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溫酒烤羊肉
霍家很大,這院子自然不小。
繞過回廊的一排木槿花樹籬,便霍然是一派近水遠山的畫境。
眼前是活水蓮池,池中假山堆疊,一道瀑布從假山傾瀉入池,驚得池中錦鯉歡快游弋,池南岸有石臺從假山延展而出,宛如架了一座天然的空中石橋,直接將假山與長蘭亭相連,亭后連著葡萄架,亭邊有菖蒲鳶尾數(shù)叢,水流又繞長蘭亭流向東南,形成水尾,于是亭子尤其顯得空靈活潑。這般雅致景象,十分適合彈一曲古琴,或是對酒邀月。
可現(xiàn)在亭子那邊傳來的卻是讓白澤卿直咽口水的烤羊肉香味。
精致的霍二爺,神態(tài)悠然的坐在長蘭亭中,那日聽泉寺中見過的婢女正在給他添茶,另外有婢女在將烤羊肉分切成小塊,趁熱雙手捧到霍二爺跟前。
亭子外蓮池邊幾個小廝正架著烤架有規(guī)律的轉動著整只的烤羊。這畫面,十分破壞眼前的美景。
“真的是,朱門酒肉臭……”白澤卿瞟了一眼身邊衣衫襤褸的兩個孩子,又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嘀咕。
霍三娘子神色間有了幾分歡愉,稍微加快了腳步,走到亭子下,行禮喚道:“二哥?!?p> 一眾管事婆子侍女小廝見了霍三娘子都是屈膝行禮,便各干各事,竟無一人出聲。
霍二爺將沾了干料的羊肉送入口中,方看了一眼妹妹,問身邊人:“酒溫好了嗎?給她倒上?!庇制骋谎凵砗髱兹?,在白澤卿身上略一停頓,剩余二人只是一掃而過,便又皺眉看向妹妹。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家里帶?”言罷用手帕掩著咳嗽了幾聲,接過婢女遞來的熱茶抿了兩口。
霍三娘子知道哥哥有些許小潔癖就愛瞎講究,對管事道:“帶這二位客人去整理一下。”
周潛朝白澤卿點了點頭,很懂事的拉著口水已經(jīng)流到下巴的小女童隨管事去了。
霍三娘子這才拉了白澤卿往臺階上緩步而行,笑彎了眼對霍二爺?shù)溃骸岸纾@位可是咱大嫂家的三妹妹呢?!毖谧煲恍Γa充道:“就是在槐樹苑爬樹掰蜂窩的那個?!?p> 白澤卿翻了個白眼,記性太好有時候也不見得是好事。
“白家的?”霍二爺挑了挑眉,玩味的笑了笑,輕咳了兩聲,淡淡道:“你過來?!?p> 踏上亭子的那一刻,白澤卿才知道她還是低估了對于亭子的認知——這,哪里還是亭子?這可比舅舅家的客廳還大。兩張大石桌,四個小案,十幾個侍女沏茶煮酒切羊肉,絲毫不見擁擠雜亂。
她走到霍二爺?shù)淖狼?,看著上面一應擺設,金碗銀盤琉璃細瓷,無不奢靡至極。突然就覺得大姐姐和大姐夫每逢年節(jié)便幾十箱的往家里送禮真的不算奢華。
霍二爺看著白澤卿一臉感慨,瞇了瞇眼,問道:“那破布條子是你扔的?”
白澤卿一愣,這事兒是在這里能說的嗎?還是老老實實點頭:“是?!?p> 侍女已經(jīng)扶著霍三娘子在桌邊坐了,婢女們雙手捧了溫水和濕帕子給她凈手,又將剛溫的酒和新切的羊肉遞過來。
霍三娘子點了點酒盞,先是低聲吩咐婢女換碗來裝,又伸出纖纖玉手直接拎了一片羊肉放進嘴里,又低聲吩咐:“別切片,來大塊的。”
聽聞兩人對話,“咦”了一聲,她柔柔道:“敢情你倆見過了?”
“那倒沒有?!币娀舳斢治孀燧p咳,那貼身婢女嬌聲笑應道:“這位小娘子在聽泉寺里拿石頭砸我們二爺呢。”
白澤卿一臉黑線,嘴角抽了抽,沒有辯解。
“嚯,有膽量啊。”霍三娘子眼睛亮晶晶的。
霍二爺白了妹妹一眼,輕輕咳嗽,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
霍三娘子便柔聲輕笑道:“愣著干嘛,坐著,吃。”讓婢女將自己那盤切好的羊肉遞過去,又問她:“酒還是茶?”
“酒?!卑诐汕淞⒖袒卮?。吃羊肉喝什么茶?她又不是病秧子。想到此處,她不禁又看了一眼咳得面色蒼白中帶著一絲潮紅的霍二爺。
霍二爺停了咳,又喝了幾口茶,問道:“古樓子烤好了嗎?”
小廝忙答好了,這就上來。
霍三娘子眉眼彎彎的道:“哎喲,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了。居然還烤了古樓子?!?p> “試菜罷了?!被舳敁u了搖頭,又看著白澤卿,說道:“還以為你當天就要來,耽誤這么久,看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彼膊辉俪匝蛉?,抱起暖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出了什么?”
白澤卿捧著酒碗愣住了,商人都這么直接的嗎?看了看周圍幾十號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答話。
“怎么,我不能聽?”霍三娘子徒手拿了一大塊羊肉,沾了沾干碟,笑道:“哦~我知道了,知府自盡的案子么?二哥去聽泉寺那天,不就是這事兒么?”
白澤卿無奈,你什么都知道了,還有什么不能聽的?
好在此時小廝端著一個兩尺見方的古樓子走了上來,放在桌上。
這餅烤得焦脆燦黃,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白澤卿放下酒碗,迫不及待掰了一塊品嘗,羊肉的香混合在餅皮的脆里面,入口的那種鮮美,叫人直欲升仙,不似人間美味。
霍三娘子見白澤卿一臉滿足,也掰了一塊吃了一口,挑了挑眉,道:“可以啊?!?p> 霍二爺?shù)溃骸白硐蓸堑挠啻髲N做的,說是西疆學的手藝。若是好,你請到泮月樓去?!?p> 霍三娘子又掰了一塊,一邊吃,一邊點頭道:“嗯,回頭談談,這手藝,稍微運作一下,得有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p> 白澤卿啃著古樓子,聽他們說話,有些吃驚,又覺得理所當然,心中感嘆道:不愧是元州最大的生意人。
正說話間,管事領著清洗干凈的周潛和小女童走了過來。周潛本就生的清秀白凈,此時換了小廝的青衣也叫他穿出了一身書生氣。
被侍女牽著的小女童此時穿著稍大一些的粉襖,裹著白絨披風,看起來粉雕玉琢的,與之前臟兮兮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她驚惶不安地躲在侍女身后,直到看見周潛才才松了一口氣,趕緊跑過去牽住他,訥訥叫他:“哥哥?!?p> 霍三娘子見了那小女童的模樣呆了呆,喃喃道:“喲,方才可沒瞧出來,這可是絕頂?shù)暮妹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