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奇緣

越鳥傳

第五十二章 奪姻緣二仙比造化 猜天數(shù)文武論當年

越鳥傳 青云弓 5280 2022-11-24 21:37:34

  “人獻河洛,問何物,昊曰天書。”

  ——《簡易道德經(jīng)》

  越鳥說罷了東谷國之事,青華便道他還有話要和倉頡敘,越鳥知道青華這是要和倉頡論當年得失,因此也不敢逗留,隨即隨即行至遠處,席地打坐,眼觀鼻鼻觀心,口念佛言。

  倉頡目送越鳥遠去,他與青華帝君千年的糾葛終于要在今日解開,勞她聽那些費神的話做什么?倒不如讓她安安靜靜地念念經(jīng)。

  倉頡和青華對面而坐,他眼青華臉上滿是戒備,便笑道:“帝君是要先問,先拜,還是先責呢?”

  青華算是看出來了,倉頡這個狗東西實在是無比的聰明,在他面前隱瞞無益,還不如痛快說話。

  “禮在前,本座先拜。”

  青華說著便起身跪拜倉頡,對他稽首行禮——“青華拜見倉頡上神,青華當年一時執(zhí)迷,貽害上仙錯失六御之尊,今日謝罪?!?p>  青華拜完起身,心中不禁發(fā)笑,當年他大袖一甩誰也不理,如今卻滿天庭巡回道歉。看來這就是天數(shù),欠下半分都得還,無論你是何尊何貴,都難逃造化業(yè)果,既然如此,他心無怨言,甘愿請罪受罰。

  然而倉頡受了青華的大禮,臉上非但沒有半分喜色,反而還蒙上了一層怒意,只見他微皺著眉薄唇輕啟,話里帶著三分的譏笑:“帝君此言差矣,帝君當年明明是權衡再三,打定了主意才行事的,如今怎么說是一時執(zhí)迷?帝君可以瞞我,但卻不能瞞了自己?!?p>  青華本就是故作謙卑,那虛浮的幾分敬意如何經(jīng)得住倉頡挑唆?只見他眉頭一簇,剎那間面露怒色,其中還摻雜了一分轉瞬即逝的殺氣。

  青華威重,滿天神仙少有敢觸他眉頭的,今日倉頡如此不敬,他又怎么會忍氣吞聲?然而對面的倉頡卻依舊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倒是十分地沉得住氣。他兩個今日合該把前塵往事說透道盡,否則只怕是誰也不會服誰。

  “好!上神問的真是痛快!本座倒也想問,上神明知此事事關重大,當年為何不攔?”青華率先發(fā)難,這件事情壓在他心里已久,眼看倉頡大有和他撕破臉面的意思,他心里的那股邪火便再也壓不住了。

  面對震怒的青華,倉頡這才驚覺他們二人的性子竟如出一轍——他是文祖,青華是戰(zhàn)神,二仙皆是桀驁不馴,寧折不彎,可既然如此,他就更不明白為何天數(shù)沒有將越鳥判與他為妻了。

  “因為本座和帝君一樣!只要帝君回想起當年自己為何就是不愿意從了玉帝之意,自然也就能參透本座當年的心思!”

  倉頡語不驚人死不休,青華雙目圓睜一時失語,是他糊涂了,當年他偷盜弱水,其中內(nèi)情別人不知,倉頡卻一清二楚!

  當年青華將百妖困死在昆侖,為三界立下不世之功,他封神在即,可他心中卻半點沒有尊位,只有百妖的沖天血債。可他知道百妖的怨氣需要化解,別人未必就不知道,玉皇大帝在凌霄殿上明示暗示,生怕他不明白,還專門安排倉頡坐在他的身邊,分明就是要讓他自請以弱水為根,以水為術,蕩滌天下業(yè)果。

  得了此功,青華和倉頡便可位居六御,可那時的青華渾身血腥不散,閉上眼睛就是沖天的血光,他肝膽俱裂痛苦萬分,耳邊聽到天庭的籌謀暗算,恨不能一口唾在地上!莫說是六御,這天庭污糟,便是讓他做玉皇大帝他也未必就肯!眼看著眾仙等著論功行賞,他就偏要一意孤行,先盜弱水,再分元靈,便是拼死也要讓這些功利熏心之輩看著,他青華絕非是這天庭可以拿捏的!

