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秋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他那么壞,又那么丑!還有個十六歲的兒子……他想殺刀三爺,甚至還想殺了他的雇主!
可他,從未對我兇過,還耐心地教我種胡月花,帶我去吃各種好吃的……
正在胡思亂想,就聽洛青雪道:“秋兒,你們兩個不合適,師父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狠狠罰你的!”
“為什么?”謝白秋明知故問,就是不愿承認!
洛青雪一怔,拉起她的手,嘆氣道:“你這么聰明,真的不明白嗎?”
“……就因為他是魔教中人嗎?”謝白秋輕聲道。
“你說呢?”洛青雪道。
“那你和未來姐夫呢?當初師父并沒有阻止你們?。 ?p> 洛青雪沒有回應。
她心知肚明,當年師父收留她,完全是因為她的生父洛春雨,是九芳宮的前任宮主。
否則師父作為正道之光,絕不會救她一個叛逃的魔教弟子。
這些話,她怎么能跟秋兒講?在秋兒眼里,師父就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善良到可以不顧正魔之分去救人。
如果真是這樣,師父當年又何必千辛萬苦壓下自己的魔教出身?
她實在不愿意打破秋兒心中師父的美好印象。
她搖頭輕嘆:“司徒洪是毒宗的宗主。別的不說,就說刀三爺忠心耿耿跟了他那么多年,他說殺就要殺。飛針娘子是他的雇主,他也毫不留情的想要滅口?!?p> “還有那個不歸公子,畢竟是他的兒子,他又是如何對待他的?秋兒,你真的覺得,這樣冷漠的人就是你今生最好的歸宿嗎?”
“師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敝x白秋淡淡的眉毛輕輕皺起,“可是……他對我一直都很好啊!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
洛青雪瞬間明白了,現(xiàn)在她再說什么都沒有用了,戀愛中的人總是很倔強。
想到門外的蕭俊還在等候,她只得輕聲嘆氣道:“秋兒,我不能再耽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想想師父對你的期待,想想你這樣做的后果,或許你的想法一會有所不同。無論你怎么選擇,我只希望你能得到真正屬于你的幸福。”
謝白秋望著她,低低喚了句:“師姐……”
洛青雪點點頭,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轉身出了門。
一出門就見蕭俊正在玉蘭樹下負手而立,仰望潔白如雪的玉蘭花。
見到她出來,便溫柔一笑,和她一起走向宮辰的院子。
謝白秋在屋內呆呆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嘆了一口氣,一切真有師姐說的那么難嗎?
正在發(fā)呆,就聽有人在門口喚她:“鈴鐺鳥,準備好了嗎?”
謝白秋一驚,剛剛被師姐一說,差點就忘了昨天和那家伙約好了,今天一早就去鎮(zhèn)上吃早點。
可是自己必須盡快回去,怎么辦?她走到門口向外張望,見司徒洪正站在院門外,背對著院門,并沒有回頭看。
想到自己就要離開,下次見面不知是何時,竟有些舍不得。
她緩緩走出房門,在玉蘭樹下遠遠望著他的身影,靜靜地沒有說話。
司徒洪瞬間感到身后有一縷清新的氣息,便知是謝白秋已穿戴好了。
他回首轉身,那抹鵝黃色的身影就站在門口望著自己,圓圓的眼睛里閃著點點星光。
那張白嫩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往日暖暖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憂愁。
“你怎么了?”他心頭一緊,輕聲問了句。
謝白秋向他招手,將他請進院中,司徒洪應邀走了進去。
他穿了一件墨綠色的對襟長衫,淺棕色的腰帶將他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烏黑的長發(fā)被編成許多小辮子順著頭頂垂落肩頭,胸前的獸牙依然閃閃發(fā)亮。
司徒洪今天沒有在胸前掛滿各色寶石項鏈,只戴了這一顆獸牙,但下巴上的那條胡子小辮兒依舊在來回搖擺,似乎還比往日短了一些。
兩人站在玉蘭樹下,相對而立。
謝白秋緩緩抬起眼簾,道:“我,要回去了?!?p> “回哪兒?”
“師父急召我回去?!敝x白秋低下了頭。
“你要回九芳宮了?”
“嗯。”謝白秋點點頭。
“什么時候?”
“越快越好。”
深秋的風吹過心尖,涼涼的,有點痛。
司徒洪望著她:“什么事這么急?”
“我也不知道,師父沒有說?!?p> 司徒洪輕嘆一口氣,緩緩點了幾下頭。
落葉在地上沙沙卷起,撥弄著萬縷思緒。
片刻,他低聲道:“再陪我一天。”
“什么?”謝白秋驚訝地望著他,她從未聽他說話的語氣如此溫柔,他的表情也從未如此認真,仿佛突然間換了一個人。
“就一天?!彼麥\淺笑道。
晨曦中,他淺棕色的鳳眸泛著星點金色,暗紅的薄唇微微上翹,古銅色的皮膚看起來很有男性魅力。
“之前說好的那些地方,我今天都帶你去一遍?!?p> “一天可以吃完那么多家店嗎?”她難以置信。
司徒洪忽然朗笑:“傻鳥,又不是讓你在每家店都吃飽了再走?!?p> “你才傻……”謝白秋心道:哪里換了人嘛!果然還是那個丑八怪!
