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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傳

第五章 長寧笑釋三閑洞,勾闕演說群魔勇

太阿傳 三兩豌雜面 7231 2024-07-16 22:25:16

  卻說昶星洞中彌煙層層,蘇長寧與那黃角正坐關(guān)參修之中。忽聽一巨響傳來,繼而山石搖動,流煙滾滾。一人一獸俱皆畢功。蘇長寧不明所以,心生警惕。黃角聞之登時怒氣沖冠生紅煙,眼如金鐘噴利劍,辭了蘇長寧,沖出洞門應(yīng)敵而去。蘇長寧緊隨其后,才出洞門,便見黃角已與來敵混戰(zhàn)一處,齒爪相撞,靈光轟裂之間兇威锃射。黃角以一敵三絲毫不懼,其威比初見所勝何止一籌。

  一時邙碭山間驚雷陣陣,靈機迸濺。那口吐白劍,尾銜巨鉤之蛇,長逾數(shù)十丈,劍飛鉤接間,蘇長寧只聞腥氣熏天,見其蛇身蜈足,滲人至極,乃是個異獸鉤蛇。

  那臉若懸壁,毛若荊叢,尾分三叉,生六足雙翼,嘴尖眼賊者,時時飛天遁地。尾若三叉戟,勢如破竹,迅如閃肇。乃是個三尾飛天鼠。

  忽聞陰風(fēng)起,恍似破天威。卻見一赤首鼠目之狼,勢如進戟,攜漫天陰風(fēng)而至,風(fēng)檣陣馬,與黃角對擊。只待草石退,沙襲路人睛。蘇長寧再看,兩方已分立對陣,許是打累也罷。那赤首黝身之狼已是口鼻溢血,神采敗壞,觀其形狀,乃是個猲狙修成之妖。

  鉤蛇見黃角難敵,陰滲道:“這廝幾年不見,竟有如此長進,卻待如何?”那三尾飛天鼠回道:“大哥!前番拿之不下,如今這黃角更是厲害,不如先去抓些人來,給三弟養(yǎng)養(yǎng)精氣,亦未遲也!”猲狙不愿拖累,又見蘇長寧道韻未至,靈氣不顯,笑道:“我觀不然,那小人與黃角關(guān)系匪淺,正可以此為進,二位哥哥且纏住黃角,看我得功!”

  三妖遂成圍狀,鉤蛇口吐漫天白劍,尾鉤錚錚作響,若狂雷驚世。三尾鼠遁地而行,鐵尾如長槍疾射,風(fēng)馳電掣之間,黃角口吐仙光,轟擊劍雨;雙角迸出,爪似金鉤直奔那三尾鼠而去。猲狙卻如魅影,直奔蘇長寧。

  蘇長寧見勢心驚,遂盡起周身之氣,嫻靜乎如星光之熒動,浩渺乎如羽天之清云,勢起清冥,幻若太虛。如出清冥而上者,又如隔陰陽之幻曉,如水如鏡,如霧如印,卻是情急之下結(jié)成法印。猲狙來勢疾猛,口吐藍(lán)光,宏若天日,正撞印上。只聽轟然爆響,藍(lán)光湮滅,清印去勢不減,撞上猲狙,猲狙霎時睚眥欲裂,七竅生血,倒飛三千丈,血水沯新石。猲狙癱軟于地,已不見神氣。

  兩妖見猲狙勢敗,忙將黃角迫退,飛身去救。鉤蛇立身而起,口中白劍寒光冽冽取向蘇長寧。蘇長寧手握乾坤尺游身而上,一時只聽得鏘鏘作響,尺劍相擊間電閃雷鳴,火星四濺。那三尾鼠心憂猲狙危亡,忙去救助,略一查看,只見猲狙肺腑破裂,四足筋骨俱斷,心疼不已,忙取丹丸為其服下,又以法力助化。

  鉤蛇那邊以一敵二,不過數(shù)合便敗下陣來。蘇長寧恨其為妖,定是作惡多端之輩,便要取其性命,那三尾鼠卻騰飛雙翼,跪落跟前,磕頭無數(shù),口中告饒。蘇長寧卻道:“爾等為惡一生,吃人無數(shù),如何饒得?”

