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第18話 天才

　　得益于父母的言傳身教，仙道從小就知道榮辱不驚這個詞的意義。

　　仙道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學(xué)的教授，兩人年紀(jì)輕輕就已獲得不少學(xué)術(shù)上的成就。只不過，他們都不在乎那些名利。仙道每次看到父母在討論那些科學(xué)問題時，手舞足蹈，“真有意思啊！”是父母常掛在嘴邊的詞語。

　　有了重大的研究進展，他們不會驕傲自滿，研究遇到阻礙并不順利，也不會沮喪失意。對仙道的父母來說，享受整個過程，就已經(jīng)非常有意思了。

　　這樣的態(tài)度也影響了仙道。他從小就興趣廣泛，想找尋到有意思的事物，享受其中快樂是他的目標(biāo)。父母也十分開明，對他感興趣的內(nèi)容都大力支持。

　　隨著對各種興趣的嘗試，他展示了自己過人的運動天賦，“這孩子以后會成為了不起的運動員?！彼麌〉捏w育老師這么和仙道的父母說，希望他們能好好在這上邊培養(yǎng)孩子。

　　“謝謝，只不過，看孩子的喜好吧?！毕傻赖母改高@樣和老師回復(fù)。

　　仙道喜歡什么呢，他喜歡一切好玩，有挑戰(zhàn)的東西。在所有接觸過的運動中，他最喜歡的是籃球?；@球讓他在身體，智力以及心理上同時接受挑戰(zhàn)，來自對手的挑戰(zhàn)，也有來自自己的挑戰(zhàn)。這項運動很快樂嘛，他這樣想。

　　于是，國中時他順理成章加入了籃球部，而他在籃球運動上的才能讓他很快在縣內(nèi)嶄露頭角。

　　東京國中的籃球并不是特別受重視的活動，他所在國中的籃球部水平也很一般，他一開始接受的訓(xùn)練對他來說毫無挑戰(zhàn)。他能很快掌握各種基本功，且非常熟練地應(yīng)用。在球場上，即使他才是國中一年級，但國三的前輩也無法攔住他前進的步伐。

　　他和父母說了自己的困惑，“籃球是一項有意思的運動，但籃球部似乎沒什么意思?！?p>　　“可是籃球并不是一個人的運動啊?！备赣H這么和他說，“籃球部的訓(xùn)練滿足不了你，就自己去研究去找尋其中更多的樂趣吧?！备憧蒲谐錾淼母赣H，鼓勵他自己來探尋這個世界。

　　他開始搜集各種資料，找尋各種錄像研究，他甚至還自己寫相關(guān)小論文。要不以后搞籃球運動的相關(guān)研究，也挺有意思的，他那時候想。

　　不過，父母給他的絕對自由也讓他養(yǎng)成了順其自然不強求的性格，他享受籃球過程的樂趣，對籃球比賽的結(jié)果卻并不在意。

　　即使他的實力強大，他也不可能每次都勝利，他只要自己打球開心就好，對勝負，他并無太大的追求。但是他的這種態(tài)度讓對他期望很高的學(xué)校教練非常不滿。

　　招收到仙道這樣多年難遇的籃球天才少年后，教練就對他寄予厚望。他親自給他制定訓(xùn)練計劃，指導(dǎo)他，希望在有一天，這個天才少年能帶領(lǐng)他的這支球隊打入全國大賽。

　　可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和自己的預(yù)期不太一樣。他對比賽勝負完全沒有執(zhí)念。隊伍里的練習(xí)賽時，他會一時興起和對方1v1而忘記了正在比賽，他會因為對對方欣賞，打著比賽卻忍不住指導(dǎo)或者和對方探討起來。

