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二十八）
正在奮力與城管爭奪小餐桌的女?dāng)傊?，聽見自己的孩子“哇哇”的哭喊著叫媽媽，此時的她急忙扔下小餐桌，快步地來到了我和曲玉軍跟前。當(dāng)她看見小男孩半躺在曲玉軍懷里，小腦袋被曲玉軍用手捂著，鮮紅的血從曲玉軍的手指縫里接連不斷地流出，她像是發(fā)了瘋的母獅一樣，“嗷”的一聲，撿起地上的半塊磚，轉(zhuǎn)身就撲向推他兒子的年輕城管。
走出二三十米遠的男攤主，推著小推車正在慌忙奔逃，忽然聽見身后孩子的傳來的哭喊聲，也著急地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去看。當(dāng)他看見曲玉軍懷里的孩子頭上正在流血，而自己的妻子手里拿了半塊磚，揮舞著要和城管隊員拼命時，也不由地大吼一聲，“我和你們拼了?！闭f完，他手推車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眼露兇光并且是速度極快地沖了過來。
“你不要沖動，咱們有事說事?！贝┲枪苤品闹心昴腥耍瑒傁肴褡铔_過來的男攤主，卻見男攤主拿著明晃晃的菜刀正奔自己而來，嚇得他慌忙后退。他后退了幾步后，利用城管執(zhí)法車和男攤主來回兜圈子。嘴上連忙解釋：“這，這，這是個意外。咱們有話可以好好說?！?p> 手里拿著菜刀的男攤主，因為中間隔著城管執(zhí)法車，怎么揮舞也無濟于事。內(nèi)心對孩子的擔(dān)心，對妻子的惦記，讓他又忍不住地扭頭去看。孩子躺在曲玉軍的懷里，還是“哇哇”地哭個不停。而此時，妻子也被兩名城管一人一只胳膊地拽住，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想拿著菜刀先去解救妻子，卻不妨身后又沖上兩名城管隊員，一個人抱住他的后腰，一個人用兩只手使勁地奪他手里的菜刀。而另一輛城管執(zhí)法車的人，看見同事在奪男攤主的菜刀，他們也開始一哄而上地把男攤主和女?dāng)傊鲊似饋??！鞍阉麄內(nèi)伎刂破饋?。大家伙可都看著呢？把菜刀保存好，這可是重要證據(jù)?！弊钕冗^來的大胖子城管，聽他說話的口氣，像是城管執(zhí)法隊的領(lǐng)導(dǎo)。他一邊指揮著屬下，一邊嗓門極大地爭取著周圍群眾的理解與支持。當(dāng)他看見曲玉軍懷里的小男孩，頭上還在流血時，又不由得一皺眉頭。他來到推到小男孩的城管身邊，聲音極小地耳語了幾句，又趕緊來到曲玉軍身邊。關(guān)切地說：“你們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沒有？”
就在大胖子城管詢問孩子傷情的時候，被上級附耳密談并面授機宜的城管，已快速地來到皮卡車跟前，他打開車門就做到駕駛室的位置上，并著急慌忙地將皮卡車發(fā)動著。他正準(zhǔn)備掛擋起步，卻發(fā)現(xiàn)皮卡車車前站了人。被抓住胳膊的男、女?dāng)傊?，雖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嘴卻沒有歇著。他們一邊大聲地訴說小商小販生存的艱難，一邊向圍觀的人群哭訴，自己才八歲的孩子，現(xiàn)如今頭破血流而打人者卻要駕車離開。
小男孩悲切的哭喊聲，男、女?dāng)傊鳉鈶嵦钼叩娜枇R聲。
當(dāng)時，我站在人群的外圍，聽見有人喊“打”，就站直了身子去看。
“快看，警察來了?！庇蛇h而近的警笛聲，讓圍觀的群眾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爭吵，大家全都帶著好奇的心情，趕緊扭身去看?！熬茸o車。”“你們看救護車也來了?！痹捯粑绰?，圍觀的人，尤其是圍在最前面的人，開始裝作沒事一樣，趁著短暫的混亂就溜出了人群。
在車流密集的九都路上，從東、西兩個方向，一前一后地駛來了警車和救護車。就在警察和急救車上的白衣護士，著急走下車的時候，圍觀現(xiàn)場已沒有了青壯年，只剩下一些小商小販和上了年紀(jì)的老人。他們有的圍在了我和曲玉軍身邊，關(guān)切地哄著曲玉軍懷里的孩子。他們有的圍在被毆倒在地上的城管員身邊，也是一副心疼不已的樣子，卻沒有人主動走上前去詢問一下傷情。被松開胳膊的男女?dāng)傊?，男的站在皮卡車前面罵罵咧咧，而女的也不甘示弱，她蹲坐在皮卡車后面邊哭邊喊，生恐打她孩子的城管趁亂開車逃走。