  那三尾鼠忙陳不敢再犯,蘇長寧正思慮間卻聽黃角說道:“世間生靈無盡,皆以弱肉強食為旨。再說這萬山之間,妖洞鬼崫無量。君若以食人之事為量,卻如何殺得盡?今日敗了他們,何不將之收服,嚴(yán)與規(guī)化?”蘇長寧聞之眼前一亮,恍然道:“原來你能通人言?”

  黃角笑回道:“先前失了魂靈,靈智不全,故不能言語,今番修正全賴道友不計前嫌。若蒙不棄,愿以百年相乘為報?!碧K長寧此時念及食人之事,又見三妖皆伏,姿態(tài)乖覺,也覺黃角所言有理,卻不知黃角是何意頭,便說道:“三妖既是尋你晦氣,現(xiàn)已降服,便由你處置罷!”

  黃角得令,遂轉(zhuǎn)身冷道:“爾等三番尋我晦氣,本應(yīng)取爾等性命方消此恨。但今蘇大王心有好生之德,且暫饒你等性命,他日有命,若敢不從,必不饒?。柕瓤煞??”三妖死里逃生,不甚欣喜,忙稱愿服。黃角又道:“既服還不拜見大王?”三妖緊忙向蘇長寧下拜,跪請?zhí)K長寧立名山頭,巡視洞府。

  原來這群山之中,雖妖魔無數(shù),駢伐不休,但也井然有序,小妖依大妖,大妖立山頭,方才相安無事。既被降服,便屈讓山頭洞府,以強為尊,方是安身立命之道。不過近年那晏虛專心造化之事,不愿約束這萬山妖王,這些妖王更有不拘。更因晏虛既死,平時隱忍,舊日仇怨,如何不泄?天地造化,莫非強取,所謂修行,于生靈而言不過強力而已,是故隴洲已失安寧。

  三尾鼠羽翼生輝,托載一眾向西而行,蘇長寧一身破衫獵獵作響,眼觀群山倒赴,村落田莊,十有八九皆無人跡,心中波瀾四起,正是:

  我本遺難身,何安舊故根?

  法力通天意,不忘來處情。

  正思慮間,卻見下方濃煙滾滾,黑霧彌野,妖風(fēng)陣陣,臭氣沖天。鉤蛇請命去往查探,蘇長寧應(yīng)了,遂放了身子數(shù)十丈,口銜白劍,整理威風(fēng),千足颯颯直入黑霧之中,不片許,便見白劍如電,千足如鋸,破風(fēng)擊石,斷木橫飛。再見神通綻綻,血肉四。再聽哀嚎連連,求饒遍遍,三尾鼠細(xì)聽后喜道:“妖魔已為大哥降服耶!”蘇長寧便攜眾妖而去。

  那妖魔既伏,黑霧漸散,蘇長寧等于村頭翹首觀之,見十里村落哭喊遍地,哀聲不絕,雞飛狗跳,牲畜狂咽。村人悸懼形色,尋子喚伴。鉤蛇將那妖魔趕至近前,其壯如山岳,形似青牛,額頭生角,頭狀如犀,乃是個犀渠修成之妖。蘇長寧厲聲喝問:“汝今傷了幾人?從實招來!”犀渠哭喊道:“大王饒命!小妖還未下手便被捉了!”蘇長寧眼見所言非虛,但村人驚嚇一場,自不能如此罷了。便對鉤蛇道:“它倒怪你的不是!”鉤蛇會意,怒目而視,又邀三尾鼠對之毒打,拳腳之間甚為有力,仿似今日被降之怨,便由這犀渠受了。

  已過多時,那犀渠血淚成溪,哀聲瀲野,蘇長寧方才止住道:“既生靈性,不尋仙問道,卻在此為禍。今天幸未傷及人命,不然將你剁了!”犀渠聞言精神大振,忙回道:“小妖知罪!乞愿鞍前馬后,做牛做馬,無不順從!”蘇長寧見村中房屋多已倒塌,田舍破亂不堪,見犀渠又誠心悔過,便道:“你便在此做牛做馬,修房蓋瓦,犁田通渠,護佑此方平安,以贖前罪。他日若聞村人怨言,必將你抽骨剝筋!”又問幾妖:“可知它是何跟腳?”

