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青華破門而入,金雕甩開了膀子便罵了起來——
“你這廝!如今連偷聽墻角這種腌臜事兒都學會了!你也算是名震寰宇的人物,怎么一身的下流刁滑!虧得天庭給你個差當,否則天下哪里容得下你!”
金雕正在氣頭上,自然沒有好話對青華說,當年若非這廝執(zhí)意將越鳥帶回九重天,越鳥怎么會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天庭苦熬這么多年?如今失她去修為淪為凡胎,若是養(yǎng)在蘇悉地院里有佛母的庇護日子總會好過些,哪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無名無分的呆在一個不屬于她的地方,日日夜夜地思念家人?
“尊者要罵便罵,本座不敢不領。只是入龍宮事關重大,越兒一向怕水,眼下沒了法術(shù)更是不便,還請尊者三思。”
青華頂著金雕的盛怒半點不敢還嘴,金雕罵著罵著漸絕無趣,多年未見,這老不死的性情大變,從前跟斗雞一樣耿著脖子瞪著眼睛,現(xiàn)在像個到處漏風的舊灶臺一樣,半點火星都沒有,倒是顯得他得理不饒人了一般。越鳥見金雕有偃旗息鼓之勢,連忙趁機圓場:“舅父……小王深感龍川公主孝心??傻劬灾欣恚缃裥⊥鯕堒|,只怕入不了龍宮,辜負了公主美意?!?p> 金雕意猶未盡地剜了青華一眼,陰陽怪氣咄咄逼人地說道:“龍川公主孝心可鑒,玉帝也已經(jīng)同意了,越兒能不能入龍宮全看我輩手段。若你這天下的水脈之尊不濟,只需說一句,我這個靈山的閑散之輩自然有辦法讓越兒入南海龍宮?!?p> 金雕盛怒不免失態(tài),倒像是另有內(nèi)情,方才青華來的太快,金雕的話只說了一半,怕是有什么要緊話還沒來得及說,難怪他借題發(fā)揮大發(fā)雷霆,原來是做虧心事未果,反被青華抓了個現(xiàn)行。越鳥原以為南海不過是想聊表孝心客套客套罷了,可如今看來卻是大有文章,看來這南海她是非去不可了。
“青華……龍川公主與我早有書信來往,如今公主有請,我也十分想見公主一面,你有你的本事,我相信你能護得我在南海出入無虞?!?p> 青華短嘆了一聲,這樣的本事他多的是,無奈如今越鳥孱弱,他這個水精連自己看家的本領都不敢全信,生怕一個不慎讓越鳥再添新傷??蛇@些年越鳥總是牽掛著龍川,南海供奉越鳥也極勤勉,越鳥若非托他的福被困在九重天,便是與公主秉燭夜談相伴左右又如何?如今越鳥只求見長公主一面,要是連這點小事他都不能為她做到,那也實在是枉為人夫。
“既然殿下如此說,本座必定傾盡全力,鞍前馬后保殿下出入無虞。”
金雕臉上閃過了轉(zhuǎn)瞬即逝的驚訝,佛母最怕的就是越鳥與青華生情,可現(xiàn)如今越鳥和青華分明已經(jīng)成了老夫老妻。他這個外甥他最了解,越鳥對靈山一向恭恭敬敬,但她若是真的動了凡心,為了不玷污佛門清凈,她一定再也不會回雷音寺了。而九重天又是如此的迂腐,只怕越鳥永遠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成為東極帝后,現(xiàn)在的越鳥既沒有靈山的護佑,也不得天庭抬舉,這要是讓佛母知道了,不得一道金雷劈死青華?
金雕停留了半日,又與越鳥敘了些家事,他特地把青華支的遠遠的,深怕這個老不修再聽墻角。青華便忙著準備符咒法寶,待萬事俱備了,又讓九靈傳旨東天門,叫他們明日早送晚迎,也知會南海龍宮,早早恭迎明王仙駕,這才算是忙完。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此夜,東極殿里是一片人月亮團圓的好景致。而甲寅殿卻是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白龍女一意孤行要將金天淵送往北海,可是一來孟章舍不得自己的長子,二來他那老父親東海敖廣一向與北海不合,這些天家書如雪花紛飛,孟章扛不住敖廣的威勢,只能日夜不分地和白龍女吵架。
“你啊你!你是鐵了心要將天淵送進北海龍宮嗎?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孟章實在是不理解白龍女的意圖,莫說是東海,就是西海也并不和白龍女一條心,說到底天下哪里有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給別人的道理?
白龍女瞟了孟章一眼,她明白孟章這個傻泥鰍是真的不明白,正因如此,她才未曾真的對孟章動氣,他是個一條筋的東西,自少時便蒙祖蔭在天庭當差,對于五族之事知道的向來不多??墒侨缃窦谙疑喜坏貌话l(fā),孟章如此不識大體,今日若是她不將內(nèi)情說破,只怕就真的要壞了他們夫妻的情分。
“孟章,我問你,四海中屬南海最富庶、西海最遼闊、北海熬順天姿最高,可到了封神的時候,為何是東海敖廣成了鱗族之王???”
