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入門考校,石林迷蹤
眼前,層巒疊嶂,直出霄漢,沖上斗牛,天與云與山,青白分明。
在這孤傲高聳的山巒之下,一個人是多么的低微多么的渺小。
難怪孟子會說: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
后世又有詩為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
這是何等豪情?!
此處雖不是泰山,可陸元清還是想到了這個典故。
他呼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嘆到:“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恰如其說??!”
他此刻對宇宙生出了無限意,之后,卻不甚贊同孔孟、老莊、楊墨等諸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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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丘,宣稱復(fù)禮歸仁,可這卻已經(jīng)明顯不適合時代需要了,他仍以“春秋筆法”說痛這個罵死那個。他的政治必然是失敗的,不過他的人生哲學(xué)、教育哲學(xué)卻也是成功了。
孟軻,提出性善論,在用四心論(惻隱、羞惡、辭讓、是非)闡釋,試圖以此為“端”,修養(yǎng)出仁、義、禮、智“四德”,然后更以此修浩然之氣,倡導(dǎo)仁政之道??伤麑ι鐣蝸y的根源卻沒有多少認識,也不能順應(yīng)貴族的統(tǒng)治。
老聃(李耳),他要求君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為無為;應(yīng)該“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尚“小國寡民”……各國諸侯不可能會做到,社會的進步除非發(fā)生不可逆的因素,不然很少有情況會退回到原始。
莊周就難懂了,這個人比較“云譎波詭”,各種操作實在匪夷所思,令人迷惑,他比較突出的是修行之法,首開“道”的神秘性(列子沒有他的意義深遠)。
楊朱,悲觀的為我主義者,他提出“從心而動,從性而游”、“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他雖不是真的損人利己之輩,但卻有厭世思想。
墨翟,俠義的實用主義者,提出十個主張:兼愛、非攻、尚賢、尚同、節(jié)用、節(jié)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命。他俠者仁心,只是,各國絕對不能采用他的思想,因為他的思想多反映“農(nóng)與工肆之人”的政治訴求,而且前四個主張?zhí)^超前了,而后四個也與儒家思想存在極大沖突,所以各國都比較選擇“忽略”。
這個戰(zhàn)國時代,因為人口繁衍,因為私田擴增,因為器械先進,導(dǎo)致生產(chǎn)力水平迅速提高,從而要求形成新的生產(chǎn)關(guān)系以統(tǒng)一兩者。所以各國上下需要有一個完備的制度約束,而不是“低淺”的禮樂制度,也不是“無為而治”的放任,更不會是楊朱極端的“自愛”與墨翟極端的“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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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生涂涂,天下寥寥,諸子百家,為我縱橫。”雖是他們自負的宣言但卻響遍天下,“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應(yīng)該不是妄語。
“你們是何人,來此作甚?”一個守山弟子看見馬車駛來,立即縱個步法出來。
可能首次來這里的人都會奇怪,不是說鬼谷是只有三個人的門派嗎,怎么還有守山弟子。
天下皆知:歷代鬼谷子一生只收兩位弟子,一個是縱,一個是橫,兩人之間的勝者,則會成為新任鬼谷子,代表縱橫去掌握天下的命運。
也因此很多人會認為鬼谷門人只有三人,其實不太對。因為鬼谷子以及兩個親傳晝夜都在練劍、教授和學(xué)習(xí),寒暑不輟,卻對谷外事情,糧食衣物誰供應(yīng)?
