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替身
明明是偷送譚稚謙的車上，竟有兩雙腳步匆匆上了另一篷車，不一會兒車夫揚鞭往回路馳去。
譚逸飛望著遠去的篷車發(fā)呆，直到穆雪薇扯扯他的衣衫，只見雪薇突然凝視著他：“逸飛，你愿不愿意帶著你的娘子遠走高飛，到一個美麗安寧的地方，你繼續(xù)釀你的酒仙，我開一間學(xué)堂，我們一定會很快樂的，真的?！?p> “當(dāng)然！”譚逸飛摟緊雪薇，“等我完成九仙鎮(zhèn)的事，我們就去找這個神仙樂園，永遠過快樂的生活?！?p> 穆雪薇認真道：“九仙鎮(zhèn)這么多波折，為什么還要留在這兒呢，我們現(xiàn)在就走好不好？”
譚逸飛沒看出雪薇的認真，笑道：“好，現(xiàn)在就走。”他將雪薇扶上來時的篷車，揚鞭回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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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丁你擁我擠地圍在廳中，中心是五只大箱，劉二豹神氣地坐在正中的箱子上炫耀著：“都給我睜大眼珠子看著，這是老子砸上一輩子的家當(dāng)弄來的，寶貝，全是寶貝，讓山防的人饞死！有了這，咱團防就是九仙鎮(zhèn)的老大！”
“好！”團丁歡呼著。
劉二豹命令：“開箱！”
小隊長興奮地一把扯開封條，熟練地三兩下打開箱子，眾人驚奇地向箱中聚焦，忽然小隊長“啊”的一聲驚叫，滿滿一箱的石塊！
劉二豹怪叫一聲，跳了起來：“再開！再開！”
小隊長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打開另四箱，“唰唰唰唰”全是石塊！
劉二豹驚呆了，所有團丁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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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仙客來酒樓的包間傳出眾人大笑聲。
七虎給繆世章滿上酒：“二哥，你咋就算得這么準呢？兄弟們，我這二哥就是活神仙，你們說是不是？”
兵丁們紛紛稱是，爭著給繆世章敬酒。
熊二：“掌柜的，你這神不知鬼不覺便劫了他個大滿貫，到底咋弄的？說說快說說。”
繆世章笑道：“各位過獎了?；⒆舆x了坡涯最陡的地方引劉二豹上坡，熊二熊三早就在涯邊撒了草，那馬行了一路哪有不餓的？定然會去吃，就把這車子帶到涯邊了?！?p> 熊三明白了：“哦，您讓我們等到七哥在坡下放大鞭的時候把滑炮丟出去就是嚇那馬的是嗎？”
“正是。”繆世章點頭，“那個時候虎子的鞭炮聲肯定能把劉二豹這些人全引去看大小姐的花轎，就會放松對馬車的守護，那馬一驚，車子哪有不翻的？”
七虎歡悅贊道：“二哥二哥，真有你的，來，再來一杯，那頭傻豹子只怕現(xiàn)在正沒處哭去呢。”
一兵丁來報：“七爺，劉二豹帶人出鎮(zhèn)了?！?p> 七虎有些詫異：“哦？他居然沒去山防吵吵嗎？這倒有些蹊蹺?！?p> 繆世章起身度到窗旁，見樓下街上幾個團丁守在酒樓門口轉(zhuǎn)悠，不由微微一笑：“這頭豹子摔多了跟頭也變得精了些，他這是去縣上搬兵呢?！?p> 熊二：“呀，這，這槍本是要去縣上造冊的，萬一縣長大人追查下來……”
繆世章淡淡一笑：“呵！他不去縣上還好，這一去便是自撞南墻！”
山防密切注意團防動靜，卻幾日未見劉二豹回鎮(zhèn)，派去縣上的兵丁回報，劉二豹找了聶探長報案，聶探長外出公干還未回縣?？娛勒聲簩⒋耸乱环?，正好接到宋宗祥電話，送親已順利到達侯府，世章放下心來，傳令仙客來大宴，為大小姐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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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永更一臉喜氣敲開譚逸飛辦公室的門：“走啊譚、譚老弟，仙客來今晚請酒，大小姐已到了侯府，正、正行大禮呢！”
譚逸飛一怔，笑道：“好好好，老哥先去，逸飛約了雪薇湖邊賞梅，等她一下?！?p> 魏永更哪懂得這些公子佳人的花前月下，自顧自出門而去。
譚逸飛警覺得看了看窗外，酒工們都在作坊大干，無人在辦公室周圍，他才拿起電話悄聲打道：“楊兄！還順利嗎？”
