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莊稼還沒收割完……”

　　隨著一陣鈴聲略帶傷感的鈴聲響起，全教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齊齊向鈴聲處望去。

　　講課被打斷江白水教授本有幾分慍怒，但聽到鈴聲的類容忽然愣住，呆呆站在講臺上。

　　“1984年……”

　　等第二遍鈴聲響起，他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隨著鈴聲口中喃喃道：“1984，”

　　念出這幾個(gè)充滿回憶的字眼，忽然覺得眼瞼無比沉重，接著眼前一黑，噙滿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教授？江教授？”

　　“快叫救護(hù)車江教授暈倒啦！”

　　……

　　“死江娃，你哭撒哩！快把你妹妹按住，王陰陽馬上要來灌符水了！”

　　神色渙散的江白水忽然被一道聲音喚醒。

　　聽到這熟悉的叫罵聲，他抬頭向聲音來源望去。

　　看清面前滿是親切的面孔，忽然鼻頭一酸，各種難言的情感在心中匯聚。

　　“阿婆！真的是你嗎？原來人死了真的有靈魂啊。”

　　再次見到阿婆，江白水有些不可置信。

　　數(shù)十年的生死相隔讓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探去，想摸摸這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是否真實(shí)。

　　王收花擰緊雙眉，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小孫女兒肚子疼的滿地打滾兒，平常懂事的孫子也跟得了失心瘋似的。

　　可眼下顧不得這些，一巴掌打開江白水的手，指著他身后焦急道：

　　“你快把白素的手拉開啊，王陰陽馬上要進(jìn)來了！”

　　由于事情緊急，王收花手上用足了力氣，啪的一聲，打的江白水手背一片通紅。

　　感受到手上真切的痛感，他忽然想到一個(gè)比靈魂存在更難以置信的事情，重生！

　　順著阿婆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gè)渾身臟兮兮的小女孩，如煮熟的大蝦般四肢蜷縮在土炕上。

　　女孩五官緊縮，額頭的汗水如豆珠般落下，嘴唇繃得發(fā)白，鼻腔中發(fā)出重重的呼吸聲。

　　見到這一幕，江白水感覺胸腔像被巨石壓住，深深呼吸幾次才緩過來。

　　將一切疑問拋之腦后。

　　江白水一個(gè)箭步?jīng)_向小女孩，見她痛苦的樣子，猶如一把利刃插入他胸膛。

　　這正是他妹妹，江白素。

　　上一世，妹妹就這么活活疼死在他懷里，生命永遠(yuǎn)停留在了九歲。

　　后來才知道她只是得了急性闌尾炎，縣里醫(yī)院完全能進(jìn)行手術(shù)，可笑的是給她的治療只是一粒半安乃近和一碗符水。

　　用衣角擦去妹妹額頭的汗珠將她抱起，這一次他眼中滿是堅(jiān)毅。

　　王收花見江白水抱著江白素要往外走，立馬攔道：

　　“死江娃子，你把素素抱哪兒去??？王陰陽就要進(jìn)來嘍！快快，快放床上。”

　　被阿婆阻攔，江白水沒有責(zé)怪，上一世的他不也是這樣?驚慌，無力。

　　知識限制了認(rèn)知。

　　“阿婆快把錢拿上，素素這是得了闌尾炎要去縣里動手術(shù)?！?p>　　“拿什么錢??！王陰陽都說了你妹妹這是餓死鬼纏身，他那符水一喝就好嘍。”

　　改革開放幾年后，原本迷信那套也冒出頭來，尤其是一些老頭老太太對此深信不疑。

　　感受到妹妹顫抖的身軀，他也不再糾纏，繞過阿婆快步走到屋外。

　　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gè)矮個(gè)兒中年人端著個(gè)土碗迎面走來。

　　他身后還跟著個(gè)六十幾的老漢，這老漢身材高大，手中提著只半大的公雞。

　　王收花見江白水把白素抱出，趕忙攔了出來。

　　看到王陰陽和自家老伴白啟房，急叫道：

　　“老頭子快攔住白水，這娃不知道發(fā)什么瘋了，要把素素帶城里去！”

　　沒等白啟房回話，王陰陽眼珠子亂轉(zhuǎn)一通，立即高呼道：

　　“王嬸子，白叔，快把白水?dāng)r住，這娃子也中邪了！”

　　說著就張開雙臂，作勢攔要住江白水。

　　接著見他腦袋前伸，瞪大雙眼，皺眉撅嘴，猛地跺腳，卻哎呀一聲往后連退數(shù)步。

　　指著江白水驚叫道:

