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辰在驚訝的同時,心里還擔心著邵惜炎。
他很清楚,剛剛洛青雪的話著實有些過分,但眼下他無法立刻跑過去找他,也只能先任由他自行消氣。
一抬頭就見洛青雪要上前叩門,他趕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洛青雪不明所以,回首道:“怎么了?”
“青雪?!睂m辰松了口氣。
他壓低了聲音道:“這里人多眼雜,義母之事是咱們宗內(nèi)事務,不宜讓外人知曉。不如,等她一個人的時候,再來找她,而且人越少,她說實話的概率就越大?!?p> “宮兄說得有道理,雪珍丹是北漠稀有之物,牽扯到的事情自然沒那么簡單。”顏昊也表示贊同。
洛青雪也覺得確實不該急在這一時,于是三人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月上穹廬,顏昊已回去歇息,兩人一起回到洛青雪的院中。
見宮辰沉默不語,面露憂愁,洛青雪伸出雙臂環(huán)抱住他的腰。
她抬起頭望著他灰暗的眼眸,柔聲問:“辰兒,你怎么了?很少看到你這個樣子。”
“沒什么,有點累?!睂m辰也輕攬她的雙肩,硬生生扯起嘴角。
洛青雪知道他沒說實話,喃喃道:“辰兒,你是不是在想今天我和邵惜炎吵架的事?”
宮辰輕輕嘆氣,抬起眼眸望向邵惜炎的住所,片刻后收了目光,點了點頭。
“青雪,能不能和我說說,為什么你們總要吵架?”他柔聲問。
洛青雪低頭咬咬下唇,道:“我們從小就這樣,最開始是因為想在李兆思面前爭寵,后來就演變成一見面就吵架,經(jīng)常打在一塊……”
“原來是這樣?!睂m辰無奈地搖頭笑了笑,輕撫她的頭頂,“孩童時的習慣居然留到了現(xiàn)在,我看你們倆都該改一改了?!?p> 他松開雙臂,雙手順著她的胳膊滑落至手腕,握住她的雙手,拉著她一起走到石凳前坐下。
“青雪?!彼崧暤溃拔抑?,你著急恢復義母的記憶,所以今天才一沖動就又和他吵了起來,對嗎?”
“……”洛青雪說著,垂下了眼眸,抿了抿嘴。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又不想這么快就認輸。
宮辰早已看穿她是嘴硬,便轉了轉漆黑的眼眸,松開她的手。
他轉過身子,故意嘆氣道:“哎!你今天罵他是義父的狗,那你這不是把我也罵了嗎?我也是為義父干活的人啊……”
“連帶著蕭俊也一起被罵了,還有義母,甚至整個圣宗的弟子都被你罵了一遍……”
洛青雪漆黑的眸子驟然放大,倒吸一口氣,“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抑皇请S口說了一句……”
“真是傷心??!”宮辰偷偷瞥了她一眼,故意帶著哭腔道:“我好好一個大男人,就這么被夫人罵成了狗!”
洛青雪這下可急壞了,頓時手足無措,語無倫次起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沒罵你?。“パ健銊e難過……我,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話!”
宮辰轉過臉,見她淡淡的柳眉擰成了一股麻花,杏眼微垂,清眸里閃著淚光,登時心疼了起來。
“我倒沒關系?!彼s緊收了假哭,撫摸她的秀發(fā),“因為我深深明白你對我的心意,也明白你對義父的看法和我不一樣?!?p> 洛青雪淚光點點,在眼眶里打轉,心里都是愧疚。
宮辰見她已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趕緊趁機道:“邵惜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他還救了我很多次。如今親眼看著他被我夫人罵成狗,我夾在中間,實在是……”
說著又故意嘆了兩口氣,滿面愁容,眼尾低垂,顯得十分難過。
看著宮辰如此為難,洛青雪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如果她想把宮辰從李兆思身邊拉回來,就不能讓他覺得是李兆思那邊受了委屈,她反而成了挑事者。
更不能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她驚出一身冷汗,心想現(xiàn)在要開始改變策略,對宮辰不能生拉硬扯,必須一點一點來。
小時候偶爾見過的那些母親對李兆思的柔軟,一時間都沖進了她的腦袋。
于是她提起嘴角,軟軟地挽住他的胳膊,側臉蹭上他的肩頭,呢喃道:“辰兒,今天是我一時沖動,才讓大家都這么難堪,都是我的錯……”
“明天一早我就去邵惜炎那兒,去哄哄他,你就別再怪我了好不好?”
宮辰被她這一頓軟化搞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個倔強的姑娘怎么突然就肯一本正經(jīng)說軟話了?