  三尾鼠忙回道:“它住嘉蒙山犀崆洞,號稱神犀大王。洞中小妖三千,大妖十余,離此不過百余里而已。”蘇長寧聞之有了計較,便道:“你便前去看守犀崆洞,它若敢造次,便屠了它一洞子孫!”犀渠聞言如喪考妣,心悔今日不慎,遭此劫難,往日口中之食,往后卻要聽其驅(qū)使,但念一洞子孫,也只得強振精神,犁田通渠去也。

  三尾鼠自去犀崆洞不提,蘇長寧乘黃角為便與鉤蛇而去,未幾,見一蒙蒙大山,其起勢千里,浩延不絕,山名玄真山,目窮不見尾。黃角方才停下,鉤蛇已縮身丈長,躬立洞口以事新王。蘇長寧跳轉(zhuǎn)而下,見山高萬丈,云息崖頂,道是:

  云隰危黛睡意濃,若緣天崖墜山中。

  日光到此無窮蔽,笑說人間景不同。

  不覺暢意。見洞口題號“三賢洞”,聯(lián)曰:“問道清凈山,逍遙共三賢?!彼靽@問道:“既問清凈,何起爭端以致今日?”黃角笑回:“世有黃角獸,乘之壽千年。三獸一時貪念作祟,故有此著?!?p>  蘇長寧便進洞中,見:

  浮霄奇頂天穹墜,仙芝靈草韻請垂。

  臻幽古樹盤仙洞,落鳳畫彩玄鳥回。

  長河靜臥映虹飛,碧洙新落滟花蕾。

  平生逍遙長游此,愿非黃粱愿非醉。

  中有麟獸游戲,金鱗躍水,彩鳳與秋霞齊飛,鳶鳥攜遐籟同游;奇花放艷,異草明耀,靈?吞吐,如光如霧,齊描醉目之盛景,同疏沁神之福洞。蘇長寧贊曰:“真乃仙境也!”

  三妖不喜呱噪,故此洞天雖大,卻無旁妖之影。蘇長寧各處巡游,見鉤蛇與猲狙皆色恭相陪,說道:“此間甚好,唯當(dāng)不得‘賢’字。”鉤蛇思之回道:“莫不改之為閑?”蘇長寧笑道:“善!便依你所言。”鉤蛇聽罷便出洞使其尾鉤將‘賢’改過。黃角笑道:“人稱身閑、心閑、性閑。若覺逍遙意,應(yīng)是得三閑。此觀鉤蛇,倒有一分覺性?!便^蛇聞之恭拜,想起幾次三番造惡,心中生愧,又對黃角之言泛知音之念,今日相伏之虞倒不存了。

  三閑洞中猲狙養(yǎng)傷,蘇長寧與黃角鉤蛇相談甚至,雖修行之道人妖有別,然大道殊途同歸,多有論證,各生暢然,自不多提。

  卻說那日晏舒妘自出太虛境后,不過幾日便已尋至蘇長寧,心欲相隨,卻不得意。原來蘇長寧一路行遂皆由閑風(fēng)所置。晏舒妘見那閑風(fēng)氣度不凡,似無歹意,便緊跟其后,不曾相擾。然她窺于旁側(cè),閑風(fēng)又豈能不知?故而三言贈畢,徑自尋上晏舒妘。

  晏舒妘觀其不善,又神行于京,氣藏于閑,一副得道氣象,故不敢輕動。只冷面寒霜道:“汝等只道乃祖已去,如今橫行無忌,欲行滅絕之事,卻是不知我手段乎?”閑風(fēng)乃為高人,自不愿與之計較,笑道:“汝既自知處境,何需老道出手?如今你族正侵北鹿,何不相投而去?”晏舒妘聞言才知錯怪,卻又放心不下蘇長寧,拜謝道:“只是此人經(jīng)我傳授,委留至今,只欲護其周全,別無他意,還望道長相全!”閑風(fēng)笑道:“人龍殊途,不可強求,去罷!”晏舒妘雖百般不忍,然見事不可為,只得離去。

  晏舒妘去后,一道童行來,卻是阿難。此時著一身青黑道袍,體容寬松,掬態(tài)可欣,靈氣脫顯。面愕閑風(fēng)問道:“師父將其放任,又為其指點明路,不知有何深意?”閑風(fēng)一笑道:“世事多由善因起,而難善果終,又何需旁人推作?此番事了,你且回去吧!”阿難忙道:“弟子愿與師同往!”閑風(fēng)笑撫其頂,寵愛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將行之事非阿難所能參與,只得召來祥云負(fù)之而去。