　　“哎呀！白水中的邪更厲害哦！是煞鬼附身，要救好會損失我道行的?！?p>　　白啟房聽后微微皺眉，正在思索時(shí)，王收花帶著哭腔連連應(yīng)道：

　　“王陰陽，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白水白素，不然我怎么對得起我命苦的女兒??！”

　　見王收花焦急的樣子，王陰陽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遂即皺緊眉頭，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道：

　　“好吧，看在王嬸的份兒上，那就破例一次吧！不過這次要十塊錢外加一只雞?！?p>　　“好好好，老伴兒快給錢，快啊！”

　　聽到孫子孫女還有救王收花連忙答應(yīng)，立即招呼老伴兒掏錢。

　　白啟房雖然不怎么信這些，可事關(guān)孫子孫女的性命，在王收花的催促下只能答應(yīng)下來。

　　他從懷里掏出個(gè)汗巾，打開汗巾里面還包著層白布，白布中卷著一疊毛票，數(shù)完所有毛票8塊4毛7。

　　“還差1塊5毛3，下次挑了糧食再給你?！?p>　　拿出所有家當(dāng)，還不夠十塊，白啟房皺起如溝壑般的眉頭。

　　王陰陽卻是喜笑顏開，再沒了高深莫測的樣子，一把接過毛票，邊數(shù)邊說道：

　　“白叔放心，我一定會驅(qū)除邪祟的，先把白水按住，給他先做法！”

　　短短數(shù)分鐘，江白水心中的怒意早已發(fā)酵到頂點(diǎn)。

　　前世這個(gè)神棍，為了得到那三塊錢和一只雞在他妹妹面前‘做法’三四個(gè)小時(shí)，把人活活疼死！

　　錯(cuò)過了醫(yī)治時(shí)機(jī)，事后還說是他妹妹福薄。

　　現(xiàn)在居然更變本加厲，要敲詐十塊錢。

　　要知道84年的農(nóng)村，一家人一個(gè)月也掙不到十塊。

　　王陰陽再次圍上來時(shí)，江白水猛地一腳踹出，將其踹翻在地。

　　“哎喲！”

　　王陰陽個(gè)子矮小，被江白水猛地一腳踹了個(gè)結(jié)實(shí)，捂著胸口臥在地上。

　　抬頭看見江白水要吃人的目光，心里不由犯怵，只能對他身后的白啟房叫道：

　　“快，快把你孫子拉??！他，他這是被鬼附身了！”

　　突如其來的一腳，不但踹倒了王陰陽，還把兩位老人看的愣住。

　　這一叫，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就要上前拉住江白水。

　　江白水卻怒意難消，放下妹妹后徑直向前，單膝壓在王陰陽身上，手臂左右開弓，打的他慘叫連連。

　　幾拳下去，王陰陽只覺得打翻了廚房，酸的辣的咸的苦的一股腦兒灌進(jìn)腦子里，攪了個(gè)七葷八素。

　　幾拳時(shí)間只是瞬間，白啟房老兩口這才趕到江白水跟前，將其死死拉住。

　　半大小子拳頭沒輕重，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見王陰陽被打的跟死狗一樣，雙眼翻白，嘴巴大張四仰八叉地昏死過去。

　　雖然覺著還沒打夠，可眼下事情緊急，不能再耽擱。

　　江白水起身時(shí)又踹了一腳，一口老痰吐出直直進(jìn)了王陰陽口里。

　　小聲嘟囔道：

　　“年輕還是好，上輩子五十幾歲路都走不動了?！?p>　　一旁的白啟房像是聽到什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么。

　　江白水重新抱起妹妹對白啟房說道：

　　“啊爺，素素是得了闌尾炎，要趕緊去縣里做手術(shù)。

　　我先帶著素素去，你籌到錢后面趕過來。”

　　縣里做手術(shù)可不便宜，白啟房抿了抿干癟的嘴唇問道：

　　“真的？”

　　“真的，我們老師說的?！?p>　　“那好，那你快去，我這就去借錢。”

　　王收花看了眼地上昏死的王陰陽，還想說話，卻被白啟房一個(gè)眼神盯了回去。

　　幫孫子把孫女放在個(gè)大背簍里，見他走出集體大院，這才轉(zhuǎn)過頭對老伴兒說道：

　　“沒聽見白水說那是人家老師說的？人家可是知識分子！你懂個(gè)什么？”

　　一把從地上的王陰陽手中奪回毛票，見他還在砸吧嘴白起房也直犯惡心。

　　“你去大女兒和三女兒家借錢，我去谷場找老扁擔(dān)跟李書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