孟章瞬間就明白了白龍女的言下之意——御封的妖王得為官家做事,少不了得有些察言觀色、奉上御下的本事。當年東海先與西海聯(lián)姻,再孤立一向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熬順,后又拉攏了不親近天庭的南海龍宮,這才讓東海敖廣順利成為了鱗族龍王。他畢竟是東海長子,對于自己父親的手段和行事風格他清楚地很。而官服好穿,差事難當,這些年老龍王是如何夾在五族和天庭之間進退兩難里外不是人的,他也清楚得很。
“你舍不得天淵,難道我就舍得嗎?憑你現(xiàn)在的本事地位,你敢說來日你能繼位龍王嗎?天淵是東海的長子長孫,更是四海的金龍貴子,可他若想有朝一日繼位龍王,他就絕對不能僅僅是你的兒子,他必須為自己建功立業(yè),必須為未來的五族之主盡忠盡力!”
孟章嘆了一口氣,白龍女機敏過人,倒是比他更懂得籌謀,她這一句話說的極對——金龍若想來日出人頭地,還得全靠自己的本事!
大難當前,四海離心,五族蠢蠢欲動,于情于理孟章都站在明王這邊,可如今明王的處境實在堪憂!若她真的挨不過天災,佛母一怒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兒來,到時候只怕就連青華都生死難料!圣王有東海的支持,若來日再攀上南海這門親事,局勢瞬間就會倒向他,而明王雖然架子大有派頭,可卻被困在天庭自身難保,身上還有梼杌這個大麻煩,誰敢說她有沒有來日?聯(lián)合北海事關重大,別的不說,這件事情一旦傳到圣王的耳朵里,到時候東西二宮該如何應對?
“你說得簡單,可如今明王勢弱,圣王咄咄逼人,我等即便是要早選陣營,也實在不好斷了后路啊……”
孟章這話才算是到了點子上,蛇無頭不行,天庭有天庭的官家,靈山有靈山的佛陀,可五族近萬年卻始終沒有自己的主子,只是以群類劃分勉強聚在一起,這樣的局面還能撐多久?如今就連四海龍宮都各懷心思,五族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副心腸,圣王起事是假,想借機成為麒麟之后的五族妖王才是真。
“你糊涂??!明王是佛母的獨女,是鳳凰的后裔,配個夫君是東極青華大帝,她注定是五族未來之主!明王以自身禁錮梼杌,這于三界可是潑天大功,等此劫了了,那妖精死了,明王還愁不能位極人臣嗎?到時候只怕就連西王母也排不到明王前頭去!”
白龍女仔仔細細地數(shù)過——五妖王中,圣王出身低微難以服眾;玄武就是個墻頭草,空有年歲沒有本事;敖廣腐朽難當大任。佛母和西王母倒是一個有靈山撐腰,一個有九重天作保,可即便如此,她們也比不上既有功德又有二道共同助力的明王。
孟章比白龍女知道的多,他知道明王天劫將至,真到了那個時候,青華要是一心要為明王去扛天劫,搞不好一下倆人都得死,白龍女不知道內(nèi)情,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可天機不可泄露,他滿肚子的道理卻偏偏一個字都不敢亂說,急的他直抓撓——
“這些都是后話了!如今明王自身難保,遑論來日啊!”
白龍女面露猙獰,她和孟章吵了這些天嘴皮子都磨破了,這些話她已經(jīng)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可孟章就是聽不進去,她實在是說倦了說厭了,說的不想再說了!
“孟章?。∧阋膊幌胂?,圣王野心勃勃,一心要比肩當年的麒麟,若他上位,莫說是讓天淵繼承龍王之位了,只怕就是東海都要淪為淺灘!如此狼子野心之輩,怎么可能縱容其余妖王分權(quán)?到時候別說是龍宮前程了!只怕你我夫妻連性命都難保了!明王如今之所以勢弱,就是因為五族利益熏心瞻前顧后之輩數(shù)不勝數(shù)!我們及早支持明王,便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
白龍女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孟章嘆了一口氣,他不是不明白白龍女的心思,可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明王正是因為出類拔萃所以才淪為了眾矢之的,白龍女一心想要及早投靠明王,無奈明王眼下實在是靠不住,而他夫妻二人又如何能為一己之私,至東西宮于萬劫不復之地?
“如今明王連帝后都封不上!圣王虎視眈眈,說不定哪天明王就給他暗害了!到時候你這算盤不全白打了?”
有道是禍從口出,孟章知道的不能說,能說的沒道理,因此只能胡亂搪塞白龍女,沒成想白龍女卻冷笑一聲,說出了一番令人膽寒的話來——
“天庭不許,蘇悉地院許啊,如果大帝入贅蘇悉地院,明王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大帝就可繼位明王,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