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施家水軍
成唐七十八年元月十九日,元州最西端的防線,土垣堡,戰(zhàn)云密布。
寧州城破,西沙要塞三關(guān)皆崩,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人人都知道成唐不會這樣罷休,渠粟韃子也不會這么放棄,戰(zhàn)事將起。
元州失去了長寧關(guān)隘和寧州的防護,成為拱衛(wèi)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線。
土垣堡孤零零地矗立在小山岡之上,正是元州城防軍駐扎之處,這里也是元州最前沿的戰(zhàn)線。
山岡下就是府元河湍湍南流,府元河河面寬闊,水流平緩,土地肥沃,兩岸有十數(shù)村莊。
每年初春時節(jié),北離山脈冰雪融化使得府元河高漲,沿河各地都要提防洪水泛濫,但是此番尚在冬日,水位不高,正是行船無礙的好時機。
從元州土垣堡碼頭登船,向東南行,最快五日便能抵達京城錦云碼頭,比之陸路,既快又方便。
白澤卿在囚車中晃了三日余,才抵達元州土垣堡碼頭。
這一路行來所見,皆是荒廢或燒焦的村莊和無人耕作被馬蹄踏過的田地。渠粟軍幾乎是將寧州城外村莊碾成廢墟,幸存下來的流民除了東行之外,沒有別的方向可以去。
府元河岸邊,一群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相互扶持著艱難的向東走去,隊伍中只有幾輛破車,上面裝著一些米糧,幾個實在無力行走的孩童和老人坐在車上,神情滿是凄惶。
他們都是體弱無力之人,基本上在東行的流民中已經(jīng)落到了最后面。
西北鐵騎的車馬行來,地面的震動讓他們覺察到了莫大的危機,幾個農(nóng)夫拿起鋤頭鐮刀,想要盡可能的保護自己的家人,在看到西北鐵騎的長鷹黑旗時略略松了一口氣,卻還是趕緊讓到了路邊,警惕的盯著黑甲鐵騎。
凜冽的風從河面上吹來,讓一些衣衫單薄的老弱縮成一團,元州的冬天雖不似寧州大雪紛飛,但仍是十分寒冷。
前途茫茫,想到若是元州已經(jīng)無法再安頓流民,他們還要往京城求活,而這一路風餐露宿,糧食不足,也不知能有多少人能活著抵達,隊伍中一些老人已經(jīng)是淚盡泣血。
一個坐在車上的小孩兒目光無意中掠過河面,他突然驚訝地指著河心道:“爺爺,那里有大船?!?p> 跟在車邊踉踉蹌蹌行走的老人舉目望去,也是呆住了,只見府元河中央,百余艘大小船只正溯流而上,其中一只樓船最是巨大堅固,船頭樹著一面大旗,上面是一個大大的施字。
船上甲士林立,周圍二十多艘戰(zhàn)船將樓船護在中央,其后是裝滿輜重的貨船。
老人的驚呼讓其他人也都轉(zhuǎn)頭看去,流民隊伍里有見聞廣闊的忍不住喊道:“這是西南施家的水軍吧?怎滴來了元州?”看到施家水軍快船和船上兵甲鮮明的士卒,本就腿軟的他們幾乎更有些無力行走。
白澤卿忍不住扶著囚車圓木站起身來觀望。
這時,那只樓船船頭似乎有些騷動,白澤卿清楚的看見從頂層的船艙緩步走出幾人,其中一人排眾而出,站在船頭,手撫欄桿,向岸邊望來。
這人一身素色衣袍,外披青色大氅,遠遠的看不見形貌,只清楚看見那人朝著西北鐵騎的隊伍揮了揮手。
白澤卿便喃喃道:“看來要坐船了,也好,沒那么顛簸了?!?p> 她懶懶坐回囚車,眼光流轉(zhuǎn),突然瞧見流民隊伍之中,一個相貌樸實的中年農(nóng)夫在看到那只樓船的一瞬間眼中閃過冰冷的光芒,但是他又立刻低下了頭,仍然是那副苦悶煩憂的模樣,還不時摸摸右腿,那上面胡亂包裹著一些布條,應該是一條傷腿,難怪他落在后面和老弱婦孺一道。
白澤卿皺皺眉,看錯了嗎?不應該。那就是這人有問題。
樓船尚在行駛,一支先行船已然靠岸,一支三十人的小騎隊當先而下。領(lǐng)頭的是一個身穿銀色軟甲的女將,清艷無雙,長眉入鬢,令人一見便知道這是一個巾幗英杰。
她披著一件黑色披風,腰間懸著銀色長鞭,背后掛著弩弓。她身后的隨從也都是身穿銀色軟甲,佩著弩弓。
與那女將并騎而行的卻是個道士。
那道士面如冠玉,身材英挺頎長,胖瘦合度。身上那件天青色道袍有些破爛,頭發(fā)以青竹釵松松垮垮的束著。
這一身裝束看著與這一隊騎兵格格不入,反倒像是流民里混進來的。
這支騎隊在接近流民隊伍的時候,自然而然散開,隱隱將流民隊伍圍了起來。流民們不由慌亂起來。
女將將目光投向道士,那道士目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掠過,神態(tài)閑散,目光卻冰澈清明,凡是被他目光掃過之人都有種與險些被閻王勾了魂的感覺。
那道士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受傷的中年農(nóng)夫身上,嘴角露出一絲譏誚,手中酒葫蘆隨意朝他點了點,道:“你,出來?!?p> 那個中年漢子猶豫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
在道士點過之后,女將便目光時刻不離地望著他,直到他走到馬前,女將才冷冷問道:“你是渠粟的密探吧?”
那農(nóng)夫神態(tài)茫然,似乎不知道女將在說什么,只是驚惶辯解道:“小人不是奸細,小人是本分的莊稼人,腿……腿摔傷了,才被村人拋下,落到了后面?!?p> 女將冷冷一笑,道:“撒謊!”
說罷,手中長鞭仿佛毒蛇一般刺向那農(nóng)夫咽喉。
那農(nóng)夫目光一閃,作出不及反應的樣子,只是慘叫閉眼,那長鞭果然一觸即回。那農(nóng)夫已經(jīng)渾身冷汗,嚇得軟倒在地。
女將居高臨下,冷冷看了他半晌,回過頭望向道士,目光中滿是征詢。
那道士就著酒葫蘆飲了一口,又晃了晃,“哎喲”一聲,皺眉搖頭:“沒酒了?!?p> 那女將也不生氣,提馬向西北鐵騎的方向走去,其他的騎士也都策馬離去。
那中年農(nóng)夫松了一口氣,正要起身,卻聽那落到隊伍后面道士淡淡嘆息:“可惜啊,不能殺凡人。”
便在此時,那農(nóng)夫只覺得一枚冰冷尖銳的異物刺入咽喉,他掙扎著抬頭看去,只見當頭的女將已經(jīng)收回了手,目光冷然地看著他。
流民發(fā)出壓抑的驚呼,鮮血染紅了嵌入農(nóng)夫咽喉的梅花鏢,他喉間發(fā)出“嚯嚯”之聲,眼中閃過激烈的怒意和迷惑,便倒地斃命。
那道士“嘖嘖”兩聲,任馬兒行到女將身邊,才點頭道:“寧殺錯不放過,夠狠的?!?p> 女將挑了挑眉,低聲嘟噥了一句“分明是你讓我殺的”,卻沒有爭辯,反倒在馬上行禮:“多謝先生幫忙甄別細作?!比缓笠膊坏茸鞔?,朝西北鐵騎隊伍高聲道:“西南水軍施凌求見少將軍?!?
慕容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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