  天庭多得是造化無邊的神仙,難道只許他青華有骨氣,就不許倉頡也是個犟脾氣嗎?他想不通倉頡為什么坐視他犯下大錯,說到底,是他自恃清高還容不得別人孤傲。是他錯了,是他大錯特錯。

  “帝君是真的后悔嗎?”倉頡問道。

  “是?!鼻嗳A喃喃道。

  “帝君后悔什么?”

  “越兒……是我害了她?!?p>  青華的心沉甸甸的,他原本以為怒斥倉頡幾句能減輕他心里的內(nèi)疚,可是他錯了,聽完倉頡的話,他心中的愧疚更勝從前,他沒有人可以遷怒,沒有人可以怪罪,他只能怪他自己。

  眼看全沒了往日的氣焰,倉頡心中不禁起疑——難道這平日冷言冷語的青華帝君竟是個癡情種子?難道他是輸在這了?

  倉頡前番的玩笑都是故意挑撥,他雖然與越鳥日夜相對四百二十年,對她有喜愛有敬佩,可卻從沒生出過半分男女之事。但他是人,青華畢竟是水精,要說重情重義,也應該是他更通七情六欲才對,這也不通。

  “什么癡情,什么不如?上神說得是什么?本座聽不懂?!?p>  倉頡這才回過神來,原來他沉思半晌,一時不察,嘴里嘟嘟囔囔竟露出只言片語來,那三言兩語驢唇不對馬嘴,青華聽了自然大惑不解。也罷,今日他不如便告訴青華實情,也好讓青華知道,這天賜的姻緣,面上是兒女情,里面卻照樣是天庭的籌謀算計,且看青華如何反應。

  “帝君是天庭武將之首,本座是天庭文臣至尊,明王殿下要婚配,帝君是個人選,本座自然也是個人選。本座千年疑惑,不知天數(shù)為何將明王配給了帝君,而沒有配給本座?”

  青華聞言大驚,細想此理竟是正如倉頡所言,隨即破口大罵到:“原來上神心懷鬼胎,這才屢屢激怒本座,上神未免太不莊重!”

  倉頡噗嗤笑了:“帝君何必動怒?明王不是帝君割舍不要的妻子嗎?難道帝君如此霸道,自己不娶,還不許別人親近?非要逼得明王剃度出家才肯罷休?”

  放眼整個天庭,要論耍嘴皮子,倉頡肯居第二,只怕沒人敢居第一。青華性烈如火,在倉頡面前只有吃虧,倉頡這話直戳他肺管子,可偏偏讓他無力駁斥,氣得他青筋都冒了出來。

  “上神自重!上神就是不顧自己,也要顧著明王的清譽!”

  “清譽?”倉頡挑眉一笑,一雙丹鳳眼半抬不抬,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本座與明王殿下同處一檐之下四百多年,早就是好事做盡,哪有什么清譽可言?”

  倉頡丑話緩說,不怕青華生氣,就怕他不生氣。青華立刻上當,面生暴怒,拂袖而起,指著倉頡罵道:“倉頡,你好歹封神千年,便是挑唆也不能如此齷齪!”

  倉頡也騰身而起,他雖然是文臣,但是身姿高大絲毫不遜色于青華,他非但沒有把青華沖天的怒火放在眼里,反而還更得意了。

  “帝君自去斷情絕愛,如何要來管我?我本來就是多情之輩,我那蒼王宮雖無主母,但多得是通房愛妾。明王天姿,我是肉體凡胎,明王與我日夜相伴四百二十年,帝君難道就這么肯定我這是挑唆,而非坦誠直言嗎?”

  青華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倉頡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如此戲弄他,實在是混賬無比!

  “胡說!便是上神不端,只怕明王不肯!”

  “這倒是,明王自然不肯,不過帝君怕是有所不知。明王未得金身,依舊受四時變化所制,孔雀到了春季發(fā)性,明王有佛光護體,自然不至于身熱情動,但到了春夜里,她卻依舊會沉睡不醒,無論你做什么,她都醒不過來的。帝君若是不信,何妨一試呢?”

  眼看倉頡面露輕佻,語帶腌臜,青華寬袖一揮喚出太一劍,瞬間就用劍尖頂住了倉頡的脖子。

  “倉頡!你再放肆,惹怒了本座,不怕本座殺了你嗎?”