“走吧!先去蜜棗糕店,晚了可就沒有了!”司徒洪說著伸出右手想要領著她走。
謝白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他想要什么東西。
正在蒙圈,就見他伸出的手掌慢慢握成了一個拳頭,收了回去。
“……快走吧!”司徒洪呵呵笑著,轉身就走。
謝白秋心道:就多耽擱一天,沒關系的,到時候回去了,就和師父說我吃壞肚子了……
她覺得自己這個借口十分完美,便不再多想,趕緊跟了上去。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清晨的陽光里,影子在地上被拉扯得很長。
云江鎮(zhèn)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尤其在這樣的正魔交界之處,更顯得人員復雜。
其實兩邊的普通百姓并沒有參與到什么正魔之爭里,不過就是想做點小生意,安穩(wěn)度過一生,所以這里的特色食物更讓人眼花繚亂。
什么憫天谷的清云肉絲粥、香煎小魚仔,嘯云宗的酒醉天鴨、紅燒仙雞,全都讓謝白秋饞得流口水。
兩個人一路吃吃喝喝,一天下來,幾乎把鎮(zhèn)上的小吃掃蕩了一大半。
雖然每個店鋪都是只吃了一點點,但二人依然撐得走路都費勁,只好在一個小池塘旁邊,找了個僻靜之處坐下休息。
兩人看著對方的狼狽相,相互嘲笑起來。
“你看你!肚子大得像個西瓜!一下子吃這么多!也不害臊!”謝白秋指著他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西瓜?”司徒洪眼珠一轉,來了壞主意:“你那肚子大成這樣,不會裝了一肚子壞水吧?”
“……你才一肚子壞水呢!”謝白秋當即臉紅似火,舉起手推了他一下。
沒想到他跟個鐵塊似得,絲毫未動!謝白秋一來氣,伸出右手就要打他。
司徒洪身子向右一斜,巧妙躲過,同時左手穩(wěn)穩(wěn)抓住她的手腕,擋下這一擊。
謝白秋更氣了!又伸出左手去打,結果左手腕又被他右手抓住了。
氣急敗壞的謝白秋嬌嗔著想要掙脫他,卻一點也動彈不得。
司徒洪得意地咧著嘴,也不說話,只看著她嘿嘿嘿的傻樂。
謝白秋圓圓的眼珠也轉了轉,當即心生一計。她趁其不備,抬起右腿,對著他的側腰狠狠踹了一腳!
“??!”司徒洪大叫一聲,全身就像突然失去了骨架,全都堆在一起,右手捂著側腰,左手依然沒有松開。
謝白秋嚇了一跳,伸著脖子焦急地望向他手捂住的地方,口中不住地問:“你沒事吧?我沒有用全力??!”
“你還想用全力?”司徒洪疼得齜牙咧嘴,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你這丫頭好沒良心!我?guī)阃鎯旱倪@么開心,你還踹我!我的腰可是我的死穴,你好狠!”
“???”謝白秋急得直結巴,語無倫次道:“我不是故意的,不對……我是故意的,哎呀!不是!我,我沒有想傷害你?。∥?,你怎么樣啊……”
她正不知如何解釋,忽然右手被他向前一拉,按在他的后腰上,身子也跟著前傾,一轉眼就被他兩只大花臂緊緊抱住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自己的側臉貼上了司徒洪結實的胸膛,鼻腔里縈繞的是她從未聞過的一種香氣,耳邊聽到的是咚咚咚的心跳聲。
她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兒,全身都僵在原地。
“你真這么關心我?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司徒洪低沉的聲音,和他喉結處的震動,都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謝白秋全身都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嗓子也一直提著,無法說話。
“那你……”司徒洪本想問她可不可以不走,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實在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我們該回去了。”他輕嘆一聲,松開了她。
謝白秋的臉上罩上了一層冷白的月光,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柔唇微張,呼吸紊亂,身子依然僵硬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司徒洪知道自己又嚇到她了,一時間哭笑不得,難不成自己的一時失控,竟真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登徒子?
“愣著干嘛?”他翹起嘴角,柔聲道:“你都不想罵我一句登徒子嗎?”
說著扶她站起,拉著她的衣袖,一點一點帶她往回走。
謝白秋的心依然在咚咚咚地狂跳,默默跟在他身后。
望著他寬厚的背影,想到明日就要各自散去,再見不知是何年月,竟心痛得宛如刀割,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為什么我這么難過?難道我真的……
為什么會這樣?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謝白秋有點害怕,還有點欣喜。
怕他對自己并非真心,欣喜他也喜歡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