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順著沒有窗扇的窗戶,照入柴房,灑在地上。整夜調息的白玉,散去那道微弱的真氣,緩緩睜眼,忍著體內傳來的疼痛,慢慢的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并未理睬一旁可能因席地而睡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的一謹,起身踉蹌走出柴房。
此時的老道太武,也已起身,腳踏著那雙破草鞋,走出房門,二人竟是不約而同,四目相對。
“道爺!”白玉面朝老道,雙膝跪地,一顆腦袋狠狠砸在地上,雖然虛弱,但卻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小子白玉叩謝道爺救我性命!余生必定結草銜環(huán),以報此恩!”
“趕快滾起來!臭小子,心意領了,不過老道我著實見不得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莫要再拿出來酸我。”老道太武捋了捋袖子,走入庭院,坐在石凳之上“來我身邊坐下”
白玉聞言,趕忙起身,一臉恭謹來到石桌旁,卻是怎么都不敢入座,強撐著身子立在一旁。
老道見白玉沒了動靜,懶得再講廢話,一把抓住白玉左手,三指伸出,搭于腕上,片刻之后,才松開白玉,用方才搭脈的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須,緩緩開口道“這湯藥還真是神奇,藥力在你體內,只吸收了不足五成,竟是能有如此功效?!?p> 沒等白玉開口,老道士繼續(xù)道“照理說來,經過昨日一番折騰,你今日能踉蹌起身,就已是難得!可老夫替你搭脈,你體內藥力,猶如絲線一般,助你修補破損經脈,竟使得你可以像現(xiàn)在這般行動自如。”
白玉聽聞老道所言,也是驚嘆出聲“原來如此,我本還奇怪,昨夜里我雖吐血不止,但打坐運氣,卻是無比順暢,遠勝脈碎之前,看來一切,皆是拜道爺靈藥所賜。我之前雖常聽父親提起,岐黃術中確有些逆天改命的方子,但卻從未見過,真想不到,道爺您不但武功高強內功深厚,竟然還精通醫(yī)術,這般生死人肉白骨的高明手段,想來神農在世,也不過如此了?!?p> “少拍馬屁,老道我救你一命不假,但要說起你這救命湯藥,卻不是出自老道之手?!崩系榔鹕?,負手而立。
“不是您的手筆?那是?”白玉瞪大雙眼疑惑的看著面前的老道士。
“老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自命倒也粗通岐黃,但決計是配不出此等靈藥的,況且你看看老道這身行頭,你自小學醫(yī),不會不知道你治病所需那些藥石的價值吧,你覺得我出得起么?!?p> 白玉思考了一會,才一臉嚴肅,開口答道“是小子僭越了,道爺您能保證自己餓不死就已是難得了,確實是拿不出銀錢來采買藥材”看著老道漸漸不善的眼神,白玉趕忙開口道“難道是道爺您口中常提到的那位故人?”
“你這臭小子,罵人都不帶臟字的?!崩系啦灰詾橐狻拔夷俏还嗜舜_有出力,但這藥方及其中所需大半藥材,卻是出自你父之手。”
“竟是父親...”白玉心中震撼,但卻并未矯情“父親平日節(jié)衣縮食,多年來所積攢積蓄,竟是全部用來幫我收集這救命藥草。”
“道爺”白玉再次跪于老道面前“之前我朝不保夕,道爺您便未與我透露您那位故人姓名,如今在您力挽狂瀾之下,小子已是性命無虞,還望道爺告知恩人大名,小子定銘記心中,有朝一日若能相見,定報此恩。”
“怎么這股酸勁又來了,趕快滾起來,誰告訴你你性命無虞的?”伸手拎起跪地的白玉“你體內命神二脈雖然重塑,但仍有殘缺,靠我之力無法補齊,若沒有其他機緣造化,你能不能活過三十之數(shù),都是兩說?!?p> 被老道拎起,扔在石凳上坐下的白玉,聽聞老道所言,不解問道“您老人家耗損功力,再結合這般靈藥,仍不能讓小子痊愈?”