  青華拔劍的瞬間,倉頡突然靈光一閃,他緊緊盯著青華的動作,眼中除了震驚,竟然還有一絲期盼——他千年一問,答案就在此刻。

  “本座乃天庭棟梁,功比天地,帝君真的敢殺我嗎?”

  青華的眼神暗了下來,他冷笑一聲,隨即手腕一挑,閃著寒光的劍尖瞬間劃破了倉頡的皮膚,拉出一個三寸有余的口子。

  鮮血從血管中噴涌而出,可倉頡面上卻沒有半分慌張,反而仰天大笑道:“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青華,原來你勝我在此,妙哉妙哉!”

  倉頡笑罷轉身落座,頸上的傷口瞬間復原,可那一襲白衣上朵朵血跡卻依舊晃眼。他張牙舞爪地大笑,還擺手招呼青華和他同坐,那副瘋魔的樣子看得青華脊背發(fā)涼——這潑才要么是瘋了,要么就是在尋死!

  “青華,快坐,快坐!今日你可是解了我千年之謎,我真是大慰平生!”倉頡笑道。

  “你瘋了吧!”青華瞪了倉頡一眼,這浪蕩玩意,葫蘆里不知道賣的是什么藥,讓人不得不防。

  “帝君有所不知,本座前番胡說挑唆不假,可我千年疑惑也是真。我不是要和帝君爭奪妻子,而是解謎不得,日日苦思。論功德,本座勝帝君半頭,論造化,我倆如出一轍,論出身、論慧根,就算是論脾性,我們也實在是難分難解。我這天下第一的聰明人,苦思千年一無所獲,叫我如何甘心?到了今日,帝君拿劍一刺,才刺破了我千年之惑。帝君勝,就勝在比本座多了一絲的張狂!”

  倉頡原以為天數(shù)當年將越鳥判給了青華為妻,其實不然,他二人與越鳥皆是佳配,天數(shù)曉得,所以才設下了一道連環(huán)計!

  “帝君今日若是真的殺了本座,那帝君可是難逃誅仙臺,可即便如此,帝君也照樣拔劍便刺,這才點撥了本座!當年玉帝籌謀,早就將帝君這烈火一般的性子一起算了進去,玉帝讓我看守弱水,帝君盜弱水時,我進可攻退可守——若我要退,便可以攔住帝君,自取弱水,斷我的仙緣,助帝君此功。得了此功,我就可以位居六御??扇粑乙M!只要心生一絲張狂,就可以趁帝君取水的須臾之際改天換命,在弱水薄上將越鳥強行配給我!到時候我必定難逃一死,可我是凡胎,便是墮入輪回也照樣可以再修煉成仙。弱水難解,天書無字,天庭離不開我!彼時天數(shù)游移在你我之間,并非天不選我,是我自己錯失!帝君太過張狂,本座不夠張狂,這就是原因!”

  倉頡言罷哈哈大笑面生瘋癲,看得青華心里直犯膈應,可偏這狂徒的說辭竟是有幾分道理——玉皇大帝是蒼穹所化最懂天數(shù),哪有不查?怎么會想不到他一怒之下會甘冒奇險,壞了天庭的籌謀?越鳥的情緣,定下來就是要通二道,天庭和靈山都眼巴巴地望著??墒侨褰^對不能沾半分佛事,六御除了青華和后土氏一介女子以外全是紫薇星辰,細算下來,九重天除了他,也就是這個倉頡可行此事。但這聯(lián)合佛道之功,沒有些張狂桀驁何敢牽頭?

  只是想不到天數(shù)如此詭譎,將這些通天造化的神仙一一算計了個遍。倉頡是配得上越鳥,可是他心計有余厲行不足,如何能做得了這離經(jīng)叛道之事?

  千年苦思終得撥云見日,倉頡心中快慰,一改方才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反倒安撫起了青華:“青華,我方才只是玩笑而已,我可從未親近過越兒,你放心吧!”

  “你收斂些,別再將污糟事掛在嘴邊!”青華一聽見這些就火冒三丈,嘴里哪有半句好話給倉頡?

  “明王天姿,性情也好,任誰也要動心一二,不過本座這寸心,怎敵帝君與明王天定的仙緣?我看明王意屬帝君,帝君可以安心了?!?p>  青華怒視著倉頡,一字一頓地說道:“倉頡!你若是識相,便切莫再糾纏,否則惹怒了本座,上神自問敵得過本座嗎?”

