光的影子邊蔓延開來!

  “誰來了,誰來了?”

  荒原,無光,數(shù)十個人層層疊疊繞成圈站在這里,似乎在圍觀著什么。

  “這是是墓地,這里是墓地,這里是死人的墓地?!?p>  死人并不在這里,這里除了藺幽文還有這圈奇怪的人,只有坐在藺幽文對面的佝僂老頭。

  圍繞成圈的人還在說話:“四時歌,四時歌,四時有序,五行長行?!?p>  老頭虛弱地道:“春夏秋冬,朝晝夕夜,倫理有常,啼哭噤聲?!?p>  藺幽文認出了他的聲音:“老前輩?”

  老頭卻并沒有回答她,而是哆嗦了起來,身子縮成了一個球。

  圍繞成圈的人繼續(xù)說道:“四時歌,四時歌,你能給我們唱歌嗎?”

  死人突然來到了這里,他的臉還是只有半張,嘴唇依舊膿腫,四肢只剩下黑色骨頭,沒有一點好肉。

  地上的石頭悄聲道:“他本來就只是亡魂而不是死人,變成了這樣,就是這樣了?!?p>  藺幽文輕輕劃動薤露,匹練般的劍光照著亡魂暗淡的嗜血眼睛,她腳下一擰,劍尖就已調轉向前,急速向亡魂臉上刺去!

  但見黑血噴出,在沿著那圈人的腳灑下一圈,亡魂的兩只眼珠已經被刺穿,劍鋒劃過眼眶,又帶下了一下新的黑血!

  那圈人身上穿著的斗篷倒吸一口涼氣道:“能動手還是動手吧,何必動刀劍呢?”

  亡魂面目猙獰,猛地傾倒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從地面上甩起來一樣,朝著藺幽文飛撲而去。藺幽文轉身矮下膝蓋,靈巧地扭動腳腕轉了半圈,從亡魂高大身軀下扭過,劍卻從背后刺向上方,劍鋒破過半空,扎入亡魂左邊尚且完好的胸口!

  老頭面目麻木,張嘴流淚,難受地道:“不會,不會,還是不會。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血了,再給我點血性吧?!?p>  亡魂憤怒地悶哼一聲,雙手掙扎著想要拔出劍,藺幽文卻已先行一步翻動手腕,劍鋒劃破黑爛心臟,沒有更多的血出來。她握住劍柄的手指卻輕輕一扭,劍身發(fā)出嗡鳴,輕巧轉過半個圈,重重穿進亡魂的肚子里!

  藺幽文一只腳用力踏地,另一只腳已經飛踹到亡魂身上!她順著力道拔出劍,在半空中一扭身,和亡魂肚子里黑爛的水同時跳回到了地上!

  被劍捅爛的腸子油光锃亮地躺在地上,動情地道:“《子夜惜孤鬼所啼之歌》”

  淡雅的光再次亮起,水好似碎片一般裂開退下,藺幽文從亡魂腳上拔出了劍。她總算從老前輩的幻境里退了出來。

  雷電海已經消散,藺幽文虛脫地靠著劍,細聽著腳下傳來的輕微水流聲,似乎地底下的血水已經退下,亡魂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從腳到頭慢慢消失。

  司空臨已跳到藺幽文身邊架住了她。他哭笑不得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破爛石頭,無語地道:“前輩他還有這么大力氣,怎么不早使出來?”

  石頭安靜沉默,仿佛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會說話。

  藺幽文靠在司空臨身上,眼睛瞇了瞇,笑道:“這可能是因為他不太敢,只有看到我們使計把那死人給陰住了,才敢出來辦他的事吧?!?

世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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