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去為你做任何事?!睂m辰忍著所有情緒,努力把話都說完。
“顏昊說得沒錯,你不適合魔教,你需要的是一個像他那樣陽光的男人。而我一直都是一個漩渦,你卷進(jìn)來,不會幸福的?!?p> “旋渦?”洛青雪絕不相信他就要這樣放棄一切。
她輕聲道:“可是我早就已經(jīng)卷進(jìn)來了,而且心甘情愿,不死不休!”
宮辰繃了一下嘴唇,低聲道:“青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那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洛青雪的聲音開始顫抖。
“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難道你還以為,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能保護(hù)我?”她的心一陣陣的酸痛,痛得眼淚都來不及流出,就全都憋死在了心里。
“可是……我不想拖累你?!彼拖铝祟^。
只一瞬間,那些被憋死的眼淚突然沖出了洛青雪的眼眶,攻陷了她的所有堅強。
“宮辰……你怎么能對我說出這么絕情的話?我們在一起這么久,就因為你現(xiàn)在看不見了,就要我放棄一切?”
“而且邵惜炎不是說了嗎,你只是余毒復(fù)發(fā),并不是無藥可救??!”
她慢慢環(huán)抱住他的腰,將頭埋進(jìn)他的懷里,仰起下巴,望著他灰暗無神的眼睛,柔聲道:“辰兒,你不要這樣,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去做……”
宮辰苦笑搖頭:“青雪,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才不告訴我。但是邵惜炎的話都聽到了,義父不可能放了冷眸。”
他越說越絕望,說到最后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現(xiàn)在深陷黑暗,想走出來卻沒有引路人,她突然理解了他此時所有的擔(dān)心和彷徨。
于是她親手將滿地破碎的心一片一片撿起來,小心翼翼,重新拼湊在一起。
“辰兒?!彼宋亲?,將眼淚擦干,“你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了?!?p> “你有沒有想過,拖累這個詞,用在你我身上并不合適。如果現(xiàn)在是我的眼睛瞎了,你會將我扔在這里不管嗎?”
宮辰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手,捏得她很疼。但是她一聲不吭,只要他不主動放手,她絕不喊疼!
只聽他道:“青雪,我絕不會那樣做??墒悄愫臀也灰粯樱闶桥?,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男人來保護(hù)你、照顧你??晌椰F(xiàn)在是一個廢人,自己都保護(hù)不了,怎么去保護(hù)你?”
“不!”洛青雪道,“辰兒,我的確是女子,可我不需要被人特意保護(hù),我自己可以保護(hù)自己!”
她順手拿起了雪葉劍:“劍在手,誰也奈何不了我!”
“宮辰,我和你站在一起,只因為我想這么做,你……明白嗎?”
宮辰眉間微蹙,輕輕搖頭:“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安穩(wěn)的日子。如果你留在我身邊,你這一輩都會受盡拖累?!?p> “你的未來本該一片光明,怎么能因為我,從此變得黯淡無光。”
洛青雪心里很清楚他此時有多痛苦,她的心一剜一剜地疼,她緊緊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抓住的是自己那顆不斷陣痛的心。
她輕聲抽泣道:“辰兒,當(dāng)年你我都那么弱小,我尚且硬著頭皮去護(hù)你?,F(xiàn)在我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本領(lǐng),你遇到了難處,我怎么可能離你而去?”
“青雪,我……”想到兒時的點點滴滴,積蓄已久的眼淚終于沖出了宮辰的眼眶。
洛青雪不等他說完,猛地抱住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感受他身上的香氣,“連你身上的香氣都是我喜歡的梅花香。”
她修長的指尖輕撫他的眉毛,然后滑至他的唇邊,“你全身上下、從里到外,每一處都是我的痕跡,你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把我從你的生命里摳掉?”
宮辰蒼白脆弱的臉上,漆黑的眼眸不知在望向什么地方。
她柔聲道:“辰兒,我知道,你雖然說了這些話,可你的心一定比我還疼。所以我不會怪你,我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就像我們之前的每一天那樣?!?p> 他清透的淚水無聲滑落:“青雪……對不起……是我糊涂了,我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
洛青雪點點頭,雖然他看不見,她還是哭得稀里嘩啦。
微微翹起唇角:“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切,一定有辦法能治好你!”
宮辰微微點頭,眼眸依舊黑暗得毫無生色。他順著她的手,攀上她的雙肩,將她慢慢攬入懷里。
兩個人即刻擁抱在一起,許久才分開。
洛青雪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擦掉自己的淚,又拭去他臉上的淚珠,然后慢慢湊近他,吻了他冰冷的唇。
兩人在淚水中溫柔相擁,陷入無盡的柔情。
再說邵惜炎,他沒有去找蕭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天緣居。
因為他現(xiàn)在沒有任何心思去找任何人,他只想一個人靜靜呆著。
見到宮辰被紫月清如此折磨,內(nèi)疚和自責(zé)讓他心如刀割。
因為當(dāng)年的紫月清,是他留給那個乞丐的!也是他讓乞丐給宮辰下毒的!
