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皆聚集于此
歸來的官差們沒有歇息太久,囫圇吃了個口熱乎飯后,便急急趕去整理行裝。
此行雖出乎意料的順利,收獲卻沒有多少,除卻些馬匹糧食外,便是十幾壇子烈酒。
說是山寨,其實不過是幾個在北境流竄的馬匪,也不知怎得逃到此地,以劫掠行商謀生。
然豫州地界局勢混亂,有錢人窩在城里不出來,行走于荒郊野外的大多是災(zāi)民。
這些山匪日子過得也是緊緊巴巴。
待清點完戰(zhàn)利品后,老張面色沉重,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跟蔚統(tǒng)領(lǐng)提醒。
“咱當真要帶上這些人嗎?”
此次剿匪前后用了八日,邁入九月里,轉(zhuǎn)瞬便是寒冬,于眾人而言,越晚一天抵達赤嶺,便越多一分麻煩。
再沒有時日可以耽誤。
這村子里多是老弱婦孺,行走艱難,眼下糧草又緊缺,從山寨里搜刮來的那些,僅僅只可供百人吃上半月,若是再多帶上百十來張嘴……
只怕驛站見了他們,都不敢開門!
老張不敢想象這一路要如何走下去。
“那些糧草本就是取之于百姓,若我等將其掠走,反而棄百姓于不顧,與匪徒有何異?”
再者。
赤嶺關(guān)向來不嫌人多。
只是老張好打發(fā),蔚達心底的憂慮卻不易抹去。
翌日。
所有人聚集到村口。
沈家的板車淹沒在一輛輛木輪車中,終于不再那么顯眼。
“肯請大人將馬借于我等,這樣一來不至于拖累腳程,二來也可使大伙兒省省力氣,好能沿路再采集些藥草?!?p> 面對村民的請求,蔚達默默掃了眼木輪車。
旁邊立馬有人恭敬道:“請大人放心,小民養(yǎng)過馬,定然好好伺候,便是餓著咱也不會瘦了它們。”
聞言,蔚達略詫異地挑了挑眉。
一夜變出十輛木輪車,如今又出來位懂養(yǎng)馬的,全天下有本事的流民,都聚集到這不成?
他不由隔著人群尋找起某個身影。
方才那兩個大著膽來借馬的漢子,在得到首肯后,返回去的第一件事,竟是喜滋滋地替沈家的板車套上馬。
那板車明顯經(jīng)過改造,如今剛好合用。
在用盡藥草后,沈家的板車空出許多,眼下倆大人四個孩子全坐上去,亦不會覺得擁擠。
沈家大姑娘坐在邊緣處,好心情地晃起兩只腳丫。
蔚達腦海中突然閃過個荒唐的念頭。
仿佛這多日來所經(jīng)歷的一切,便是因她走累了,所以想法子給自己偷偷懶。
這簡直……令人嘆服。
他搖搖頭,翻身上馬,且把這份驚駭壓回心底,高聲喝令:“啟程!”
一行人從日升走到日落。
每日只在晌午休息半個時辰,再不強求能入住驛站,天黑前走到哪兒便宿在哪兒。
如此趕了幾天路。
老張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速度竟比之前還要快上一些!
那些老弱的村民有馬車可坐,身體強健的漢子則能走便走,實在累著,方才輪流緩上一會兒。
除卻口糧袋子下去的要快些外,幾乎不造成影響。
“你說你們這是圖什么,有這份毅力,就是要飯要去南邊,要去京城外頭,也比跟著咱強啊?!?p> 趕路最是枯燥疲憊,有人便開始管不住嘴。
可一邊是戴著手銬腳鐐需得自己走路的犯人,一邊則是有馬車可坐清白身的百姓。
誰能討得了好,顯而易見。
“老身今年六十有九,能活到這把歲數(shù),全憑一個,不管閑事!連朝廷都管不了咱流民往哪兒跑!你算老幾!”
“莫要再勸!咱誰的話都不信,只信沈家大姑娘!她說去了那兒能有地可種,自然是真的!”
別說是犯人們,連官差都聽得納悶。
臨安城處在江南邊上,她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小姑娘,何至于把人哄得如此篤定?
偏偏有人心知肚明,這話,還真說著了。
“非是我等想多管閑事,誰讓你們吃的窩窩頭,本該是分給咱的!”
先前從山寨里搜獲來的糧草早已用盡,而驛站準備的口糧都是按人頭算好。
跟來的那些百姓,雖或多或少擔了些過錯,自請流放。可沒過衙門沒定其罪,便不能作數(shù)。
兩個窩窩頭尚不能飽腹,如今變成一個,犯人們自然得有意見!
這不。
累得只有往外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也不妨礙他們打嘴仗!
時間一長,遲早要生亂子。
老張接到蔚達指示,沒好氣地來找沈春行,“人是被你忽悠來的,麻煩也得你解決。”
剛躺下曬了會兒太陽的沈春行無語坐起,她隨手朝身旁一指,“張叔您請看,那是什么?”
老張蹙眉:“不就是個樹林子嗎,能有什么?”
沈春行夸張地掰起手指頭,“能有的可多啦,樹皮草根野果子,水里游的,地上走的,什么不能吃?”
“你的意思是?”
“既不準備定他們的罪,為何還要管吃食?你就拿他們當難民處唄,這天底下還能有餓死自己的流民嗎?”
沈春行望了眼前面,訕笑幾聲。
“我還以為是蔚大人心軟,見不得旁人受苦,方才硬著頭皮當冤大頭……”
老張連咳幾聲打斷,偷摸看眼身后,迅速板起臉。
“瞎說啥呢!咱蔚統(tǒng)領(lǐng)英明神武……小心下回再剿匪,他帶你去見識見識,何為心軟?!?p> 沈春行一縮脖子,喏喏稱是。
這人還真干得出!
目送著老張離開后,很快,沈春行便瞄見隊伍里走出幾個漢子,面帶喜色地鉆進樹林。
有官差沿路留下標記。
大部隊趕路,腳程自然快不過個人,如此便不怕跟丟。
沈春行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朝楊一道:“下回扎營的時候,咱也去打獵。”
她早想改善改善伙食了。
如今既有人開了先例,再憑借自家與張叔的關(guān)系,磨上一磨,不成問題。
“你早就在打這個主意?”
沈家人早已習(xí)慣于沈春行的所有古怪行為,乍聽有人問起,頓時全朝著發(fā)聲處望去。
見是阿四這個狗皮膏藥,又淡定收回目光。
沈鳴秋抄起用來趕蚊蟲的柳樹枝,胡亂揮了揮。
“你能不能走遠點?那邊不是有馬車坐嗎,非跟著咱屁股后面作甚?”
眼見柳樹枝快戳到自己鼻孔里,阿四無奈地往旁邊讓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