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辰握著洛青雪的手,嘆氣道:“他們倆對咱們有恩,如今鬧成這樣,真是難辦?!?p> “是啊,不過今夜還沒結束呢,你看你肩上這個家伙?!甭迩嘌澠鸫浇牵抗饴湓谝呀?jīng)睡著的邵惜炎身上。
宮辰轉頭看了看肩上靠著的人,仿佛泄了氣兒的口袋,長吁了一口氣:“那咱們先送他回去,我再送你回去?!?p> 洛青雪莞爾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你先處理他吧!他最近為你的事受了不少苦?!?p> 宮辰柔情似水地望著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抬起眼簾道:“竟然有這么多人喜歡你,我感覺好危險啊?!?p> 洛青雪微微一笑,湊近他的臉,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現(xiàn)在還覺得危險嗎?”
“還是危險?!睂m辰噘了一下嘴。
洛青雪又親了一下:“現(xiàn)在呢?”
“還是危險,要再親一百下才行!”
洛青雪又親了三下:“好了嗎?”
宮辰嘿嘿傻笑幾聲。
“好了,快送他回去吧!”洛青雪道。
于是兩人一起走出無相園,各自回房。
宮辰扶著邵惜炎一路小心翼翼,在月色中走入天緣居。
燭光昏暗,宮辰將他扶到床上。
見到右使幾乎醉成了一攤爛泥,丫鬟隨從們都嚇得一聲不吭,只默默清理、收拾。
就在眾人一團忙亂的時候,一襲綠衣的溫歡走了進來。
“原來是宮左使來了,邵哥怎么喝成這樣?”她溫柔的目光飽含心疼和焦急。
“誰知他今天怎么回事,快給他更衣,歇息吧?!睂m辰說著轉過身子站在門口等著。
溫歡應聲過來,輕輕解下邵惜炎的腰帶,褪下他的外衣,結實的臂膀和前胸就這樣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望著他緊閉的鳳眼,白皙的面孔透著苦澀,心下更加心疼,于是命人遞來一身剛洗好的里衣給他換上。
都折騰好了之后,邵惜炎已經(jīng)安穩(wěn)睡下。
“左使,我去給邵哥做點醒酒湯。”溫歡柔聲道。
“好,你去吧?!睂m辰應了一聲,這才回過身來走到床邊坐下。
溫歡當即退出,剛一出門就遇見了一身紅衣的伊林,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出半個腦袋,看著屋里躺在床上的魔鬼。
“伊林,你去睡吧,右使今天不會找你了?!睖貧g柔聲道。
“為什么他還不死?”伊林只要一說到這些就要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房門口。
溫歡一怔,趕緊豎起手指在唇前:“噓!”
她望著伊林瘦小的身子,想到她受的那些苦,眉間輕蹙:“你可別胡亂說話,要是被邵哥知道,你又要受罰了?!?p> “他就是為了報復我!可是,三年了,難道他的恨還沒有消失?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過我?”伊林咬著牙,渾身都在顫抖。
溫歡突然微睜眼眸,抓住她的手腕舉起,一把錚亮的匕首正握在伊林的手里!
“你要殺他?”溫歡嚇出一身冷汗,“還是你想讓他殺了你?”
伊林搖著頭,流下兩行淚:“我殺不了他,讓他殺了我吧!”
溫歡迅速奪下匕首,藏在了自己身后:“你怎么這么傻,活著才有希望出去?。 ?p> “我是不是很懦弱,很可恥?如此卑微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币亮值哪抗獬錆M絕望,可心里還想著那點希望。
“別這么說,每個人都有權利活著。只是,我們這樣的人,活得沒那么瀟灑罷了……”
溫歡的目光讓人很舒服,沒有任何審視和評判。
她拍拍伊林的肩頭,安慰道:“今天左使在這里,你可安心睡了,快去吧?!?p> 伊林緊張的面孔終于放松了下來,“或許有一天,他膩煩了,就會放了我吧?”
溫歡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答案。
“或許有那么一天吧……”伊林口中重復著這句話,越走越遠,最終淹沒在黑暗里。
溫歡輕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很快,她就端著一碗醒酒湯回來了。
見溫歡進了屋,宮辰就要離開,可他剛一起身就被邵惜炎抓住了衣袖。
他想抽出衣袖,卻被那家伙拽得死死的,怎么都抽不出來,一來二去,那袖口竟然被硬生生扯出一個口子!
宮辰更覺今天算是狼狽到了極點。
這一天天鬧騰的,頭都要炸了!他有些煩躁,深深嘆了一口氣。
邵惜炎聽到他嘆氣,迷人的鳳目終于緩緩睜開,漆黑的瞳孔貪婪望著宮辰起伏清晰的側臉,可這美好卻是別人的。
“邵哥,起來喝點醒酒湯吧?!睖貧g溫柔的聲音響起。
“你在這里做什么?”邵惜炎沒想到她也在這里,有些惱怒,但還壓著火氣。
“我,我擔心你,所以給你做了醒酒湯……”溫歡被他慍怒的面色嚇了一跳。
他迅速指了一下桌案:“就放那兒,你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溫歡的心一下涼了半截,眼淚即刻攀上眼眶,他從未用這種態(tài)度對她,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看著他低著頭極力壓制怒火的樣子,甚至連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她只能含淚退下。
溫歡走后,宮辰調(diào)侃道:“你這是干什么?她不是你的解語花嗎,你把這花兒嚇走了,誰還給你解語啊?”
“什么花不花的,不過是一只兔子而已。”邵惜炎不想讓宮辰誤會。
“兔子?哪有不吃兔子的鷹?”宮辰繼續(xù)調(diào)侃著他。
邵惜炎抬起一雙鳳目,眼中滿是委屈:“我真沒有,我,我不喜歡她?!?p> 宮辰溫柔笑了笑:“你今天是怎么了?說話這么奇怪?”