只是當(dāng)李兆思從石梅村接他回來的時候,他才第一次見到了倒在雪地里近乎昏迷的宮辰。
“原來他就是那個小伶童?”少年邵惜炎不屑地打量了他。
“就是他,走吧?!崩钫姿颊f著就將宮辰抱上了自己的馬車。
邵惜炎看著宮辰,心想如果這個人去了圣宗,那義父豈不是就不會獨寵我了?
少年的嫉妒心被激起,淹沒了所有理智,伺機要殺了宮辰。
可是他也不知為什么,一看到他哭兮兮的樣子,他就下不了手了,反而還想去哄他開心。
這讓他十分惱火,卻又毫無辦法。
當(dāng)宮辰第一次睜開眼睛能看到他,那溫柔的笑讓他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他從沒有見過那么美的眼睛,從沒見過那么溫柔的人。
從云杉門到嘯云宗,除了義父,宮辰就是對他最好的人。
邵惜炎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對宮辰的態(tài)度竟會有如此大的轉(zhuǎn)變。
現(xiàn)在他正坐在桌案前發(fā)呆,目光落到一個墨綠色的玉壺春瓶上,或許是這個小瓷瓶讓他有了一些改變。
瓷瓶的主人叫溫歡,有一年,他在回嘯云宗的路上,見到兩個壯漢正要欺負(fù)她。
邵惜炎見不得恃強凌弱,于是他便出手救了她,溫歡心懷感激,就想跟著他。
“你都不問問我是干什么的,就要跟著我?”邵惜炎半瞇著眼睛問。
“你救了我,必定不會再傷害我。”溫歡對自己的心思毫不遮掩。
“我可是殺人不眨眼?!鄙巯а桌湫α艘宦?,轉(zhuǎn)身離開。
溫歡確實有些嚇到了,但很快,她就彎起粉嫩的嘴角,追了上去,“公子,我已無家可歸,公子你又如此心善,我愿意跟著你!”
“我心善?”邵惜炎十分意外,她這種女子在往常早就成了他的盤中餐,跑都還來不及呢。
“如果你的心不善良,怎么會救我呢?”溫歡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潤,清澈的目光宛如月光落到他身上。
邵惜炎看著她,心想送上門的鴨子哪有不要的?
“你愿意跟著就跟著吧,什么時候你想走了,隨時可以走?!?p> 他本以為,她不過是被少女的崇拜迷了眼,等知道他是什么人,她就會離開。
沒想到她竟一直跟在他身邊,悉心照顧他的一切,從不過問他的事情,只在他需要的時候,來和他聊幾句。
他知道溫歡的心思,可他對她沒有感覺,他的心牢牢黏在別人身上。
野性也曾驅(qū)使著他想去霸占她,可每次一見到她那雙清澈的、充滿信任的眼睛,他就再也沒有勇氣去傷害她。
在她心里,他是一個好人??!
再狠毒的人,見到如此純凈的光,都會小心翼翼地藏起來。
所以這么多年,他很尊重她,從未對她發(fā)過脾氣。
溫歡也明白他心里沒有她,便與他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但仍然想著或許有一天能打動他。
兩人倒像是君子之交,邵惜炎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有如此溫順的一面。
當(dāng)然,這溫順只有溫歡能看到,因為她足夠安全。
他從來不敢對宮辰溫順,當(dāng)初對宮辰最深的惡意讓他心虛,這種心虛本來無關(guān)緊要,可慢慢的卻必須要找到一個強硬的外殼來遮擋。
咚咚咚,輕柔的敲門聲響起。
“邵哥,是我,我可以進(jìn)來嗎?”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歡兒?進(jìn)來吧。”他隨意答道。
一個綠衣女子猶如一片柳葉落進(jìn)屋里,溫歡清秀的面龐并不驚艷,但看著很舒服,讓人很想多看一會兒。
“有什么事嗎?”邵惜炎的語氣竟意外的平和。
“我燉了你喜歡的排骨蓮藕湯,你喝點吧!”溫歡將手中的湯盅放在他面前。
邵惜炎點點頭,喝了幾口,很香。
“嗯,不錯,燉了很久吧?下次讓廚房燉就好了?!?p> 溫歡坐在一旁,清澈的眼睛望著他,“邵哥像是有心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p> 邵惜炎很快把湯喝見了底兒,他少見的溫柔笑了一下:“歡兒,這些年你我情同兄妹,也給我?guī)土瞬簧倜?。但是這一次,你真的幫不了?!?p> 只是兄妹?
溫歡默默低下頭,她咬了咬下唇,目光柔和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嗎?看到你這樣,我很擔(dān)心?!?p>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p> “好吧,邵哥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說?!彼?,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夜深人靜,邵惜炎躺在床上,腦子里全是宮辰那死灰一樣的面容。
這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心里只有洛青雪呢?
他的心又開始痛。
宮辰,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多年來,他被那巨大的秘密壓著,每每想到當(dāng)年的一切,他都憋悶得要爆炸。
他忽然想起溫歡當(dāng)年的話:你的心是善良的。
不,我不善良。
如果我善良,就不會給你下毒,不會想要殺你,更不會一直在騙你!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真相,會怎么對我?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夢中宮辰原諒了他,原諒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