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安其實就是故意的,西門慶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這家伙和吳月娘簡直就是天生地設(shè)的一對,都屬于那種坑死人不償命的主兒。
西門家的商股是好入的嘛?自己如果一時昏了頭,將兩千貫砸了進去,估計連個水花都翻不起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稀釋股份這種事西門慶做的難道還少了?花記禽物店的東家花子虛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西門慶能夠發(fā)家,起初也有花子虛的一份助力,這個老太監(jiān)的干兒子還是很夠朋友的,是真的拿西門慶當兄弟看。
可是如今......兩人雖未徹底翻臉,花子虛的商股已經(jīng)被西門慶稀釋成什么樣子了?這可是他的發(fā)小好兄弟!
陳思安對張秋景德鎮(zhèn)的西門分店很感興趣,卻對參股西門家沒什么興趣,別看西門慶夫妻這會兒一臉的親善和氣,這就是兩只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啊!
更何況西門慶是不可能有善終的,無論他日后是死在武二爺?shù)牡断?,還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西門家都會迅速落敗,參股西門家跟把錢扔在水里有什么區(qū)別?
“姊夫,二娘子,此事再也休提。
我還小呢,哪有能力做什么分店掌柜?而且我怕賠錢,萬一再遇到個什么盧大官人、李大官人的對手,分店賠了錢怎么辦?我賺點錢容易嗎,萬一賠光了我可是會哭的......”
陳思安把腦袋搖得仿佛撥浪鼓一般,偏偏一雙眼睛卻轉(zhuǎn)啊轉(zhuǎn)的望著西門慶和吳月娘,哪里像是真心拒絕的模樣?
“這小子,倒真是有幾分他姐姐的精明......”
西門慶眉頭微皺,陳思安這小子居然比鯰魚還滑,自己怎么早沒看出來呢?
陳思安不過是他的內(nèi)弟,又不是他的親弟弟,何況就算是親弟弟到了關(guān)鍵時刻也是可以犧牲的,他和吳月娘想著把陳思安推上去,自然不可能懷了什么好心思。
今日收到消息,柴進的藥店已經(jīng)開始著手撤店了,柴大官人說好聽了是個仗義疏財?shù)馁惷蠂L,其實就是家里閑錢太多的敗家子一個,家里趁著千頃良田,還做著茶葉、綢緞等賺錢的生意,忽然跑到張秋景德鎮(zhèn)來開藥店估計就是心血來潮。
如今連續(xù)七日門可羅雀,眼看著面子都要丟光了,柴進這種人怎么可能有耐心繼續(xù)下去?撤店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柴大官人是出名的可以丟錢不可以丟面子,如今因為西門家栽了跟頭,這口氣他能咽的下?
若他西門慶是個本份商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個破落戶出身,能有今天也是做了不知多少見不得光的事,對他這種人柴進可未必會手軟。
哪怕柴進拉不下臉來找他的麻煩,這江湖上卻不知道有多少‘好漢’或是要與柴大官人結(jié)一個善緣、或是要報答柴大官人曾經(jīng)的恩德幫助,只怕早晚都要對景德鎮(zhèn)分店下手,這幫‘好漢’哪一個不是殺人放火的行家、破落戶的祖宗,他西門大官人再強橫也得心虛?。?p> 劉掌柜不是傻子,已經(jīng)幾次跑來說要辭去景德鎮(zhèn)分店掌柜的職務了,可這個時候推誰上去合適?西門慶感覺陳思安這個系鈴人就應該承擔解鈴的義務。
如今陽谷縣上誰不夸獎陳大郎是個天才少年?據(jù)說就連石家都夸他是什么‘頭角崢嶸,日后必有成就’,柴進再狠恐怕也不便對一個前途光明的少年郎下手罷?
西門慶和吳月娘原本算計著陳思安是少年心性,只要馬屁拍足了就不怕他不答應下來,到時還能順手收回被他趁火打劫弄去的兩千貫,簡直不要太完美,可誰想到陳思安竟然一口拒絕了。
西門慶擺出一臉的誠懇道:“大郎,我和月娘可是一番真心,并非是與你玩笑......”
“小花,若是吃飽了就先回房去睡罷,小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足夠的睡眠可太重要了?!?p> 陳思安摸摸西門大姐的小腦袋,這丫頭正是胡吃海塞的年齡,吃得太多了,正一個勁兒的打飽嗝呢。
“哦,那我先去睡了......”
