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新玩意,所以在看到楊戩賣的餅干后,觀望的人還是多一些,直接掏麥子來換的人還是少。
姚遠運起了黑星,試圖聽一聽他們心中在想什么。
“哪家的娃娃,這么小就出來換糧食...”
“這東西是香,但怎么看著像石頭...”
“聽城里說又要打仗了,是不是該多留些糧食...”
“貴倒是不貴,不過等別人先嘗嘗看...”
“也不知道收不收雞蛋,要是收的話就換一點...”
姚遠定睛看向了那個心說不貴的大叔,用意念和楊戩交流了起來。
楊戩立刻會意。
“大叔,喂牛累了吧?來嘗一塊?!彼龑⑹迳峡竞玫娘灨蛇f向了那個漢子。
身上還帶著干草的漢子猶豫了一下,然后將餅干接了過去。
漢子剛剛入口便瞪大了雙眼,一種從未品嘗過的香味彌漫了他的整個口腔。
焦、香、脆、甜...雖然不到入口即融的地步,但這餅干也堪稱是香味濃郁、質細油多。
面食能夠征服全世界的人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人的基因中就刻著這種對高碳水的向往,光憑意志并不能抗拒。
漢子兩口便將餅干吞下,隨后又抬起了頭,正好看見了楊戩那對亮晶晶的雙眼,似乎是正在期待著什么一樣。
“這餅干...怎么賣的來著?”漢子又問了一遍。
“一豆牟、來,或者菽可以換5大塊餅干!或者一掬黍?!睏顟炱炔患按睾暗?,“用奶油、銅貝都可以!”
喊完后,她便等著對方討價還價。
不貴。漢子心說。
在嘗到餅干里的甜味、鹽味和奶油味后,這漢子其實就已經(jīng)動心了。
因為加了鹽的緣故,楊戩這要價真心不能算貴,要是往來的商旅來賣鹽貨醬料的話,他們的要價會更高些。
這些商人非常黑心,看準了野人不能夠私自離開大城太遠,所以便會將本地無法產(chǎn)的物資加幾倍的價格來賣。
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些商人,在這個交通運輸不夠發(fā)達的時代,如果不能將貨物賣幾倍的價格,他們真的是撈不到一星半點的利潤。
不過楊戩剛才喊的價格中,還有一點讓漢子非常在意。
“一豆‘來’?一掬‘黍’?”他追問了一句。
楊戩點頭。
所謂的一“掬”,就是雙手并在一起捧出來的一捧大小,而一“豆”則是4“掬”。按照黍米和麥子1:5的市場價格來看,顯然是用麥子來購買餅干更為劃算一些。
更別說黍米是上等糧食,那些種出來后都是要交給城里那些國人貴族的,他們這些野人手頭上糧食肯定還是以麥子和豆子更多。
“既然如此,等我一下,我回家去取‘來’與你。”
說罷,漢子便往自己家跑了回去。
見有人開始購買,旁邊的人也有些心動。
“我能不能也嘗一塊???”有女人問。
“大媽,給!”楊戩乖巧地鏟起了一塊剛從石板上攤開的餅干,“罐子里有整罐的,一罐里有八十塊,一次買一罐的話,罐子就送給你們了。”
反正這罐子是從作亂的那幫人那里“拿”來的,小楊戩在慷他人之慨這方面一向做得很不錯。
嘗過了餅干之后,女人當即也決定買一點來。
不過她拿來換餅干的東西不是糧食,而是好幾束葛麻纖維。
楊戩看著葛麻纖維犯了難,因為這不屬于她腦海中的“物價”體系。
但在市場上記熟了貨物價格的姚遠卻發(fā)現(xiàn),如果按照這個價格得到這些葛麻并且換成銅貝,他們在交完入城稅后應該還有額外賺的。
“收下吧。”姚遠說。
見楊戩收糧食和土布纖維,心動的野人們也紛紛回家,拿出了自家藏的糧油麻布,來和楊戩換餅干。
在等他們回家拿東西的期間,姚遠覺得干等著無聊,便讓楊戩和這些野人們聊了聊。
野人對這小姑娘也沒什么戒心,冬天里本來農(nóng)活就少,大家一起出來曬太陽時也難免家長里短地閑聊個半天。此時見到大家都出來買東西,平時相處就比較好的熟人干脆就站著聊了起來。
只不過姚遠側耳聽去,發(fā)現(xiàn)那些女人們聊的大多都是些什么沒有營養(yǎng)的話題,無外乎雞毛蒜皮,再要么就是誰家的姑娘和誰家的小子滾了柴草堆之類的瑣事。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在這個沒有報紙和電視的年代,誰家里的豬生了崽都能成為街坊們一周的“新聞”。
而男人們聊的就“大”了很多——比如說前天城中發(fā)生的騷亂。
這可是件大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話題在兩三個月內都能成為這個小村落最大的談資。
城外和城內果然是兩種空氣,別看國人們談到這場外敵引發(fā)的騷亂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但姚遠注意到,城外的這些野人們對這件事的表現(xiàn)完全可以說是“麻木不仁”,甚至還頗有點幸災樂禍。
野人們在談到城里有哪些人家被燒、城主損失了多少間鋪子,甚至是城里有哪些人死時都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看不到一星半點的難過或者同情。
姚遠有些訝異:僅僅只是一城墻之隔,兩邊的人就已經(jīng)這樣形如仇寇了嗎?
他突然想起自己代語文課時看過的《讀本》,里面說的是春秋時期某國出征歸來,將士們打了敗仗,結果在城外干活的野人們看見他們的狼狽樣后,便紛紛出言唱歌嘲笑。
當時他還不太理解,為何同一國的人打了敗仗回來要受到如此待遇,學生問他時他也強行解釋說,這是野人對國人“不武”的嘲諷。
但現(xiàn)在看來,這明顯就不是一回事——這分明就是階級矛盾。
既然野人們只配為國人們干活、服役、交稅,打仗輪不到他們參軍和分戰(zhàn)利品,那么在國人戰(zhàn)敗甚至是遭難時,你自然就不能指望野人們會對他們感同身受。
看來自己這半吊子也就教教理科了,教文史還是研究不足啊。姚遠心說。
等到餅干賣完后,楊戩清點了一下小車上的東西,頓時笑逐顏開。
“好多麥子,好多麻!”她高興地喊道,“我們可以直接回家了,不用去下個村子了?!?p> “恩恩...”
姚遠一邊答應著,一邊在用爪子撓出來的“地圖”上劃了一爪:“這個西邊的村子我們已經(jīng)來過了,下次我們再去城東邊的村子賣...羊毛也不能逮著一只羊猛薅...”
“我們什么時候再去城里賣?”楊戩迫不及待地問,“我要把它們都換成銅貝和玉貝!”
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莫急,等開春?!币h叼起了拖繩,開始往玉泉山的方向走。
“為什么要等開春啊?”
“等我和丁不三拿到了那玩意,我們再一起去城里。這次我要讓城主大出血,說不定還能避免一場戰(zhàn)爭...功德無量啊?!?p> 正說著,姚遠便覺得自己眼前好像突然閃過了什么東西。
他下意識地便是一縮脖,警惕地運起了黑星,但卻只能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音。
——“好香,能拿到嗎?”
他抬起頭,向著心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原來那是一只貓頭鷹,剛剛從他腦袋上飛了過去,并且停在了一棵路旁的樹上。
這貓頭鷹...居然也是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