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靈，你爸呢？”
“你都知道了？”
“他在哪？”
“不知道……”
李秋芳的消息很靈通，她已經(jīng)知道，秦長河離開山城。趁著周末，秦奉靈回家，詢問他的具體情況。
“為什么要走？”李秋芳，問道。
“我說了，不知道?！鼻胤铎`，答道。
“你去問問小姑?！?p> “您就別操心了，他的事，跟你無關(guān)?！?p> “我知道，但是，他始終是你父親。”
“呵呵，我知道?！?p> 無論，李秋芳，出于什么目的，關(guān)心秦長河的近況，秦奉靈，都覺得很多余。
有些事情，他也是在長大之后，才漸漸明白……
秦奉靈，八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原因是當(dāng)時，秦長河投資生意失敗，負債潛逃，不顧妻兒。
李秋芳的父親，帶著女兒，到秦長河的單位，三番四次鬧事……
個中緣由，不足與外人道。孰是孰非，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
所以，李秋芳對于秦長河的事，稍作打聽，秦奉靈就十分反感。
事到如今，過好各自的余生，才是合適的選擇……
周一，區(qū)級單位的小樓內(nèi)，王武興在會議室，主持周例會。然而……大部分員工，沒有參會。
由于，不滿新的考核政策，他們簽到之后，直接離開單位。至于，有沒有去跑業(yè)務(wù)，無人知曉。
“奉靈哥，這……”王武興，無奈道。
“算了，依照現(xiàn)在的情況，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先放放?！鼻胤铎`，說道。
“不管？這怎么行，回頭，領(lǐng)導(dǎo)追問，我怎么解釋?！?p> “也是……太難了，我沒辦法?！?p> “別管了，公司領(lǐng)導(dǎo)，自己做的決定，這樣的結(jié)果，肯定在預(yù)料之中?！鳖檶W(xué)求，說道。
“怎么說？”王武興，問道。
“你想啊……沒有獎金，業(yè)績肯定下滑。著重發(fā)展行業(yè)應(yīng)用，偏廢一般業(yè)務(wù)。這個決策的目的，就是這樣。”
“唉……這一點，我知道。但是，大家不開會，不工作，不作為。我……”
“算了，這樣的事情，只能順其自然，過分要求，只會適得其反?！?p> 周例會，不歡而散。如此局面，完全在情理之中。但凡，換一個主管，秦奉靈，也不愿意參加會議。如果，他不是和王武興，交情頗深，結(jié)果……尚未可知。
“小秦，發(fā)什么呆？走吧，回家?！鳖檶W(xué)求，看到秦奉靈，坐在辦公位，眼睛瞪著電腦屏幕，說道。
“回家？這會兒，下班還早。”秦奉靈，說道。
“呵呵，挺盡忠職守啊……”
“你什么意思？”
“沒有業(yè)務(wù)獎金，你還辦業(yè)務(wù)嗎？”
“不想辦?！?p> “這是真話。不想回家？那……咱們?nèi)埐┑男〔损^，坐一會兒?！?p> “這……不太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你有工作要做？”
“沒有……”
“還是啊，走吧?！?p> “唉……好吧?！?p> 張博的小菜館，他媳婦，挺著大肚子，剛剛買菜回來。
“小悠，張博呢？”秦奉靈，問她道。
“還沒起呢……”小悠，說道。
“這都幾點了？”
“咳……昨天晚上，有一波客人，走得很晚。有事？我去喊他?！?p> “哦……不用了，沒什么事，我們坐一會兒?！?p> “隨便坐吧，我還得忙?！?p> “嗯……你挺不方便的，怎么不請人？”
“請不起，最近生意不好，我又要生了，能省一點是一點?！?p> “呵呵，好吧，我?guī)湍隳貌??！鼻胤铎`，說著，將整包的蔬菜，從車上拿進屋子。
顧學(xué)求，本來不想動手，天太冷……經(jīng)不住良心的譴責(zé)，他在車?yán)锬贸鲆淮尤?，拎到廚房。
過了一會兒，張博，起床了。自從，入冬以來。他一直住在店里。
“哎呦，你們怎么有空，這會兒過來?！睆埐?，說道。
“呵呵，無聊唄。”顧學(xué)求，說道。
“不用上班？”
“上班，也沒有工作?！鼻胤铎`，無奈道。
“什么意思？”張博，疑惑道。
“唉……一言難盡?！?p> “好吧，你們自己泡茶，我先備菜?！?p> “你忙吧……”