他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欣喜,因為他終于可以去找邵惜炎了,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他腦中飛速尋找,很快找到一個似曾相識的理由。
“青雪。”他柔聲道,“我明白你的誠心,可你剛和他吵完架,再見面很容易再吵起來。不如我去幫你勸勸他,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對我發(fā)火的?!?p> 洛青雪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你真細心,這些我都想不到。”她甜甜笑道。
“我這兒還有不少秋兒下午做的糕點,你一會兒都帶給他吧!他如果喜歡吃,我再叫秋兒做?!?p> 宮辰想起剛才,洛青雪說過秋兒做桂花糕之事,便呵呵笑道:“秋兒姑娘真是不容易,不但要幫你這個師姐找解藥,還要做糕點到處賠罪!”
“……”洛青雪羞愧無比,舉起拳頭就要錘他,卻被他一下抓住手腕,只覺得一股力量將她往前拽了出去。
伴著一陣眩暈,她已躺在了他懷里,還未看清一切,就覺梅香來襲,眼前之人的薄唇已貼近。
深秋的空氣清涼宜人,玉蘭古樹下。
兩人深深擁抱,唇齒相接,氣息交錯,柔軟的發(fā)絲飄在肩頭,深情濃郁似蜜。
二人親吻了好一陣子才放開對方,洛青雪杏眼如星,面色紅潤,唇邊的微笑只增不減。
“對了?!彼鋈幌肫鹆耸裁?,“算算日子,水蕓也該回來了,咱們明早就去找她,再問問清楚錢二爺?shù)氖虑榘???p> 宮辰點點頭,道:“也好。這個家伙十年前就欺負我,當時我太弱小,不能反抗。這一次,我可得好好看看他,究竟幾個鼻子幾張嘴,竟能在此囂張這么久。”
洛青雪道:“我也覺得奇怪,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富商,怎么就能成為地方一霸?或許明天見了水蕓,就都能清楚了?!?p> 宮辰點點頭,然后垂下長長的睫毛想了想,抬眼道:“青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水蕓,有些奇怪?”
“哦?”她問。
“她只是一個小乞丐,又剛來這里,怎么會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就知道這么多消息?”宮辰道。
洛青雪笑道:“不錯,我也懷疑這一點,所以才急著再去找她問一問,一個人如果在說謊,那必定次次都說得一字不差。”
宮辰也笑了:“我就說,你這么聰明,怎么會如此輕信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洛青雪道:“如果她說謊,那這件事可就有趣了?!?p> 宮辰道:“而且十分有趣?!?p> 兩人相視而笑,相擁在一起。
洛青雪道:“如果她真的在說謊,又是什么人指使的呢?”
宮辰道:“現(xiàn)在還不好判斷,這件事上,不但抹黑了憫天谷,似乎還故意讓咱們注意到了十年前的人,事情怎么會這么巧?”
洛青雪道:“不錯,怪就怪在這里,一箭雙雕,不像是這個小乞丐能想到的事情?!?p>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臉上也露出了疲憊。
宮辰道:“那我現(xiàn)在先去看看那家伙,你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就來找你,我們一起過去找她。”
“嗯,這樣也好?!甭迩嘌厝嵝Φ?,“別忘了拿上桂花糕,秋兒的手藝可不是誰都能嘗到的?!?p> “遵命,娘子!”宮辰作揖道。
洛青雪臉一紅,微微頷首,一臉的甜蜜。
很快,宮辰就將她送回了房間,然后拿起食盒,依依不舍地關上房門,急匆匆回到自己院內(nèi)。
他一回去就直奔邵惜炎的房間,見燭火昏暗,屋內(nèi)之人似乎已安睡。
他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便走上前,輕叩房門,同時透過門縫向屋里張望,卻黑乎乎的看不清。
“邵惜炎,你睡了嗎?”他問了句。
“沒睡,死了!”熟悉的聲音竟然從他身后傳來,透著無盡的怨氣。
宮辰一怔,隨即又呵呵一笑,慢慢轉過身子,見他正沉著嘴角站在他身后,一雙鳳眼冒火一樣盯著自己。
“死了還能說話?你詐尸?”他笑道。
“不甘心被氣死,就做鬼回來掐死你!”
宮辰朗聲大笑,一步步走到他身邊,偏著頭,細細觀察他的表情。
“好兄弟,還在生我的氣?”他問。
邵惜炎眼尾微挑,一撇嘴角,冷哼道:“我哪兒有資格生你的氣?你趕緊去你未來妻子那兒,別來煩我!”
說著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推門,大步跨進屋內(nèi),回身剛要關門,就見宮辰已將修長的玉手伸到門縫之中。
邵惜炎只好冷哼一聲松開了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邵惜炎,我有話和你說?!?p> “我沒話和你說,我要睡覺了?!鄙巯а滓路佣紱]脫,轉身就鉆進了被窩,整個人都蒙在被子里,只露了半只腳在外面。
宮辰站在床邊,見那被子一起一伏,顯然是他在大喘氣兒。
仔細一想,他這么晚還在門外,一定是在等著自己回來,眼下不過是放不下臉面罷了。
既然你放不下,那就讓兄弟我就幫你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