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這樣倔強(qiáng)，洛青雪手里的動作也更輕了些。
她道：“我對你沒有敵意，你無需如此防備我，你好好養(yǎng)傷，別想太多。其實(shí)我知道，今天你拼死不讓牧辛進(jìn)來，也是想要保護(hù)辰兒?！?p> “不錯，我的確是想保護(hù)他?！卑子疤谷坏溃鋈幻夹囊话?，又咬緊了牙關(guān)。
洛青雪趕忙停了手：“這是咱們的極品金瘡藥，的確會有些疼?！?p> “在遇到你之前，辰兒從來沒有和我說起過你?！彼蛄嗣蜃?，問：“你，愿不愿意和我說說，你是怎么認(rèn)識他的嗎？”
白影轉(zhuǎn)過頭，望著她漆黑的杏眼，翹起了唇角：“告訴你也無妨，這沒什么可隱瞞的。”
“我們是在安平城的聚香樓認(rèn)識的。當(dāng)時，我是安平城的第一舞伶，每日來往的貴客不惜一擲千金，只想與我的關(guān)系更近一些?！?p> “后來，我遇到了他。和那些貴客不同，他是那么孤獨(dú)，那么冷淡，很少與我單獨(dú)接觸。他那時候叫宮若梅，可我知道他是誰，因?yàn)樽谥髟缇透嬖V了我他的一切。”
她唇邊露出一個甜蜜的笑：“他總是站在桂花樹下，望著遠(yuǎn)方的落云山巔，似乎在等待和期盼著什么?！?p> “他孤傲、清冷又俊美，連話都很少說，尤其那雙謎一樣的眼睛，讓人移不開視線，又忍不住想要靠近?！?p> “過了幾天，我就順理成章做了他的舞藝師父，他天資聰慧，是天賜的舞者，很快就超越了我，成為天下間最負(fù)盛名的舞伶。”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緣分已盡。我完成了我的任務(wù)，他也即將離開我，去完成他的任務(wù)?！?p> “再見到他，就是在云江鎮(zhèn)。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接手了聚香樓，是主人告訴了我他的消息，我才特意跑過去見他。幸好我趕過去了，要不然，你們的那位顏昊公子就要命喪牧辛之手了?！?p> 洛青雪聽罷，微微一笑：“所以你和他之間，一直都是你一廂情愿，辰兒根本就對你沒有心思?！?p> 白影收了笑容：“洛青雪，我知道你和他之間的事，你是他的執(zhí)念，也是他的希望，他對你的愛超越了一切?！?p> “可是洛青雪，你只是比我早遇到了他，如果先遇見他的是我，你覺得他還會愛上你嗎？”
洛青雪道：“我好像是占盡了先機(jī)?！?p>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xù)為她上藥，動作輕柔，手法嫻熟。
“但是白影，事情沒有如果，你做這樣的假設(shè)，除了安慰你自己，沒有任何意義。還有一點(diǎn)，你說錯了。”她停下手，抬起眼睛望著她。
“并不是因?yàn)樗扔龅轿也艜凵衔?，而是因?yàn)椋覀冊谙嘤龅哪且豢?，就注定了要永遠(yuǎn)生死相依，不離不棄?！?p> 白影盯著她，心里的妒火快要燒出了她的鳳眼，可身上傳來的劇痛竟讓那團(tuán)火緩緩熄滅。
這劇痛也讓她清醒了過來。
白影你在說什么？爭這些有意義嗎？
你在最不該動情的時候動了情，差點(diǎn)就毀了宗主的計劃。若不是主人看你可憐，你哪兒還有機(jī)會再見到他？
想到此處，白影竟凄慘地笑了，眼眶開始發(fā)紅。
她的身子因疼痛而發(fā)抖，她強(qiáng)忍著，咬牙道：“洛青雪，你也別太得意了。我雖然得不到他的愛，但我依然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愛他?！?p> “宮辰他不屬于嘯云宗，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重新回到他該有的生活，到時候你們之間又會怎樣呢？”
洛青雪的手驟然停下，抬起眼簾望著她：“你什么意思？”