沒有人的生活是輕松的，開飯店的辛苦，外人難以理解。秦奉靈，深有感觸……他很小的時候，父親還沒到單位上班，家里就是開飯店的……他的小姑，也開過早餐店，凌晨兩點起床，顛勺盛飯，累得手腫。
相比之下，在單位工作，真的是輕松穩(wěn)定，不用擔(dān)心生意不好，不用擔(dān)心積勞成疾。可惜……
“學(xué)求哥，什么時候，公司的政策會再次調(diào)整？”秦奉靈，說道。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顧學(xué)求，說道。
“什么意思？”
“我當(dāng)不起你哥，再說……”
“什么？”
“你從來沒有，喊過我哥。”
“呵呵，沒有嗎？”
“沒有。”
“好吧。你說，政策會不會調(diào)整?！?p> “不好說……”
“你心里也沒底？”
“沒有。”
“那……”
“誰知道呢……一旦，業(yè)務(wù)下滑嚴(yán)重，考核政策，自然會調(diào)整。”
“你是說……”
“公司領(lǐng)導(dǎo)層，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p> “照你這樣說，大家消極怠工，還有道理……”
“我沒有這樣說，是你說的?！?p> “好吧，就算是我說的。那么，還要等多久?！?p> “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
“你想啊，市場發(fā)展，真像他們的預(yù)期一樣，行業(yè)應(yīng)用大爆發(fā)，業(yè)務(wù)員，遲早要轉(zhuǎn)崗。”
“哦……明白了。除非，行業(yè)應(yīng)用在山城，無法推廣，必須依靠傳統(tǒng)業(yè)務(wù)，支撐收入?！?p> “嗯，不錯。山城是一座小鎮(zhèn)，整改政策是由省級公司，擬定下發(fā)。能不能適應(yīng)這里的民情，很難說。”
“唉……”
“老秦，你嘆什么氣？又怎么了？”張博，切好菜，端著茶壺，走過來，說道。
“沒什么，節(jié)衣縮食的日子，來了?！鼻胤铎`，說道。
“什么意思？”
“我們單位的業(yè)務(wù)獎金，取消了?！?p> “哦……這可大大的不妙?！?p> “誰說不是呢？”
“你有什么，應(yīng)對辦法？”
“沒有，我想到一句話?！?p> “什么？”顧學(xué)求，好奇道。
“由儉入奢難，由奢入儉易?！鼻胤铎`道。
“不對??！老秦，這句話應(yīng)該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睆埐?，疑惑道。
“哈哈，哈哈，妙！妙！”王武興，大笑道。
只要，有顧學(xué)求在的飯局，就沒有不醉的人。秦奉靈，沒有再回單位。他記得，上一次翹班，還是陪水眸月出去。
新房……秦奉靈，躺在床上，郊區(qū)火車站的貨車，再一次進站，汽笛聲，驚擾了臨近村莊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近段日子，運貨列車會白天進站，大概，額……不知道。秦奉靈，想著，想著，睡著了。
未來幾天，單位里，所有業(yè)務(wù)小組的同事，不約而同，不再參加例會。雖然，沒有到月底，這個月的業(yè)績指標(biāo)，可想而知。
周末，秦奉靈，來到小姑家。
“奉靈，有你爸的消息嗎？”秦悅云，問他道。
“呵呵，小姑，沒有。我本來打算問你的。”秦奉靈，尷尬道。
“我也不知道，突然，人就消失了?！?p> “哦……茯苓呢？”
“出去玩了……”
“她……”
“還沒上班?！?p> “我們單位，還在招聘實習(xí)生?！?p> “她畢業(yè)太久了，還能去嗎？”
“可以啊?！?p> “行，等她回來，我跟她說?！?p> “中午，她不回來嗎？”
“只要一出門，天不黑，不回家。”
“好吧，姑父呢？”
“出診了……”
“出診？出什么診？”
“鄰居家，李大爺。”
“哦。”
茯苓，中午沒有回家。秦奉靈，吃過午飯，匆匆離開了。沒有父親的消息，沒有茯苓在家，他發(fā)覺，沒什么話題，能跟小姑、姑父聊。
單位，空蕩的辦公室，只有秦奉靈一個人。王武興的獨立辦公室，門開著，他不在。
院子里的積雪，預(yù)示著新一年的豐收。但是，秦奉靈，來年能“豐收”嗎？