“你們先看看孩子，有沒有大礙?！睆木嚿舷聛淼木欤紫葋淼轿液颓褴娚磉?，看著曲玉軍懷里“哇哇”直哭的小孩，轉(zhuǎn)身沖著也走下車的護士著急地喊了一句。
從救護車上，走下來二位背著急救箱的女護士。她們聽見警察這么說，一個趕緊跑了過來，蹲下身子就開始給小孩包扎傷口。而另外一個護士，跑到了也是頭部流血躺在地上的城管隊員跟前。
“你們有啥事！和我說?！绷硗庖幻欤叩狡たㄜ嚫?，沖著男女?dāng)傊髡f完，又用手指著坐在駕駛室的城管說：“你也下來，”
“就是他，打傷了我家小孩?！迸?dāng)傊骺粗熳吡诉^來，急忙上前抓住剛走下車的城管隊員胳膊，沖著警察大聲地嚷嚷著。男攤主此時也來到警察和城管隊員面前，氣呼呼地說：“城管執(zhí)法，也不能打傷我的孩子。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會記住你?！?p>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北蛔ё「觳灿志咀∫骂I(lǐng)的城管隊員，看著這無法收拾的局面，也是一副既委屈又后悔的模樣。
看見城管隊員首先承認錯誤，出警的警察，似乎一切都已心知肚明。他用手指著女?dāng)傊?，帶著指?zé)和關(guān)心的語氣，說：“你先過去看看孩子。等一會兒，把孩子送到醫(yī)院，好好檢查一下，別留下什么后遺癥。至于醫(yī)藥費，你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的車，我們肯定要暫扣?！?p> 在白衣女護士，給小孩包扎傷口的間隙，站在我們身邊的警察也開始詢問起了我們?！澳銈冋l先發(fā)現(xiàn)小孩受傷的?！闭f完，又用手指著正在包扎頭部的城管。說：“他是被誰打傷的？”
“我們走上橋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非?；靵y了。我發(fā)現(xiàn)這個小孩躺在這里，頭上流了好多血，我就趕緊跑過來抱起孩子，并用手捂住了傷口。他們兩個人一個趕緊打電話報警，一個著急打電話叫救護車，當(dāng)時我們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至于是誰打傷的他，我們?nèi)齻€人真得是不知道？”曲玉軍一邊讓警察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跡，一邊沖著警察說著。
出警的警察，似乎他也明白，我們明明知道，卻就是不想說，或者是心存顧忌，不敢瞎說、胡說。他沒有再過多地為難我們，合上手里的記錄本，就開始趕緊詢問周圍沒有離開的老年人。躺在媽媽懷里的小男孩，頭上纏著紗布，眼里噙著眼淚，帶著驚恐未定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一切。女?dāng)傊饔酶屑さ难凵窨戳宋覀円谎?，就在女護士的催促下，準(zhǔn)備去上救護車。頭部受傷的城管，讓女護士用紗布，在他的頭上也不知道纏了多少圈，像是突然之間戴上了一頂特大號的白帽子。他獨自來到救護車前，正準(zhǔn)備上車，卻看見女?dāng)傊鞅е⒆幼吡诉^來，他立即主動地后撤，站在了救護車一邊，并尷尬地做出了讓女?dāng)傊飨壬宪嚨淖藙荨?p> 而此時的警察，看著還沒散去的小商小販，情緒有點激動地沖著他們說：“我知道，你們大家做點小生意不容易，可做生意也不能占道經(jīng)營，尤其是在車流量大的十字路口處擺攤設(shè)點。城管執(zhí)法是政府賦予他們的權(quán)利，如果沒有城管，大家想過沒有？我們的城市將會是什么樣子？越是繁華的地方越是有人擺攤設(shè)點，越是擁堵的地方越是有人將車輛亂停亂放，公交站牌和電線桿上被人粘滿了小廣告，大街上污水亂流、各種垃圾隨意亂倒，夜間擾民和私搭亂建沒有人管，大家難道想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嗎？我希望大家要服從城管的安排，在制定的地點和時間合法經(jīng)營，我也希望大家能轉(zhuǎn)告今天的打人者，附近到處都有監(jiān)控和攝像頭，要盡快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只有投案自首才能被寬大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