　　“要贏球??！”教練快要對仙道沒脾氣了，他吼出來！

　　仙道總是不好意思地笑，“啊，教練，我忘了是在比賽。和那個同學(xué)打球很快樂?！?p>　　雖然仙道不是在球場上會拼命的人，但他的隊友們都是非常有拼搏精神。他國一時的球隊隊長是一名皮膚黝黑看起來很可靠的學(xué)長。因為有仙道的加入，他十分開心，“也許今年，我能不留遺憾地畢業(yè)。仙道，歡迎你的加入?！?p>　　不久后，仙道就知道了隊長的夢想，“稱霸全國！”

　　稱霸全國？他想，真是了不起?。∷麖膩砭臀聪脒^這樣的事情。

　　可是隊長拍著他的肩膀，“仙道，有了你，也許稱霸全國的夢想就能實現(xiàn)?！?p>　　有了他，這夢想怎么就能實現(xiàn)了？他也沒打多久的籃球，他只不過就是一個喜歡籃球的國一新生罷了。

　　他把這些事告訴了父母，“不錯嘛，我們家彰也要擔(dān)起責(zé)任了?！备改负芨吲d，不過他們提到了一個詞，責(zé)任。

　　責(zé)任？他還沒有具體的概念。

　　“籃球是團隊運動，彰，你一定要負責(zé)起團隊里的責(zé)任啊。”父母繼續(xù)說道，可是，到底是什么樣的責(zé)任啊。

　　仙道當(dāng)然知道自己在籃球上的天賦，和隊友們打球，訓(xùn)練基本功時，很多項能力，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對其他人碾壓式的差距。彈跳力，速度，手感，對籃球運動天生的敏銳，以及他遺傳了父母的高智商和對任何事情的淡定。

　　只不過，他還未能明白，自己這份天賦對于整個隊伍來說，要肩負什么樣的責(zé)任。

　　全中運，是他加入籃球部不久后就遇到的大型賽事。東京的國中很多，運動賽事之間的比拼也非常激烈。他被賽場上激烈的氣氛感染，也有想和那些來自不同學(xué)校高手們過招的蠢蠢欲動。會非常刺激，會非?？鞓钒?！

　　但是作為國一新隊員，他出場機會并不多，大部分時間他也得坐在板凳上看著隊伍比賽。

　　最初他上場的幾分鐘，教練會對他說些具體的任務(wù)，“防守住那個7號，不要讓他得分，那是你的責(zé)任?！薄皼_到籃下投籃得分，這是你的責(zé)任?！?p>　　他一絲不茍地完成了那些交代他的任務(wù)，隨著他的表現(xiàn)越來越好，教練交給他的任務(wù)也越來越重，“你上場任務(wù)就是得分，無論如何，盡可能得分！”

　　他也找到了新的樂趣，在一場比賽里盡可能得分，倒是很有意思。

　　“仙道，你是我們的得分王牌??！”他在球隊的定位也越來越清晰，他明白了，這就是他在球隊的責(zé)任。

　　他自己本身雖然隨性，但是只要交給他的任務(wù)，他一定會認真完成。態(tài)度認真，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他會把任務(wù)完成得非常好。教練對他這一點倒是非常滿意，“是一個非常有責(zé)任心的球員?！?p>　　*

　　國二時，他已在東京的國中籃球界小有名氣，大家談起他，都會說，“那個天才仙道啊。”

　　因為他性格隨和，大家并沒有對他這個天才有太多距離感，反而自發(fā)地圍在他的周圍，被他吸引。

　　“仙道，總有一天，你會在球場上帶領(lǐng)大家，贏得比賽。不僅僅只是得分王牌，而是這個球場的領(lǐng)袖?！苯叹殘远ǖ貙λf。

　　到了國三時，他毫無疑問地當(dāng)選了籃球隊隊長?！跋傻狸犻L，一定可以帶領(lǐng)我們打入全國大賽！”“仙道隊長，有了你，我們稱霸全國的夢想才有可能實現(xiàn)！”