不過也正是鬼谷縱橫走的精英路線,不像農(nóng)家和墨家那般有很多底層弟子,所以他們也只有這一些守谷的外門弟子了,不會走動江湖。
“不愧是鬼谷縱橫,連守山弟子都是人境高手。”陸元清仔細感知,心上震驚。
陸元清告知身份來意后就在原地等待,而觀那去通報的弟子使的身法又是一奇,一步隱一步顯,似有幾道氣流暗中在不同的軌跡上奔行。
“八門遁?真是妙??!”陸元清嘴上不禁發(fā)出感嘆。
“八門遁,鬼谷奇門術(shù),與道家莊周留下的夢蝶之法同被稱為世間兩大遁術(shù)?!甭牭绞煜さ拿?,驚鯢說出了羅網(wǎng)收集的一些隱秘情報。
“這么厲害?不過也是,看得出他只修習(xí)了四層而已,而這區(qū)區(qū)第四層就如此奇效,絲毫不怕被人跟蹤,那如果是八層的話簡直難以想象。”
云夢影易得,鬼谷蹤難覓。
陸元清知道,那弟子使出遁術(shù)完全是為了保證鬼谷真正的入口不被發(fā)現(xiàn)。鬼谷雖沒有墨家機關(guān)城那樣,根據(jù)峽谷險峻而建造,徹底融入地勢,但也有自己獨特的陣法遮掩。
不出片刻,那弟子回轉(zhuǎn),就要引路入谷。
“小心點,我……和你的徒弟都在等你?!斌@鯢難得說出這種話,可能是她知道自己進不了鬼谷,所以才有此關(guān)切。
“好,等我出來后我們一起去建天下第一樓?!?p> 于是,陸元清走了,驚鯢母女則留在谷外安置下來。
路上奇花異草隨意長,珍禽猛獸暗中藏,陸元清跟隨那人規(guī)律點足。
凌空漫步,踩葉踏草,一兩刻鐘后,陸元清終于來到一個小屋前。
“前日羅網(wǎng)的一個天字一等、八個殺字一等外加六十余地絕級別殺手,在一個任務(wù)中鎩羽而歸,而聽聞他們的目標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嬰兒以及一個少年?!?p> 一個手持木劍、身著白衣的十四五歲少年首先開口。他的劍樸實無華,無鋒無刃,就像他的人一樣,平和淡雅。
但是,陸元清卻在他這平靜祥和下,感受到了“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的真意,直讓人如睹危闕,如臨深淵。
“在下蓋聶?!鄙w聶拱手一禮,繡有鬼谷標志的白衣跟著飄動。
“我對他們的身份不感興趣,而你,身輕氣足卻不露鋒芒,應(yīng)該去儒家或者墨家才是。”
說話的是另一個手持木劍的青衫少年,他年紀與前者相近,頭匝紅巾發(fā)箍,箍住了那邪魅妖異的白色發(fā)絲。
他的頭色與常人不同,奇怪的是陸元清反倒覺得這發(fā)色很自然,沒有違和感,而更重要的是非常符合這人的氣質(zhì),狷介霸氣,超然傲世。
“哦?為什么不能是鬼谷呢?”陸元清看向青衫的蓋聶,而是選擇了白發(fā)少年。顯然,他對白發(fā)少年更為好奇。
“我看到你身上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決絕,是不在意呢,還是說,你怕了嗎?”意料之中,青衫少年不答,而是白發(fā)少年桀驁問著。
“怕?怕肯定是怕的,恐怕天下無一人能保證在合縱連橫下全身而退吧,不過,怕是沒用的,因為我已經(jīng)來了?!?p> “不錯,你還有一點理智,希望在接下來的考試中,這點理智能救你的命吧。”
“考試?”
