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介的神色有種一言難盡的味道,陳羽突然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
他這才想起整個巡狩司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會與秦家兄妹走得近,也想起了為何黑松商會八個家族都已經(jīng)開始刑訊了,偏偏周家兩口子在小屋中無人問津。
自己被岳介算計了,這個個子不高總是很認真的家伙,竟然不聲不響的就把自己給算計了。
......
......
往后的時間,巡狩司中負責刑訊和實證鑒別的那些暗探都很忙碌,只是在忙碌之后,得到的成果卻并不令人滿意。
張澤濤被刑官一番伺候之后很快就招了,承認了與陸家合作的就是張家牽線搭橋,在與之簽訂契書之后他才找到的周家,隨后在周家的主持下,黑松商會展開了有關(guān)西域行商買賣的一系列舉措,這些供詞與周家夫婦所說的一致,與那些不太清楚細節(jié)的七個家族所供出的大致相同。
而陸家賬本中所記錄的每一筆與黑松商會的賬目,在進行比對之后,也有了發(fā)現(xiàn),那些賬目實際上都是與張家的銀錢往來,并不是與黑松商會,有了這些,足以證明陸家那份契書確實是作假的。
案子中關(guān)于陸家與黑松商會之間的脈絡(luò)似乎更清晰了,只是陳羽不太明白山河會為何要把造了假的契書和賬本送過來當證據(jù),這種東西用來誣陷實在太草率了,而且誣陷另外八個家族有什么意義?
不過他此時并沒有多想這個問題,因為張澤濤更奇怪。
這個人明明是張家家主,與陸家接觸卻并不多,對于蘇家的事也不了解,甚至在招供過程中也幾乎沒有提到宋子寧。
......
陳羽看著掛在刑柱上喘著粗氣的張澤濤,冷冷問道:“照你的意思,陸家是直接找上的你,并不是通過宋子寧?”
“是...不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
“子寧與陸遠山認識的時間確實要久一些,關(guān)系也近一些?!?p> “所以你后來干脆讓宋子寧去負責招呼陸家人?”
“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她曾經(jīng)做過不少倒買倒賣的生意,賺過不少私房錢,人比較聰慧,而且當時周家主事的其實是林慧怡,女人與女人之間說起話來方便一些,就交給她了?!?p> 聽上去很合理,不過在陳羽看來,這些話要么是胡謅,要么就是面前這個所謂的家主根本不知情。
“張家家主...你這家主可真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的貨色啊?!彪S口感慨了一句,他輕聲問道:“那宋子寧到底是什么身份?”
“孤兒!”張澤濤如條件反射一般的脫口而出。
陳羽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從一旁的木桌上拿起一個破布團塞進了對方口中,又拿起了裝滿鹽水的陶碗。
“你這個家伙,明明不會撒謊,為何總是抱著僥幸心理呢?!?p> 被堵住嘴的張澤濤身上早就被皮鞭抽的皮開肉綻,他死死盯著那碗鹽水,面露驚恐之色,拼命的搖著頭,搖了一會又開始拼命點頭。
陳羽抬起另一只手拔出了那個破布團,不等開口發(fā)問,張澤濤已經(jīng)喊道:“我說,我說...那宋子寧與我兒相識的時候確實說是孤兒,父母都死于當年的戰(zhàn)亂,靠著遺留的家產(chǎn)被家中老仆撫養(yǎng)長大,嫁進門的時候她說是變賣了所有家產(chǎn),帶了不少嫁妝,但是成婚之后無意間被我發(fā)現(xiàn)她有一塊玉佩,上面刻著蘇炳添的名字。這件事被話多的下人說了出去,當日蘇家就來了人,讓我們管好下人,不許亂傳,蘇家勢大,我這小門小戶惹不起。后來這件事我問過子寧幾次,她也不肯說,我雖然懷疑過,但是也不敢聲張也不敢細問,再后來謠言傳了一段時間,我們與蘇家都沒有任何回應,也就不了了之了?!?p> “廢話說了一大堆,這宋子寧到底是不是蘇炳添的私生女?”陳羽手里的鹽水碗晃來晃去,似乎稍不注意就能潑出來一般。
張澤濤臉色發(fā)白,搖著腦袋回道:“我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敢問啊,那個時候,蘇家動動手指頭,張家就得破產(chǎn)啊?!?p> 陳羽瞇著眼,對方那嚇破膽的樣子不似說謊,但是這一問三不知的回答實在讓人惱火,他又問了幾個關(guān)于陸家的問題,得到的結(jié)果還是一樣。
幾番折騰之后,還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沒問出來,他隨手把鹽水碗放回木桌,冷冷的說道:“你好歹是一家之主,怎么能活得如此糊涂,好好想一想還有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趕緊都交代清楚...”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指著旁邊站著的黑臉大漢說道:“畢竟,刑官可沒我這么溫柔?!?p> ......
陳羽腦子里想著有關(guān)宋子寧身份的問題,這個女人表面上是張家的兒媳婦,與蘇炳添的關(guān)系查不清楚,暗地里卻是一個死士。
如果之前張澤濤說的全是實話,那這個女人可是把張家人全給騙了,恐怕除了自己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她到底私下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
“真希望孫應先說的都是假話...”他嘀咕著,心中犯難,因為從一個死士嘴里想撬出來點東西,真得需要運氣,若是碰上個斷情絕愛或者無牽無掛的死士,想審出些東西,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出了刑房,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然臨近午時,剛打算去伙房弄點飯菜給周家夫婦送去,從一旁的墻角里卻突然竄出來一道黑影擋在了面前。
陳羽定睛一看,一身不男不女的打扮,嬌俏的小臉上微微泛紅,那一對迷人的小梨渦隱沒不見,柳眉倒豎雙眼滾圓,很顯然是正在發(fā)脾氣的秦婉。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
“......”
陳羽一頭霧水,可不論他說什么,秦婉嘴里只冒出三個字...“為什么”,如同復讀機一般重復著。
他很快就猜到這位女公子一定是得知了林慧怡被用了刑,也從那群無良的同僚口中得知是自己下的命令,專門跑來問責的。
不過幾十個“為什么”問下來,他一時間頭腦發(fā)懵,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和回答了,索性當做沒聽見,保持著沉默自顧自的向伙房走去。
但遇上這種情況,往往一方越是沉默,另一方就越是停不下來,陳羽走了一路,秦婉就跟著問了一路“為什么”。
一直到走進伙房,耳邊始終不斷的出現(xiàn)那三個字,讓他的腦殼子有一種裂開的感覺,只好煩躁的回道:“林慧怡是嫌疑犯,既然進了巡狩司自然會被審訊。”
“為什么?”
“審問的時候她不好好回答,當然要上刑...”
“為什么?”
“......”
魔音灌耳一般的“為什么”讓陳羽終于明白了岳介為什么會說自己喜歡清凈,他抬起手就捏住秦婉肉嘟嘟的臉頰,然后拿起面前的一個饅頭塞進了對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