　　他意識到，原來身邊對勝利執(zhí)著對稱霸全國夢想執(zhí)著的伙伴原來這么多，而他們也全心信賴他，依賴他，認為他一定可以帶領(lǐng)他們打進全國大賽。

　　他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期待和責(zé)任，現(xiàn)在的責(zé)任不僅僅是得分了啊，是領(lǐng)袖，是要帶領(lǐng)他們贏得比賽。

　　他呼出一口氣，他的責(zé)任啊，他從不會逃避責(zé)任，一定會擔(dān)負起責(zé)任，并且完成好。

　　他對比賽的態(tài)度更加認真起來，也開始為了勝利努力拼搏，無關(guān)他的勝負心，只是因為這是他的責(zé)任。

　　他們球隊終于在全中運打入了全國大賽。“稱霸全國！”在取得全國大賽入場券后，大家聚在一起歡呼雀躍。

　　“仙道隊長！”“仙道隊長！”大家給他歡呼。

　　在全中運全國大賽前，教練對他說，“仙道，在這個全國的舞臺上盡情享受籃球的樂趣吧。”

　　他有些愣住，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教練！”

　　全中運帶給他更大的空間，他遇到了全國的高手，每一場比賽都讓他飛速成長。他也越來越認識到籃球這項團體運動的樂趣所在。

　　報考高中時，他接到了全國多所籃球名校的招募。

　　沉甸甸的責(zé)任和期待讓他國中三年有些累，他愿意扛起責(zé)任，也有扛起責(zé)任的能力。但是，還是會累，不是嗎？所以，去個輕松點的地方開心地打打籃球就好。

　　他開始挑選起學(xué)校來。

　　不想離東京太遠，北海道太遠了，他還想經(jīng)?；丶铱纯?。

　　不想去大城市，雖然總是說除了東京都是鄉(xiāng)下，但是，大阪還是算了吧。

　　不想去太厲害的籃球名校，不然又是緊張忙碌的三年，秋田和名古屋算了吧。

　　唔……選來選去，神奈川縣好像不錯。

　　他翻著神奈川學(xué)校的宣傳冊，看見了神奈川陵南高中宣傳首頁上那一片廣闊的海。

　　他見到了陵南高中籃球部的田崗教練，田崗教練剛想和他訴說陵南籃球部的優(yōu)勢，就聽到仙道問他，“教練，陵南高中是挨著大海嗎？”

　　“我們就在湘南海岸邊，風(fēng)景非常漂亮?！碧飴忋读艘幌拢€是回答他。

　　“哦，那就是隨時可以去釣魚了？一直很想在大海邊釣魚呢?！碧飴徑叹毬牭较傻肋@樣說，他差點沒嗆住，這孩子知道自己為什么招募他去陵南吧。

　　“你高中會加入籃球部吧？”田崗忍不住確認，別到時候加入什么釣魚興趣小組了。

　　“當(dāng)然了，畢竟我還是很喜歡打籃球的?！毕傻罉泛呛堑卣f，“那么田崗教練，未來三年請賜教！”

　　田崗一下激動起來，他這些年四處招募，但都沒有招來特別合適的球員，沒想到這個籃球天才竟然一點口舌沒費就選擇了他們陵南。

　　“仙道，陵南籃球部有你的加入，一定會稱霸全國的。”田崗自信滿滿。

　　“？”仙道摸摸腦袋，要不要說出來，他去陵南只是想看看那片美麗的大海啊。

　　*

　　陵南的確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學(xué)校，只是籃球部的訓(xùn)練，和他想象中有點不一樣。

　　他第一次知道，正經(jīng)的籃球訓(xùn)練可以嚴苛到什么地步。他在國中時以進攻見長，但是來到了以防守立足的陵南后，受到了田崗教練在這方面的特別教導(dǎo)。這高中的籃球訓(xùn)練都這么辛苦嗎，他產(chǎn)生了這樣的疑問。

　　“聽說海南和翔陽的訓(xùn)練強度也很大，只不過，我覺得一定比不過我們陵南?！焙退患壍脑揭昂椭膊葸@么告訴他。他們兩個人都是本地人，聊起為何來陵南都是一把辛酸淚。