“是的,師父留下書信,你想入鬼谷需要通過兩道試題?!鄙w聶接話。
“嗯?不愧是鬼谷,入個門而已都要考試,不過,我猜,在這兩道試題之中,你們也是應(yīng)考之人吧?!?p> 蓋聶衛(wèi)莊兩個少年聽聞,瞳孔微張,有些興奮,這異常的表現(xiàn)顯然就是回答。
“如果不是因為小兄弟你受了重傷,出手的或許就不是我們了。”蓋聶意有所指。
“嗐!”陸元清蹙眉,說到:“雖得蓋兄善意提醒,我卻不知是慶幸還是不幸?!?p> “哼!如果是師父出手你無半點機會活著,多說無益,你能撐到我們出手再言其它吧?!毙l(wèi)莊傲然挺立,面部輪廓已然有了些棱角。
“第一道考題是鬼谷迷蹤,要求閣下在一刻鐘之內(nèi)通過鬼谷石林,請隨我來?!鄙w聶也沒有拖沓,立刻前方引路。
陸元清也沒再廢話,快步跟上,緊隨其后的是衛(wèi)莊。
三人疾步行走,不久,陸元清駭然抬頭。
那是二十丈外一道莫名的煞氣,虎踞龍盤,沖天而起。那是一片石林,聳立著一百零八塊圓石,每一塊都有兩丈高大,它們好像被莫名的東西勾連出了“勢”,而周圍的一切植被也因這“勢”變得枯萎發(fā)黃。
鬼谷師兄弟也感受到了壓迫,但他們都默契地加快了步伐。兩個呼吸間,他們就來到了石林前。
“陣法?有奇門遁甲的氣息,不過更多的還是縱橫捭闔的勢?!标懺遄屑氂^察這石林,思索著破解方法。
“蓋兄,能否講講具體的細節(jié)?”陸元清拱手。
“這是一片由我鬼谷先輩擺出的陣法,目的是為了訓(xùn)練后世弟子。這陣法是以縱橫捭闔之道,結(jié)合奇門九宮之術(shù)創(chuàng)出的,其威力足以困住天人強者,不能小覷?!?p> “你的意思是,你們都進去過?那你們現(xiàn)在的境界?”
“我們兩月前的確進去考試過,不過也是因為我們學(xué)過縱橫之道后才能進去。至于境界,蓋聶不如陸兄,方才抵達后天一流?!?p> 蓋聶說著,轉(zhuǎn)身緊盯陸元清,好像知道陸元清實力一樣,戰(zhàn)意十足。
衛(wèi)莊雖不言語,但目光也和蓋聶一般,而且氣息動蕩較后者更激烈。
“能困住天人?那還讓我進去做什么,還規(guī)定一刻鐘通過,這怎么玩?”饒是陸元清不得不翻起白眼,心里腹誹:“直接趕我走不就行了,還要尋著法來打殺我。”
“這……師父倒是沒有其他明示,我想應(yīng)該是自有深意?!鄙w聶也有些尷尬。
“說的倒是簡單,所以你們當時花了多長時間通過的?”
聽到氣勢洶洶的逼問,連衛(wèi)莊都有些無地自容了。
還是蓋聶好,他回道:“我和小莊一起,花了一個時辰。”
陸元清仰天扶額,良久才回過神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既來之則安之?!?p> 他再次審視前方石林陣,隱隱之中居然有兩條龍在遨游,一白一黑,一縱一橫,一開一合,一生一死。
“陣法有三:天發(fā)殺機,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這陣中捭闔之勢,已不是人力所能破,而每塊巨石雖都相隔兩丈分布,卻能隨意變化,已然成一處了絕地。難!難!難!”
蓋聶衛(wèi)莊聽到評價與感嘆后紛紛側(cè)目,似在驚疑。
“這陸元清到底什么來歷,竟還有這等見識,要不是我和師兄學(xué)過,恐怕都難以察覺出端倪?!?p> 此刻鬼谷二人組都有些期待了,說不定這少年真能通過。
“行了,看得差不多了,怎么進去?”陸元清此刻已經(jīng)準備好了。
“這是鑰匙,將它插在任意一塊石頭上的孔槽即可進去,然后你的目標是取出陣眼巨石的另一把鑰匙,將陣法停住,記住,你只有一刻鐘,在這一刻鐘里你不能喊停,生死自負。”
“所以,超過了一刻鐘我就能喊救命了是吧?”
蓋聶似乎也沒料到少年會有此一問,他以為他這種人必是驕傲的,故而才不明說,沒想到他竟這么坦然。
“是的!”
“那好!”少年接過蓋聶掏出的物事,悠然踏步,灑脫寫意,又頗有壯士斷腕的勇氣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