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貝貝出生的年月是一九九八年的盛夏,花開著正艷,草長得正高,日頭高高的懸在天上,晴空萬里無云,夏大海的小棉襖就是在那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出生的。
有了生育第一胎的經(jīng)驗,王秀芝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上一次的毛躁與不諳世事,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項也不需要別人特意叮囑,有什么忌項她也大差不差的都知道,知道的多,做起事兒來也就更顯得上道兒,無需聽年長幾歲的女人們嘮叨,她也知道到了什么時間該注意什么事項。
產(chǎn)期臨近的關(guān)口兒,王秀芝又被接回了老家,與生夏天時的年月不同,時代進步了,人也比早些年更講究,不管再普通的家庭也不會像幾年前一樣在家里的窗戶上搭塊兒簾子遮住就可以充當產(chǎn)房,條件好些的人家在臨近生產(chǎn)的前幾日就會去醫(yī)院占一張席位,家里條件差點兒的可能會推遲幾日再去,生了娃后離開醫(yī)院的時日也早些,畢竟住一天就是一天的開銷。像王秀芝這種不上不下的,去的不算晚,回的也沒有那么早。
在幾個白袍子大夫的協(xié)助下,王秀芝生第二個孩子時還算順利,生產(chǎn)時間比頭胎生夏天的時長還要短些,進出產(chǎn)房攏共也沒超出半個點兒,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一個女娃呱呱墜地了,得此一女,夏大海就算是兒女雙全了,也算是人生美滿了。
聽到護士傳話生的是個女子,產(chǎn)房外夏大海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他對閨女的稀罕可比兒子多多了,與舊時傳統(tǒng)的北方農(nóng)村家庭固有的觀念不同,他一點兒也不重男輕女,應該說在他眼里生兒生女都一樣更貼切些,因為已經(jīng)有了一個兒子,他對女兒的期待表現(xiàn)的就更渴望了些。
王秀芝生二胎以前的那段日子,他也有自己的煩惱,女人肚子里萬一要再是個小子,他這當爸的,壓力可不是一般大。自己老子就是生了兩個男娃,媳婦兒秀芝家上面也是兩個哥哥,那種他看在眼里的家里不少于兩個男娃的家庭可不止一對兒,但好似過的都不盡如人意。要供養(yǎng)他們長大還花不了幾個錢,娶媳婦鬧人家才是大頭兒,鬧了人家后分家置地又是些麻煩事兒。還是生了女兒好些,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與自己不相干,也不是拖累。不過沒兒子也有沒兒子的不好,村兒里傳統(tǒng)的人家都講究個傳承,一代代的傳到自己這一輩兒,連個傳宗接代的都沒有,心里堵著也不痛快,他就看到過村兒里那些生了女子的家庭,說破天也還要再生,要生的還是個女子,那就繼續(xù)生,實在生不了男娃,換養(yǎng)抱養(yǎng)也要給自個兒家里留個公種,孝不孝順的先放一邊兒,關(guān)鍵要養(yǎng)兒防老,還得傳宗接代。
可家里男娃多了也是拖累,娃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家里得準備禮金,要是獨苗兒一個咋都好說,兩個就有點兒頭大了,敢生養(yǎng)三個男娃的家庭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好人家了,想到這些,夏大海越覺的男娃生多了的不好了。
最后夏大海想通了,還是生一個好,不過女人既然有了,他也就順其自然的接受,命里該有的想躲也不躲掉,掉自己身上了自己個兒安穩(wěn)接著就是了。
其實夏大海這一代人大差不差幾歲的一伙子哥們兒們,家里大都是兩胎,他們那一代人家里兄弟姐妹大都是三四個,與現(xiàn)時獨苗兒居多的社會完全不同。不過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兄弟姊妹們互相也能相照應。到了他們的子女這一輩兒,或是覺出兄弟姐妹多的好處,就想著自己最起碼也得有兩個孩子,再多的話負擔就有點重了,只生一個又總覺得身邊空落落的,與城里那些甘愿獨生子女父母的思想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有了這種思想又切實執(zhí)行了的家庭,卻也實實在在的違背了當時的政策。
王秀芝倒沒受過那份罪,罰了足足八千塊才算安了心,夏大海也拿的出那些錢,雖然那筆錢花的也是心疼,但該花的總得花。后來女兒每次問父母自己是怎么來的,夏大海夫婦倆都會說,“你是花了八千塊錢買來的?!?p> 生了二胎的王秀芝那次在老家調(diào)養(yǎng)了有大半年才回的省城,正經(jīng)歇了好幾個月,市場上的活計就全權(quán)交給了夏大海。那陣兒夏小海想著到城里謀生計,和大哥一樣計劃在城里也鬧個攤位,于是去攤兒上給他哥幫手了幾個月,取取經(jīng)驗。到了年紀,家里的老人就拴不住了,翅膀硬了總想往出飛,有老大的幫襯夏老漢也就默許了小兒子的忤逆,做父親的也不能甚都管,誰年輕的時候都有想出去闖闖的心,不如就由他去吧,多些經(jīng)歷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有了妹妹以后,夏天放學后回家的時間就不那么遲了,每次放下書包小家伙兒都會盯著母親身邊的另一個小家伙兒逗弄小半天,看著那個細皮嫩肉的小東西,他表現(xiàn)的比夏大海都高興,看到小家伙兒沖著自己咧著嘴笑,他也會笑著給些回應,時不時扮個鬼臉哄哄,看哥哥滑稽,夏貝貝就笑的更開心了。等夏貝貝長大了一些,王秀芝也試著放開了手,慫恿著兒子試著抱一抱妹妹,她則在一旁耐心且小心的護著,生怕給磕了碰了。
夏天剛試著抱起妹妹的時候,小手抖得幾乎就沒敢放松過,那種小心翼翼完全不像他平日的做派,那種生疏沒持續(xù)幾次,再抱起床上的小不點兒的他看起來也有模有樣了,等夏天敢試著抱著妹妹下地了,王秀芝又得準備離開了,她已經(jīng)歇了兩季,天兒已經(jīng)轉(zhuǎn)暖不再冷了,襁褓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冷凍,相對生養(yǎng)大兒子時的光景,這個小女兒已經(jīng)算享福了。
或是兒子已長大了幾歲,不像之前那般稚嫩,再離家遠去的王秀芝那次以后就沒再刻意的避著兒子出門了,車子到街門口兒的時候也沒找些拙劣的借口把夏天支出去。
車子啟動后,她探出頭給夏天說道:“牛,媽走咧?!?p> 夏天則懂事的朝著王秀芝擺擺手:“下次回來給俺多帶些好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