望著西門大姐在丫鬟的陪同下遠去,陳思安才咧嘴一笑:“姊夫,既然都是成精的狐貍,你就別裝南山的小白兔了,真以為我不知你的心思?
西門生熟藥店想要順著運河水北上南下、做大規(guī)模,張秋景德鎮(zhèn)就是第一站,所以你和柴進不同,他可能只是一時興起,隨時可以撤店離局,你可就不一樣了,把景德鎮(zhèn)分店看得很重。
更何況如今剛剛贏了柴進,西門家更是沒有撤店的道理。
你啊,分明就是擔心那些要巴結(jié)柴進的江湖‘好漢’們出手,所以才想著要把我這個孩子推出去;盤算著柴大官人若是憐惜我年齡幼小喝阻他們那是最好,若是我被那些江湖好漢們廢了,柴大官人也從此不會再找你的麻煩,西門家還能順手收了我的兩千貫商股......
嘖嘖嘖......姊夫啊,難怪你能有今天的氣象,手段果然夠狠辣!我看你就不應該叫西門慶,應該叫諸葛慶才對,你就是個坑死人不償命的小諸葛啊?!?p> 西門慶和吳月娘聞言就是一愣,陳思安這小子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什么時候變成了小狐貍?
“很吃驚是不是?如果姊夫你也像我這般幼年就父母雙亡,跟著姐姐寄人籬下十幾年,你也一樣會變成一只狡猾的狐貍?!?p> “哈哈,好!既然大家都是狐貍,那就敞開了說話,柴進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或許會因為顧及面子不主動出手,卻也絕對不會去阻止那些愿意為他出手的江湖‘好漢’,我既然不想放棄景德鎮(zhèn)分店,總要對柴大官人有所交代才是。
大郎啊,為了西門家,關(guān)鍵時刻姊夫就很難顧及與你亡姐昔日的恩情了,這個雷只怕你頂也得頂,不頂也得頂!不信?你盡可試試我的手段?!?p> 狐貍既然遇到了狐貍,那就不用再裝小白兔了,西門慶嘿嘿一笑,圖窮匕見,小子,西門家的兩千貫是這么好拿的嗎?
“這都不用試,姊夫的手段我自然明白,我一個小孩子又怎么斗得過您這位陽谷首富、潑皮頭領(lǐng)呢?所以面對您這位兇狠的姊夫,我也只能可憐巴巴地去求石家,兩千貫存在石家的錢就是我的晉身禮,一個被石家記錄過名字的天才少年如果肯委身石家做一個客戶,你猜石家會不會接納我?”
陳思安笑道:“大宋朝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石家的吧?雖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卻好歹也是開國元勛之后,潛勢力不容小覷,姊夫你有能力招惹石家這頭巨獸嗎?”
“石家......”
西門慶愣了片刻后立即轉(zhuǎn)為一副笑臉:“其實我只是隨便說,剛才姊夫就是和你開個開個玩笑,你怎么變得這樣不識逗?
好了好了,姊夫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究竟要什么條件才肯出任景德鎮(zhèn)分店的掌柜?”
柴進手下的那幫江湖好漢實在是不好惹,西門慶想來想去,這件事還是要著落在陳思安的身上,否則總不能讓他這個陽谷首富舔著臉去求柴進原諒罷?
他是潑皮起家,最看重的也是面子,要是那樣一來以后也不用在陽谷縣混了。
“一年內(nèi),景德鎮(zhèn)分店由我做主經(jīng)營,姊夫就不要期望我會投入商股了,我只答應姊夫,一年內(nèi)保你生意興隆,分店得以在景德鎮(zhèn)站穩(wěn)腳跟,而且西門藥店的名聲將會隨著運河水傳遍南北。
不過這一年利潤的五成必須歸我所有,一年內(nèi)西門家的資源隨我調(diào)用,一年后分店原物奉還;只要姊夫肯答應我的要求,柴大官人那邊的麻煩自然由我一力擔承!
只是姊夫太過精明,手段更是狠辣,空口無憑我可信不過,你我必須要立下契約方可!”
西門慶皺眉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姊夫應該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柴大官人不好惹,如今姊夫已然得罪了他,如果不想與柴大官人對面為敵,除了相信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有趣,有趣,我西門慶倒真想看看,大郎你究竟還有多少翻天的手段?!?p> 西門慶絕對是個非常有魄力的家伙,略一思索后便點頭道:“就這么定了!大郎,你可不要讓姊夫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