  “帝君玩笑了,本座何苦與帝君爭鋒?天庭來來往往各個仙姿,難道帝君真的半點未染?”

  倉頡睜大了眼睛望著青華,滿天誰能想到威鎮(zhèn)寰宇的東極大帝竟是個癡情種子?青華萬年仙身,難不成還是處子之身?

  青華眼看倉頡語出試探,氣得脖子上青筋都露了出來:“倉頡!你是想再挨一劍嗎?”

  “青華,我這可是好心,明王歷經(jīng)千世情劫,帝君卻不知人事,難道帝君就不怕在明王面前露怯嗎?依我看,帝君倒不如先演練一二,免得到了緊要關頭,自家不濟?!眰}頡調(diào)笑道。

  青華實在是聽夠了倉頡的下流話,他氣急敗壞地揪住了倉頡的衣襟,心里恨不得今天就宰了這狗賊:“倉頡,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倉頡連忙掙脫,這個青華帝君,實在是太不經(jīng)逗了,何必如此火大呢?

  “松手松手,本座明明是好意,你如何不領情?你若是在越兒面前一味的不解風情,難道就不怕敗興嗎?你就不怕越兒做了你的妻子,落得個索然無味百無聊賴?”

  倉頡嘴里烏七八糟,青華聽了只覺得惡心,這個倉頡骨子里帶著些邪氣,什么愛妾通房,無非是他六意不絕,合該他配不上越鳥。天庭籌謀不知是真是假,但這倉頡齷齪可是真真切切,越鳥若是配給了他,豈不是有失尊貴?

  “你胡說什么!本座懶得與你計較,本座只問你一句,弱水可能重生?”

  倉頡攏了攏衣襟,恢復了他云淡風輕的樣子,可他的眼里卻有那么一絲的哀愁:“帝君造化齊天,乃天下水脈之主,世間有十分之水,帝君便可以驅使十分。可是帝君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讓這天地之間憑白生出半點水氣來。如此便知,弱水已斷,何談重生?”

  原本青華還心懷僥幸,若是弱水可以重生,他就可以和越鳥重續(xù)仙緣,到時候越鳥成了東極帝后,自然可以位列仙班避過天災??蓚}頡的這番話卻給他潑了一頭的冷水,看來九重天已是無望,要想保全越鳥,他只有兩條路——要么以身代受為越鳥頂去焚風,要么投入雷音寺為她建功。

  青華陷入深思,倉頡卻幽幽開口:“當年帝君偷盜弱水,本座三緘其口,天數(shù)已定,今生你我有三面之緣。今日與帝君初見,就解開了本座千年之惑。倒不知往后二談,又是如何收獲,實在是有趣,有趣!”

  倉頡說罷笑著從案下拎出一壺酒來,不顧儀容臥靠在一塌的狐皮之間拎壺痛飲,面上是八分的瀟灑,二分的風流。青華原以為他是個書生,不想他卻是個輕狂浪蕩的性子,這桌上是書桌下是酒,好生快活。

  “我看這一談就夠了,日后切莫相擾!”

  青華煩死倉頡了,什么三面之緣?除非是玉帝叫他來殺了倉頡,那倒是有些可能——殺一次,收尸一次,加上今天,剛好三次。

  “青華,你覺得這是你說了算的嗎?這天下之間,何止仙佛?其實你今日何必拜我,失了你的尊貴。你是害了我,可我也占了你的大便宜。天數(shù)雖然只是片刻權衡,但也照樣讓越兒陪了我四百二十年,我與你早就是兩清了。”

  倉頡搖頭晃腦地說,他飲地急,御酒又烈,兩三口下去,胸口漲得發(fā)疼,連眼前都有些模糊了。青華看他那一臉賤樣心里直搓火,隨即拎起靈龜案上的一塊貂裘就狠狠扔在了他的臉上。

  “上神口稱天庭籌謀,其實全是你一面之詞!依本座看,上神輕狂下流,哪來的顏面妄想婚配明王?”

  倉頡將貂裘攬了攬露出半張臉,咕嚕咕嚕地將那一壺酒喝了個底朝天,隨即笑道:“自然是配不上,所以也沒配給我,我都認了,你惱什么?”

  青華看倉頡似乎有些落寞傷情,便也懶得再跟他計較,全當可憐他。

  “帝君去吧,我要睡了?!?p>  倉頡說罷手一甩,將那酒壺扔在一邊,轉身就睡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