  不多時,又行一人來。來人頭戴青金紫霞冠,身披紅云扼龍袍,足履琉星悅?cè)A靴,手持冥月弒神刀。面若兇匿,眼含神光,雙肩聳聳,威風(fēng)颯颯,乃通明島狂遒峰殊元道人是也!殊元道人滿目含笑道:“道兄百年未見,真真想煞師弟也!”閑風(fēng)老道亦是眉眼如鉤,笑道:“道長威風(fēng)不減,貧道卻是老矣!”兩人寒暄片刻,殊元方才問道:“道兄相召,乃為何事耶?”

  閑風(fēng)嘆曰:“天淵將逝,離水漸平,龍族之勢又將席卷,而我人間已無劍仙,卻該如何擋之?”殊元回道:“自當(dāng)精兵強將,以力拒之!”閑風(fēng)點頭道:“正該如此!只是如今龍族正侵襲妖國北鹿,我觀妖族族類雖繁卻也非龍族之?dāng)?。值此妖族危急存亡之際,我等若能以仙兵鼎力助之,幸成盟義,以二敵一,此禍尚可挽救。此事需借通明島之兵力,尚有可為,故召兄爾。”殊元憂道:“妖族與我等勢所難容,爭隙繁多,恐一時之間難罷前嫌,卻該如何?”閑風(fēng)取出一信交之道:“此番正是受賀州帝顓所托,意與通明群賢相商爾。彼本欲親至,又因北鹿情勢所累,或恐一時冒昧而生變故。已作書辭,托我轉(zhuǎn)承?!笔庠舆^回道:“自是不該謬拂道友之請,只是此中大事,不為輕便,當(dāng)與群峰商議才可?!遍e風(fēng)笑道:“如此老道便恭待議允,翹盼復(fù)回了!”

  兩人辭過,一時無話。且說三閑洞中蘇長寧與三妖每日論道,情誼漸深,忽聞求救聲傳來,忙出洞門,見是三尾鼠渾身帶傷,氣息奄奄。鉤蛇忙將查看,卻見其渾身筋骨寸斷,忙取一奇花喂下,稍至片刻,三尾鼠終是醒來。見了蘇長寧,哀聲道:“那犀渠大王屠滅嘉蒙山所住村人,又召集十余妖王,欺上犀崆洞,屬下幸而不死!還望大王為小的做主!”黃角見其神采衰敗,遂取一丹丸與之,三尾鼠服下登時精神抖擻,筋骨之傷雖不立時痊愈,卻也現(xiàn)生氣之象,兩妖連連稱奇。蘇長寧見無大礙,遂道:“幾位且在洞中修養(yǎng),我去去便回!”

  蘇長寧既乘青云行于山巔,不過幾時便到那日村落。只見那里地覆山翻,瘴氣沖天,哪還有村落跡象?蘇長寧登時悔恨不已,只因一時不察,竟生如此禍?zhǔn)?。悔糾痛苦之間,嚼牙泣道:“我定要屠了犀崆洞,以血此恨!”此時黃角也跟了上來,細(xì)聲和道:“道友有何意想,我愿從之!”蘇長寧拭淚轉(zhuǎn)身問道:“斷不敢說甚于你相助之處,我今亦未知,又豈敢居恩挾報?且此番事險,爾等又同屬妖類,如何相殘?”黃角卻道:“道友入道時日尚淺,如此大恩于我尚雖不知,我卻不能不報。且夫天地之間,借炁而生靈者不勝枚舉,豈可一概論之?”蘇長寧思其言語,又念來路,問道:“汝之盛情,乃受閑風(fēng)道長所命乎?”