“我心里悶,想找人喝喝酒,一吐不快?!?p> “你都喝成狗了,還喝?”
“你陪我喝?!鄙巯а酌摽诙?,剛說完就把腸子都悔青了。
宮辰笑了:“你這家伙平時大大咧咧,怎么喝醉了就跟個女人一樣?還我陪你喝,你趕緊歇息,明天早上多睡會兒?!闭f著就想掰開他的手,抽出衣袖。
邵惜炎順勢又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掰開。
“你干什么?大老爺們兒喝多了想抽風?”宮辰用力抽出了手,但衣袖還被捏在他手中。
“那如果我抽風,你嫌棄我不?”邵惜炎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問。
“我直接弄死你!”宮辰瞪了他一眼。
邵惜炎大笑幾聲,這笑聲很爽朗。
“宮辰,我們都兄弟十年了,你說人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兄弟?”
“你到底想說什么?你今天吃錯藥了?”宮辰一頭霧水。
邵惜炎望著他水潤的眼眸,望著他唇邊的笑意,想到這些都是被洛青雪占領過的地方,他就恨得要瘋掉。
“好,那我直接說了!宮辰,你離開洛青雪吧!”他就這么說了出來。
“啊?”宮辰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我說,我想讓你離開洛青雪那個女人!”
宮辰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和被酒精泡到微紅的鳳目,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邵惜炎,你抽什么風?”
四目相對,氣氛詭異。
邵惜炎心虛地低下頭,但很快又抬起眼眸道:“洛青雪不是好人!她從小就詭計多端,天天和我對著干,每天都要把義父氣到爆炸!”
“現(xiàn)在她為了一根破簫就能拼命,這種瘋女人你要她干嗎?我覺得她不適合你!”
宮辰薄唇微張,原地愣了片刻,才尷尬笑道:“我以為你已經(jīng)接受她了,咱們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你竟然還這么排斥她?”
“不是排斥,是你們真的不合適!”邵惜炎努力克制自己的妒火,盡量冷靜地說話。
“你就不怕她哪天把你也給拼進去?你看那個顏昊,好好一個正道弟子,都快變成咱們嘯云內(nèi)應了!”
“嘯云內(nèi)應,你倒是真會說?!睂m辰忽然失笑,“如果他哪天真投靠了我們,還真是義父的一個好幫手。”
“你還能笑的出來?”邵惜炎氣得臉色發(fā)白。
宮辰終于止住笑,清了清嗓子道:“你就因為這個覺得我倆不合適?”
“差不多吧!你不是精于算計的人,身邊跟著一個這么瘋批的女人,太危險了?!?p> 宮辰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步,又轉身面向門外,月光灑在他身上,靜謐又美好。
邵惜炎看得沉醉,但這沉醉很快被宮辰親手打碎。
“兄弟,你想多了。”宮辰道。
“青雪和我從小相依為命,又被命運捉弄,分離了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們十分珍惜彼此,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我,怎么可能傷害到我?”
“命運捉弄……”邵惜炎深深低下了頭,給他下毒的愧疚感又如潮水一般襲來。
無論用什么方法,都必須要將他們兩個分開!
他道:“那你知道嗎?在認識你之前,她在嘯云宗就是一個人人喊打的怪物!沒有人愿意搭理她,也沒人幫助她。義父對她再好,她都不滿足,最后還恩將仇報,盜劍叛逃?!?p> “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真的是你想要的?你就不怕她接近你是別有用心?”
宮辰聽了又笑了:“她接近我能有什么目的?早在她知道我是嘯云左使之前,就已經(jīng)認出我了?!?p> “邵惜炎,你今天怎么一直說莫名其妙的話?你到底在想什么?”
宮辰坐回床邊,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微微湊近了一點,低聲道:“別再跟我說她的壞話。今天是我第一次從你口中聽到,我希望這也是最后一次,否則我不會原諒你?!?p> 邵惜炎被他突然的湊近弄得一陣心慌,同時也被這句話扎得體無完膚,整顆心都成了篩子。
他把心一沉,決定重拳出擊!
他撇著嘴角道:“那如果她最終的目的是殺了義父,到時候你又要怎么面對她?和她一起對抗我們嗎?”
宮辰的面色驟然變白,他確實忘記了這件事。
當初在華月山莊外,青雪的確說過要殺了李兆思。只是他當時太過沉浸在她的柔情里,完全沒有仔細考慮這件事,只是說要陪她一起遠走高飛。
邵惜炎見他愣在那里,便知自己的話奏效了。
于是趕緊趁機道:“宮辰,她是一個極有心機的女人。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計劃好的,從顏昊這次拿到落云簫來救你們,就能看出她的心思有多深?!?p> “她為達目的連自己都可以犧牲,何況是你我這種身邊之人?當年她為了挑撥義父和義母的關系,還大鬧義母生辰宴,甚至挨了義父一掌,差點命喪當場?!?p> “若不是義母及時出手,她說不定就死在生辰宴上了。這件事宗里的一些老人都還記得,你不信大可去打聽?!?p> 見宮辰沉下臉不再說話,邵惜炎乘勝追擊:“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但是現(xiàn)在我必須要告訴你了?!?p> “什么事?”宮辰的目光充滿警惕和疑惑。
邵惜炎瞇眼笑了一下,“她一定沒有和你說過,她和我是有婚約的。只是我從來不想娶她,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但是前幾天義父又跟我提起了這件事,所以我也不得不再次考慮了?!?p> 此刻的宮辰早已被凍住心肺,圓睜著一雙桃花眼,漆黑的眼眸仿佛裝著整個深淵。
許久,他才薄唇微動,擠出了兩個字:“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