白影無奈笑道：“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覺得，他的心那么善良，他的話語也那么溫暖，他的一切都與嘯云宗的狠戾格格不入。”
洛青雪神情復(fù)雜地望著她，淡淡的柳眉皺起，慢慢垂下了眼簾。
“白影，你是怎么來嘯云宗的？”她說話的時候，手中還繼續(xù)給她的鞭痕上撒著金瘡藥。
“這與你無關(guān)?！卑子斑^，忍著鉆心的藥物灼燒之感。
洛青雪沒再說話，那道鞭痕那么長，那么深，讓她看著心都直揪揪。
良久，她又開了口：“每個來嘯云宗的人都有一段過去，我倒是對你的故事有了興趣?！?p> 白影冷哼道：“我沒有故事，從那年見到他，再到送他出了聚香樓，我所有的信念就只剩下一個，他必須好好活著?！?p> 洛青雪終于上完了藥，接著為她纏上繃帶。
一圈又一圈，兩個女人之間的距離遠(yuǎn)近交替，亦敵亦友，沒有人再說話。
最后，她將繃帶末端系了一個蝴蝶結(jié)：“女孩子就該從里到外都漂漂亮亮的?！?p> 白影一怔：“你不恨我嗎？我可一直惦記著你的男人呢?！?p> 洛青雪搖頭道：“不，我能感覺到，你是真的愛他，所以你不會傷害他，更不會讓他陷入痛苦?！?p> “你不也說了，那是我的男人，所以他永遠(yuǎn)都是我的，你根本搶不走，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多樹一個敵人？”
白影的眼淚在打轉(zhuǎn)，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敗得那么徹底。
她趕緊轉(zhuǎn)過頭：“已經(jīng)上好藥了，你走吧?！?p> 洛青雪道：“你打算就這樣出門嗎？”
白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剛系緊的繃帶，別無其他，頓時雙手抱臂，不自覺紅了臉。
洛青雪順手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你先湊合一下，我還有一件衣服，這就去拿給你?！?p> 白影低著頭，沒有回應(yīng)，只聽到她走出去的聲音。
隨著洛青雪關(guān)上房門，她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是啊，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愛上她，也不該愛上她，她根本不值得他愛。
她的愛如此卑微，除了遠(yuǎn)遠(yuǎn)看著、守護(hù)著，什么也做不了。
盡管嫉妒讓她發(fā)瘋，絕望讓她沉默，可那一絲希望仍讓她淚流不止。
洛青雪很快去而復(fù)返，手中捧著一件淺紫色衣裙。
“快穿上吧，這件衣服我還沒穿過，是全新的?！彼f著，就幫她穿好，還在腰帶處別了一朵小花。
她扶著白影坐到銅鏡前：“怎么樣，好看嗎？”
白影看著鏡中的自己，容顏嬌嫩，只是眼睛有些紅腫。
突然，她鳳目圓睜，望著鏡中的洛青雪：“我不是書童嗎，怎么能穿你的衣服呢！”
洛青雪才想起這茬，大夢剛醒一般，嘆道：“哎呀！忘了這個了！”
她只好又去尋來一套干凈整潔的弟子服，兩人又七手八腳地將衣服換了下來。
很快，美嬌娘又變成了一位俊俏公子。
兩個人都淡淡笑了笑，宛若君子之交。
再說那牧辛帶著文雨離開后，飛速回了自己的大帳，一進(jìn)門就喝退左右，屋里只剩他二人。
他將她放到床上，自己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冷眼道：“你如實(shí)說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雨委屈道：“護(hù)法，您不是都清楚了嗎？怎么還來問呢？”
牧辛冷哼：“我問你，你是怎么撞到蕭俊身上的？營內(nèi)道路千千萬，你偏要和他走一條路？”
文雨冷靜道：“奴婢當(dāng)時在想著要如何進(jìn)入化玉簪的結(jié)界，所以才一時失了神，一不小心就……”