“不能”
白玉心中,那團原本已經重新燃起的求生之火,被狠狠澆上一盆冷水,神色黯淡,不過轉瞬之后,似是有所感悟,面上陰霾一掃而光,開口道“道爺,可能這便是天命吧,小子本就活不過及膝之年,當年多虧您逆天改命,出手相救,才能活至今日,如今又蒙您耗損真氣搭救于我,多活一日,便都是偷來的造化了,小子知足,亦是感激不盡。不過小子仍有所求,希望道爺可以告知那位恩人姓名,哪怕有生之年,不得相報此恩,燃一盞青燈,日日供奉,也是好的?!?p> “真是執(zhí)著的娃兒。不過你也你也不必太過灰心”老道輕嘆一口,看著面前懂事的少年,心生憐憫“人活在世,只要不死,便有希望,若你能日日修習我授你口訣心法,延緩大限,也不是沒有可能?!?p> 太武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至于那位故人老友,之前多說無益,現(xiàn)在告訴你倒也無妨,其實你也認得,就是你那桃花姑姑。”
“姑姑?”白玉滿眼疑惑“道爺竟與姑姑是舊識?不知...”
“哪來那么多不知,你只需知道,你那桃花姑姑于我玄清一脈有故,同我亦是舊識,如此便可以了。老道我也真是閑的,與你這娃娃牽扯這些作甚,不想死得就趕快滾回柴房打坐,一刻不可偷懶,否則若是因經脈不穩(wěn)要了你的小命,老道我也再無續(xù)命之法?!毖粤T,再不理睬白玉,從腰間取出酒葫蘆,嘬了一口。
白玉見狀,只能聽從吩咐,朝老道行了一禮,轉身朝柴房走去,心中卻是暗暗嘀咕,道爺每日不是睡覺就是喝酒,這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到底是怎么來的。
“父親...姑姑...”
玉仁堂
距桃花出門辦事之日,已是兩月有余。
白一立于柜臺之后,不緊不慢的翻閱著手中賬冊,時不時拿起一旁已是禿了毛的毛筆,在冊子上勾畫。院中,杜鵑像往常一樣,整理著木架之上晾曬的藥材,只是眼中難掩一絲愁緒。不過這絲愁緒,很快便被不遠處傳來的“嘿”“哈”之聲打斷。抬頭瞧去,難掩笑意。只見得小胖子趙鄴城,正在院內角落里,耍著一套看不出路數(shù)的拳法,此時再看趙鄴城,相較之前,倒是精壯了不少,身上橫肉已不像從前那般厚實,反倒多出些不太顯形的肌肉,臉上那說話都會反復彈跳的肥肉,也已消去不少,原本被肥肉擠壓的五官,如今顯現(xiàn)出來,倒還有一絲清秀。若是白玉再此,定時會咋舌,這夯貨竟然會瘦?不遠處的趙一夢倒是無甚太大變化,依舊清雅脫俗,兩耳不聞窗外事,端坐在竹椅之上,認真看書。一靜一動,鮮明對比,煞是有趣。
原來,自從桃花告別二人出門之后,白一夫婦便承擔起了照看兩個娃娃的任務,為了不影響醫(yī)館生意,便將鄴城和一夢,安頓在自己院中住下。對此,趙一夢倒是并未太過在意,對她而言,無非是換個地方看書罷了,只是苦了這一見白一就腿軟的趙業(yè)城,竟是要與這個在他看來如同兇神惡煞一般的舅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卻還不敢違逆,心中無限苦楚,無處訴說。
也不知怎的,這個舅舅就是看不慣自己身上這身橫肉,非要教自己一套他早年間在軍隊大營里學到的拳法,好像叫什么,擒敵拳,還給自己制定了一套訓練計劃,讓自己強身健體,減重瘦身。
“我要你管么我!蒼天啊,我趙鄴城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你要這么折磨我”小胖子心中哀嚎,面上卻不敢表露一絲情緒,生怕惹舅舅不悅,今日晚飯又要泡湯了。
“大哥、大嫂!我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