  黃角忙跪地拜答道:“我曾幸聞道言,曰:‘天地恒宇,萬類靈長,緣屬因果之中,類序之化耳。其綴可逝,生滅果幻,道之所失也。宇宙鴻荒,諸天星辰,覺念見聞,道之所止也。道之元象,非可以此概之耳?!嘁源搜蚤_悟,方生靈性,故以身微力,相助于人,以求他日再可聞見也!”蘇長寧聞言不覺有悟,問道:“只是以我之鄙陋,如何能使你如愿?”黃角笑道:“以道友之年歲,能有如此法力者,古今罕見,切莫妄自菲薄才是?!?p>  蘇長寧見其心甚堅,況有人相助又豈有推辭不受之理,只道:“此妖虐殺百姓,當(dāng)碎尸萬段方血此恨,你既愿跟隨,又豈能不受?只是其中兇險,不愿牽涉到你罷了!”黃角聞言心中大動,遂放了妖身而請,蘇長寧不再推辭,乘之不需片刻便見嘉蒙山。

  只見其形如扇,其黯如淵,煞氣刺骨,怨稠蓋天。正到山腳處,便見犀崆洞口,其形如獸口,恐怖異常。不消分說,蘇長寧結(jié)印便打。那洞口轟然炸開,山石如血塊四濺,洞中臭氣直沖云天,黑煙彌漫間,那神犀大王攜領(lǐng)刀兵正排陣處,蘇長寧業(yè)已殺來。

  一時呼喝四起,怒罵不絕。蘇長寧充耳不聞,胸中盛怒盈京。左揮乾坤尺,右結(jié)太虛印,坐下異獸乘黃,端的是威風(fēng)赫赫,扈爽英姿。乘黃口噴紅煙,尾鞭橫掃,踩踏無數(shù)小妖,無一合之?dāng)场LK長寧威勢更甚,乾坤尺遇風(fēng)見長,遇敵觸之即死,碰之必亡。太虛印出如分清濁,勢卷焪洶,勿論大小山精,窮兇巨魔,太虛印下,只余升騰血氣,經(jīng)久不散。余者哭喊遮天,四散而逃。百足蜈蚣只恨腿少,千翅金蟬只怨翼薄,哪管得神犀大王厲喝不斷,咆哮振天。

  一人一獸如天威降世,猱進鷙擊間,嘉蒙山已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溪。至眼不見可活之?dāng)?,耳無半簌之音,卻早不見那神犀大王蹤影。蘇長寧首開殺戮,胸中懵鈍,至此才覺,遂意追尋,卻聽黃角勸道:“道友莫急,我料此妖未必甘休,不如先行調(diào)息,靜待便可?!碧K長寧亦是疲乏涌身,便聽從其說。

  才進洞中,便見骨山林立,罪孽遍地,令人難以直視,蘇長寧見之心痛難忍,繼而恨上心頭,奮力抬手一印,將其夷為平地。千丈嘉蒙山為之崩潰,黃角心知蘇長寧乃一難童出身,必是哀情難絕,慰道:“此事難全,不如先回洞府,再行計宜?”話才剛落,便見鉤蛇、猲狙攜三尾鼠前來。

  三尾鼠見此間情形,心中雖驚又暢,既懼且服。三妖忙拜于地泣道:“我等能歸順大王,真乃三生之幸也!”蘇長寧卻道:“經(jīng)此一事,我等舊怨已釋,不必再效命于我。只是莫再為禍于人,以效前車?!睅籽犎坏溃骸翱墒俏胰值苁谭畈恢埽壳蟠笸趺餮??!碧K長寧笑將三妖扶起,對三尾鼠道:“因我一時不察,害你遭此橫禍,非我愿矣!只是我欲屠滅害人之妖,所事之險,不該累使諸位!我等相識一場,如此好散,也不壞情義也!”

