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很看重第一感覺這個概念。
因為當素不相識的兩個人第一次見面,而且需要產(chǎn)生交集的時候。
雙方往往會在言行舉止上做一些刻意展示,或者掩飾,方便更好的交流。
這種刻意,在雙方有天然的身份差距時,會更加明顯。
不過這件說起來似乎并不難的的事,真正能做到不讓人看出端倪,而且舉止得體的人,其實并不多。
這與一個人的見識與心理素質有著直接的關聯(lián)。
陳羽在第一眼看到林慧怡的時候,沒有感受到那種刻意。
對方表現(xiàn)的十分自然,有著年輕人少有的成熟。
沉穩(wěn),且從容。
對與人交流這種事,明顯是一副可以輕松駕馭的姿態(tài)。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注意到自己正在觀察鋪子,也許是因為秦婉問起了關于行商的事,那份沉穩(wěn)與從容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倉皇。
這中間并沒有間隔太久,在平淡的聊天過程中,卻出現(xiàn)這樣的性格反差,肯定不正常。
……
……
林慧怡早已失去影蹤,秦婉看向還在發(fā)呆陳羽,幽幽說道:“都怪你,我都好久沒見著林姐姐了,知心話都沒說上,就被你給攪和了。”
“嗯?”陳羽回過神兒來,有些無辜的笑了笑,這次的話題明明是秦婉引出的,不過想到對方之前的表現(xiàn),他好奇的問道:“不知女公子今次為何主動幫忙?!?p> “你們這些暗探,一旦盯上誰,肯定是沒完沒了,特別是你!”秦婉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要查趙家那個宋子寧,若是查的不清不楚,可能整個黑松商會都要遭殃,我?guī)湍阋彩窃趲土纸憬?,這個破商會,她可沒少費心血?!?p> 陳羽感到無語,這個女人的邏輯實在是一言難盡,他什么都還沒做,對方就已經(jīng)開始擔心有人被誣陷牽連。
不過轉念想想巡狩司在黑暗時期做的那些事,苦笑一聲,也不再解釋,而是問道:“林慧怡這個人,往常會與你說這些商會內部的事嗎?”
秦婉古怪的看了陳羽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家伙,疑心怎么這么重?!?p> 陳羽不依不饒的說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秦婉皺了皺眉,回憶了半晌,臉色逐漸變得復雜,小聲回道:“好像還真沒有,往常我們見面很少說做生意的事,除非商隊被劫,她不開心才會聊上幾句,不過每次都聊不了幾句,根本不會與我多說那些糟心事,可今日,竟然說了這么多?!?p> 聽到這個回答,陳羽沉默了一陣,才淡淡說道:“原本確實是職業(yè)性的懷疑了一下,不過聽你說的這些,似乎證明了并不是我多心,而是真的有古怪?!?p> “也許只是她最近煩心事多,所以失了分寸...”秦婉還想辯解兩句,可是話說一半,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沒了聲音。
她太了解林慧怡了,對方受過的教育,讀過的書,都不是常人可比,一向言辭得體,不該說的,不想說的,從來就不會說出口。
但是賬房貪墨這件事,明明是商會內部的事,不應與外人道,對方卻偏偏說了。
可敘說這件事的整個過程,就像女兒家閑聊時說漏了嘴,那么的隨意,若是不細想,不會覺得奇怪,也不值得有人注意。
但經(jīng)過陳羽問起之后,給她提了醒,突然就意識到,林慧怡從來就不是個隨意開口的人,只要提起具體的事,肯定有目的。
想到這些,秦婉眉頭緊皺,小聲問道:“那你覺得林姐姐為何要這樣?”
陳羽轉過頭望著街邊的鋪子,說道:“誰知道呢,也許是排除異己,為了除掉某個人或者某個家族...又或者,想要陷害誰?!闭f著,他轉回頭,笑道:“你這位林姐姐可是個有意思的的人,她顯然知道,只要說出關于賬房的那件事,引起我的好奇,事后巡狩司就一定會查到那個人,從而實現(xiàn)她的一些小計劃。只可惜,她不了解我這個人,而且做這件事的手段,還是嫩了些。如果她直接告訴我,管著商隊‘保命錢’,屬于某某家族的賬房失蹤了,我反而不會想這么多,也不會起疑?!?p> 秦婉啐了一口,沒好氣道:“你騙鬼呢,就算直接告訴你,你一樣會懷疑,一樣會去把那個賬房和整件事都查一遍...”
陳羽卻搖搖頭,回道:“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若是她沒這些小心思,又或者高明一點,我就只會懷疑這件事,而不會懷疑她這個人?!闭f完,他笑了笑,又道:“現(xiàn)在,我要開始關注一下你這位林姐姐了?!?p> 秦婉愣了一下,隨后,臉色變得更加復雜。
……
……
經(jīng)此事一鬧,秦婉也沒了享受美食的興致,三人并沒有按原定計劃找個酒樓吃飯,而是直接回往王府。
一路上,秦婉都悶悶不樂。
這種不快樂,并不是憂慮林慧怡被懷疑上了,而是因為她覺得這個一直以來的大姐姐,似乎有些問題。
“朋友之間為何還要算計...”
這句自言自語聲音極低,但還是傳入了陳羽和張寒武的耳中。
張寒武很是憐惜的看著秦婉,可惜他不善言辭,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陳羽也嘆了一口氣,其實在蘇家聚會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雖然這位女公子愛玩愛鬧,卻并沒有什么朋友。
秦山海身為天下唯二的異姓王,已經(jīng)到了臣子的極致,在西川郡這種偏僻地方,根本不存在與之身份匹配的人。
所以就算武陵王府所有人都很隨和,從來不擺架子,依舊無人敢對其不敬。
也正是因為秦家擁有這樣的地位,西川郡之中各個家族之中的年輕人,對秦家兄妹也保持著應有的敬畏,偶有人與之交流,也多是阿諛奉承之詞,根本不存在半點平輩論交的意思。
只有林慧怡。在出嫁之前有那么一兩年,與秦婉關系極其親密,是唯一一個以大姐姐身份與之交往的人。
秦婉應該很珍惜這份友情,可之前發(fā)生的那些,顯然讓這位愛笑的姑娘感受到了一些不愉快。
沉默了一陣,陳羽開口勸慰:“她算計的不是你,而是我這個巡狩司的暗探...”
“其實你不用安慰?!鼻赝衤勓赞D過頭,眼神落寞:“今日我與她互相都有著各自的心思,我套了她的話,她借著機會算計你,也算是扯平了?!?p> 說完這些,她的眼神變得更加落寞,似乎又想起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