“當(dāng)真如此？”牧辛問。
“奴婢怎么會騙您呢？沒有您，奴婢現(xiàn)在還在雜役殿呢！”文雨又露出了熟悉的媚笑。
牧辛呵呵笑了笑：“是嗎？我還以為你要另尋高枝了呢！”
文雨面色一白，眼淚突然流了出來：“護(hù)法，您怎么能這樣傷奴婢的心呢……我一個小奴婢，沒有修為，面對高高在上的蕭長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奴婢又能做什么呢？”
牧辛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說起來，你跟著我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聰明又會辦事，以后你就在我手下做堂主吧?！?p> 嘯云宗有四大圣堂，分別管著宗內(nèi)不同事物。
朱雀堂負(fù)責(zé)弟子去留和提拔，以前是右護(hù)法主管，右護(hù)法失蹤之后，就一直由牧辛?xí)捍鞴堋?p> 青龍?zhí)秘?fù)責(zé)殺手事宜，由宮辰管理。邵惜炎管著負(fù)責(zé)丹藥神兵的白虎堂。
而玄武堂則主要是一些錢財人情之事，目前是蕭俊在主事。
牧辛將朱雀堂主之位給了文雨，一下子就把文雨的地位提高了一大截。與此同時，他也能多省出一些精力，去想辦法搞到剩下的神兵。
文雨大喜，當(dāng)即下了床，跪地叩首：“多謝牧護(hù)法！屬下一定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起來吧。”牧辛摸了摸左臉，當(dāng)日在竹林中被宮辰劃破臉的事情一直縈繞他的心頭。
他低聲道：“這刀疤已經(jīng)消失很久了，但人至今還好好的，你找來的人死那么快，也沒什么本事。你的承諾什么時候?qū)崿F(xiàn)？”
文雨聽了這話差點(diǎn)原地爆炸。
那是她的二姐和三哥！
蘇元鳳和方十立哪一個是好惹的？可他們竟然一日之內(nèi)全部命喪洛青雪之手！
今天早上，她本想利用蕭俊打探一些消息，再找機(jī)會拿下他，利用其對付宮辰和洛青雪。
沒想到自己被琴音所控，雖然她記不起自己都說了什么，可直到現(xiàn)在，那種被控制的恐懼感無比清晰。
所以當(dāng)她醒過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絕不能在蕭俊手下做事！
于是她反將一軍，利用牧辛的善妒和多疑，迫使蕭俊不得不放她回到牧辛身邊。
眼下她已經(jīng)弄清楚，那洛青雪不過是李兆思的繼女，手中的劍就是天下第一魔劍雪葉劍。
所以她才改變了策略，打算繼續(xù)利用牧辛，再找機(jī)會擠到李兆思面前，想辦法利用他的聚魂珠對付洛青雪和宮辰。
她剛剛不過是旁敲側(cè)擊，牧辛就腦子一熱提拔了她做堂主。本來她做好了準(zhǔn)備，要用軟刀子逼著他給她一個名分，現(xiàn)在看來，完全沒那個必要了！
為了以后的計劃，她只得忍下所有怒火，緩緩起身笑道：“護(hù)法，雪葉劍的魔魂是何等可怕，世間怕是只有宗主有能力對抗，如此也不能說是屬下找的人無能吧？”
牧辛抬眼看了看她：“你心疼了？”
文雨道：“屬下只是覺得，他們是為護(hù)法您犧牲的。逝者為大，屬下不求您為他們祈禱超度，但請至少不要嫌棄他們。”
牧辛仔細(xì)看了看她，冷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心疼手下的?！?p> 文雨抽噎著抬起淚眼，輕輕搖了搖頭：“屬下不是心疼手下，是心疼自己。因?yàn)閷傧虏恢?，如果以后屬下也為了護(hù)法您死了，您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難過嗎？”
牧辛皺起眉頭，忽覺自己言語有失，畢竟文雨是一個好幫手，這個女人還是得哄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