房子的貸款，還有一半沒有還。單位的業(yè)務(wù)獎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新發(fā)放。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誰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風(fēng)順。也許，真的有天選之人，生在豪門，一世無憂。
可是，世間，有幾個人，能夠得天垂憐。大部分人，還不是平凡的度過一生。柴米油鹽，生老病死，蠅營狗茍，了此一生。
然而，秦奉靈的半生顛沛，比起一般人，也不如。
“奉靈哥，發(fā)什么呆，你怎么沒走。”王武興，走進辦公室，說道。
“沒什么，沒有地方去，在這坐一會兒。”秦奉靈，說道。
“回家吧，又沒有工作?！?p> “呵呵，你也躺平了？”
“確切的說，我想通了?！?p> “想通什么？”
“沒有業(yè)務(wù)獎勵，誰也不會賣命跑業(yè)務(wù)。”
“然后呢……”
“長此以往，我們的部門，終將消亡?！?p> “你不擔(dān)心？”
“擔(dān)心？有什么有？大不了，調(diào)崗?！?p> “呵呵。不過，也不一定?！?p> “哦？怎么說？”
“如果，行業(yè)應(yīng)用，不適合山城小鎮(zhèn)。遲早，公司會調(diào)整政策?！?p> “你說的沒錯，不過……”
“什么？”
“時間，還要多久？”
“這……”
“再者說，這段時間的生活開支虧空，誰來彌補？”
“這一點，我沒想到?！?p> “你沒有成家，壓力不大。我們呢？孩子，老人，上學(xué)，住醫(yī)院，各種意想不到的開支，由誰承擔(dān)？”
“你說的對，臨渴掘井，不如未雨綢繆?！?p> “呵呵，你還來得及。我們，早就沒有井，也沒有綢?！蓖跷渑d，說完這句話?；伊锪锏?，離開單位?？磥?，他也不愿意，待在這里。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給秦奉靈，提了一個醒。對了，趁著，我的手里還有錢，想辦法，做些投資。等到，單位的政策調(diào)整，也許，還有機會，償還貸款。
計議已定，秦奉靈，想起一個人，薛青岳。不知道，他在省城，混得怎么樣。
去省城，但是……還是找個人，先商量一下。于是，秦奉靈，再次來到張博的小菜館。
“什么？你要去省城？”張博，聽完秦奉靈的計劃，驚訝道。
“嗯。去看看，找點項目，做投資?！鼻胤铎`，解釋道。
“不行，我不同意?！?p> “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傊?，別去。”
“呵呵，你真行?！?p> “老秦，你忍一忍，等到單位的政策調(diào)整，再想辦法?！?p> “這段時間，不知道會有多久。再說……”
“什么？”
“我要未雨綢繆。”
“我懂你的意識，但是……”
“什么？”
“不知道。還是別去了。”
“張博，你什時候，變得這么膽小。當(dāng)初，你去南非打魚，可是九死一生?！?p> “正因為，我見識過人生的無常，所以，我知道，安慰過日子，才是生活的真諦?！?p> “呵呵，不懂你在說什么?！?p> “你別裝糊涂……在南非，打魚的人，都是拿命換錢，到了那里以后，我就后悔了?！?p> “你怕？”
“對！我們不是那里的人，不應(yīng)該，過分冒險?！?p> “我這不是冒險，我是去投資。”
“呵呵，就你那幾個小錢兒，還投資……”
“隨便投點，我又不圖多少回報。”
“不行，我還是不同意?！?p> 秦奉靈，沒有再說什么，他早就打定主意。張博，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肯讓步。這是弟兄兩人，難得的僵持時刻。
吃過午飯，秦奉靈，打算回老廠房，今天是周末。張博，沒有再勸他，因為，他已經(jīng)猜到，老秦，主意已定。
老廠房，李秋芳正在做晚飯。奇怪的是，祁小舞，也在這里幫忙。
“奉靈哥，你回來了?！逼钚∥瑁吹角胤铎`，走進屋子，說道。
“額……你怎么在這兒?！鼻胤铎`，說道。
“本來，我想喊你去圖書館，你不在家?！?p> “哦……那……”
“我媽，去我姐家了，懶得做飯。剛好，李姨說你晚上回來。”
“嗯，明天吧，一起去圖書館。”
“唉。”
李秋芳，始終在廚房忙碌，她知道兒子回來了，不知道，為什么不說話。
至于，秦奉靈，為什么，突然要和祁小舞去圖書館，當(dāng)然是想看一些關(guān)于經(jīng)濟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