  猲狙回道:“我三兄弟雖身為妖,卻修盼天命,傾心向道,豈會與此等冥頑之妖為伍?近日洞中論道,令我等多生醒悟。大王又何必生疑?便是屠遍隴洲之地,我等亦然從之!”蘇長寧道:“非我生疑。只恨天地不公,既生無窮造化,卻斷世人聞路。唯以蚍蜉之能,卻與妖魔共處一世,如何安然?若與群妖為敵,遭其忌恨,恐于爾等不利也?!?p>  鉤蛇等聞之心動,遂道:“我聞生靈之道,在乎于天命有度,行之于常。隴洲雖族類繁多,然前循晏虛規(guī)化,皆愿從王命,非不可教化也!大王可效王事,隴洲稱尊,其后嚴(yán)于規(guī)化,使其不敢欺虐凡俗,如此大王心事可了乎?”蘇長寧聞之心中大動,卻因人妖有別之心,笑道:“本欲拼卻此身,護守一方安寧。汝等雖愿相隨,然我等非同族類,卻相交甚歡,不敢以人間之事而使你等涉險耶?!?p>  “夫天地之間,各有其主。滄海之于蜉蝣,浩空之于飛禽,大地之于走獸,生死乎之間,謂之命也!欲之斯,命之始,非主莫之能概也!命不清則性不定,性不定則行之于罔也。故主示以往,心之所向也!大王仁厚,不計前嫌,我等怎不思報效?大王欲行事艱,我等敢不舍生忘死?乞大王不棄!”鉤蛇說罷,猲狙又道:“我三兄弟生來本是孤魂野鬼,飄零世間,多受欺凌。幸遇大王,不計前嫌,今又為二哥血恨,教我等如何不敬?”三尾鼠拖傷帶沓,三尾橫猙,長淚縱橫,只求蘇長寧不棄。鉤蛇又道:“自古百姓之為英雄之主,非此莫能稱英雄者也。我等久歷四方,未遇如大王者使我心折。大王不鄙年幼,功力參天,心胸偉碩。莫說族類之別,我等皆乃天生地長之獸,亦無血脈傳承之道,自無族類之分別。若蒙不棄,自當(dāng)以效死命,他日幸立功業(yè),也不枉來此一世!”說到情深處,忙攜猲狙、三尾鼠伏拜于地,行以大禮,懇切道:“此后我等之命即為大王之命,但憑驅(qū)使,絕無二心!”蘇長寧見之肅然,淚目道:“余本愚陋之人,今得諸位不棄,傾心相投,必永不相負(fù)也!”

  黃角笑道:“大王生長于人世,我等形體有別,久見生異,不若化為人形如何?”鉤蛇合拳拜道:“我等早有此意,卻不聞變化之法,還望道友不吝賜教。”黃角遂賜了法決,與三妖同化人身。只見道道清煙消散,幾妖雖化人身,卻不難化其首。黃角赧笑道:“久疏技藝,不盡其妙耶!”蘇長寧笑道:“此事不難,且觀我法。”遂起清冥之氣,與四妖變化。

  變化法臨,眾皆形變。黃角變一青須道人,著青黑道袍,形容熠熠,神采安然。鉤蛇變一雍和散仙,持白須拂塵,青須鶴顏,氣質(zhì)出塵。猲狙變一精厲劍仙,手握三尺寒劍,面生英華,舉止凝練。三尾鼠變一凈面道士,眉目狡黠,雙臂修長,堪稱奇人。眾皆觀詳,相顧大笑。蘇長寧是時說道:“此不過障眼之法,所謂變化之法,應(yīng)移換因果,方才不漏馬腳。我便傳法,你等日后詳加參悟,才成正果?!?p>  遂傳了幾妖變化,才與三妖道:“我等相交日久,卻不曾討問名號,失禮之處,切勿責(zé)怪?!便^蛇道:“屬下名號勾闕,二弟稱號伺微,三弟遙狙是也!”蘇長寧稽首,以示見禮,遂道:“今日未能擒住神犀,料其必不甘休,我等暫回洞府休息,待探聽虛實,再行計議?!?p>  才回三閑洞,勾闕與蘇長寧道:“探聽之事,乃為二弟所長,可令行之?!碧K長寧欣然,令伺微道:“如此便有勞了!”三尾鼠所化伺微道士欣然領(lǐng)命,乃出。勾闕又道:“自晏虛去后,千山妖王各生變心,凡有些本事的,無不稱宗做祖,聚嘯一方,不甘人后。搶地盤,奪洞府,爭名號,斗法術(shù),較靈寶,比手段,總是亂哄哄。我三兄弟本意奪了乘黃命數(shù),增長壽元功力,捱過這亂世?!鞭D(zhuǎn)又向黃角賠禮道:“先前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黃角卻稱不值一提,幾人笑笑,勾闕再向蘇長寧講起:“就西邊三萬里處,有名喚太一的,氣勢洶洶,光是麾下千山六島七百洞,妖兵妖將無數(shù),妖王便有三千余數(shù),風(fēng)頭一時無兩。再有一巫名風(fēng)伏羲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出入若鬼魅,能知來去因果,與其胞妹名喚風(fēng)里希的,在這隴洲亦是聲勢浩大,有聲有色。還有些亂山惡洞,結(jié)伙作惡的,聚時一瓢水,散時滿地沙,專事欺孤凌弱,不過要說鬧得最厲害的,您猜是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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