　　“我們想去海南和翔陽的，但是據(jù)說我們這樣，去了只能坐三年板凳。”越野說起這事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選來選去，陵南是性價比最高的選項。”越野和植草這么和他說。

　　“唔……”他一時不太好說什么。

　　“你是怎么被田崗教練忽悠來的？”越野非常好奇，按理說這樣的天才運動員即使來神奈川，不也應(yīng)該被海南招去嗎，為什么會被陵南截胡。

　　“呵呵……”仙道提起這個也是很心酸，“我就覺得來陵南釣魚會很方便。但沒想到訓(xùn)練這么辛苦，根本沒什么時間去釣魚?！?p>　　大概天才和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想法就是不同吧。越野和植草聽著這樣的回答，也無法說出什么來。

　　雖然無法達到仙道一開始的預(yù)期，但是他還是能忙里偷閑跑到海邊坐一坐的。

　　找好釣位，準(zhǔn)備好漁具，掛上餌料拋竿入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舒暢。剩下的時間他只用靜靜等待，眼前是廣闊無垠的海面，時間似乎也慢了下來，心無雜念，整個人都放松了。

　　果然比在東京待著有意思多了，他滿足地想。

　　田崗教練是一個認真負責(zé)的教練，隊伍里的選手實力良莠不齊，但在他的教導(dǎo)下，也都打得像模像樣起來。除了脾氣有點不太好之外，仙道覺得他還是挺喜歡這個教練的。

　　而陵南籃球部的氛圍也非常團結(jié)，除了訓(xùn)練之外，田崗最喜歡對他們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們是一個團隊，是最信賴的彼此?！?p>　　仙道剛剛加入陵南籃球部一個月，就被前輩們拉著一起去喝了人生的第一場酒。

　　“這是我們籃球隊的傳統(tǒng)。別讓部長知道了就行?！备叨~住學(xué)長和他們這群高一新人們解釋，現(xiàn)在的籃球部長是女籃隊長兼任。喝酒這事還不能讓女籃們知道。

　　在酒桌上氣氛就熱烈起來了，彼此間的關(guān)系也一下子就拉進了?！澳銈儙讉€高一的，現(xiàn)在只能喝果酒。魚住，你們可以喝點啤酒了?！标犻L還是有分寸的。

　　仙道看著手里沒度數(shù)的果酒，有些沉默，這個酒有點太糊弄了吧，他還以為至少是啤酒。

　　“學(xué)長，我也要喝啤酒。果酒有什么意思?！毕傻捞岢鰜恚膊皇切『⒆恿?。

　　“真是痛快的人！之前還以為你這樣的天才都是那種孤高冷傲的人呢。”隊長和高三的前輩們很驚喜，這個天才很平易近人啊。

　　在距離一下子縮短后，大家的話就多了起來，仙道記住了和他有關(guān)的幾句。

　　“在知道你要來陵南后，田崗教練很高興吧，還請我們和畢業(yè)的前輩們一起吃飯。說陵南的輝煌要來了?！备呷那拜厒冞@樣和仙道說。

　　“還對我們說，要以你為核心調(diào)整球隊打法。我們陵南終于贏來了自己的王牌?！备叨某厣弦卜浅ｉ_心。陵南長期都是一個強得有點平庸的隊伍。

　　“不要讓仙道太有壓力了。他才高一嘛?！备呷年犻L連忙阻止大家，天才也是人啊。

　　“對啊對啊，我們也要努力！別把壓力都放仙道身上啊。籃球是大家一起的運動吧。”大家都亂哄哄地說著。

　　仙道一下子握緊了手里的啤酒。這些隊友們，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不要把那些期待和責(zé)任都背負在身，而是和大家一起努力。

　　他當(dāng)然不會辜負這些期待，也記住了每一位隊友的善意。陵南啊，他心里想，幸好選這里了，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學(xué)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