話筒中傳出楊漢鼎的聲音：“多謝老弟妙計，剛和司令請示過，他今晚府中婚宴，我們明天出發(fā)，不日就到大營！你我后會有期了！”
譚逸飛心中一動：“這以快?。恳埠谩埠?，以免夜長夢多。小弟不及相送，遙祝楊兄一路凱歌，早立軍功！”
他悵然地掛上電話，怔了片刻，緩緩出門信步來到九宮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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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湖水浮著一層薄冰，將月光映得朦朦朧朧。
楊漢鼎昂揚投軍，譚稚謙悄然回鄉(xiāng)，沈鳳梅神秘遠走……他身邊這些異鄉(xiāng)友人一個個均離他遠去，想到此，一曲《陽關(guān)三疊》再次吹響，逸飛凝神望月，眉宇間三分傷感，一曲收了尾音，仍裊裊地飄在晚風(fēng)中……
忽聽背后一聲嬌笑，回頭，驚喜看到幾枝疏梅斜枝中，穆雪薇一身紅綿斗蓬俏立，如同一位月下仙子。逸飛一陣動情，幾步上前將雪薇摟在懷中，久久的，目中竟泛起淚光，喃喃道：“走了，都走了，本是異鄉(xiāng)異客，都走了……雪薇，就只有你陪在我身邊，雪薇……”
穆雪薇柔情盈滿全身，溫柔地靠在譚逸飛胸前，月色湖光中，兩人就這樣依偎著，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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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宅院燈火輝煌，賓客滿坐，大紅的喜燈掛滿了圍墻，前廳大開喜宴，侯司令和宋宗祥招持著客人，老夫人坐在首席，笑得樂開了花。
鼓樂喧天，慶賀聲中，侯元欽手持紅綢牽著新娘走進，眾人更是歡呼雷動。兩人在喜案前行了富貴禮，被推到花堂前，老夫人和侯司令早已正襟端坐，侯元欽和新娘恭敬叩首，宋宗祥在側(cè)，既高興又欣慰。
新人敬茶，老夫人笑著賜了大紅包，侯司令則將一包東西放在侯元欽的茶盤上作為長輩的大禮，紅布揭開，只見整整齊齊一套嶄新旅長制服！
侯元欽大喜，宋宗祥大喜，親朋好友們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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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梅林中，一只小案上燃著明燭，將琉璃酒杯映得朦朧剔透，譚逸飛和穆雪薇正在談笑對弈。
譚逸飛：“兩樹梅花一潭水，四時煙雨半山云?！?p> 穆雪薇舉杯：“我看是，半簾月影三杯酒，滿院花香一局棋，這等風(fēng)雅，我敬你。”
譚逸飛笑著回敬，兩人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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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吟風(fēng)頌月，佐酒可謂風(fēng)雅。這“佐酒”一詞語出漢代枚乘賦作《七發(fā)》，原為陪同飲宴之意，原文為“列坐縱酒，蕩樂娛心。景春佐酒，杜連理音”，景春是指孟子的弟子，一位縱橫家，杜連是一位琴師，亦是伯牙之師，此句意為，酒宴之上，景春陪飲，杜連撫琴。
明代袁宏道《觴政》書中，將佐酒之物分為五品：一曰清品，二曰異品，三曰膩品，四曰果品，五曰蔬品，這五品皆是吃食。而歷代文人雅士漸不拘于以人佐酒，風(fēng)花雪月，琴棋書畫皆成助酒興事，且看，梅香欲待歌前落，蘭氣先過酒上春，擬就鄰翁沽竹葉，摘菊泛酒愛芳新，何止梅蘭竹菊，四時風(fēng)月，酒盡興處，萬物皆可佐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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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花間對飲，興致愈高，只見穆雪薇又拿起一瓶：“這是納薩爾送我的葡萄酒，要吟詩一首才準你嘗?！?p> 譚逸飛笑道：“西園晚霽浮嫩涼，開尊漫摘葡萄嘗，滿架高撐紫絡(luò)索，一枝斜亸金瑯珰?！?p> 穆雪薇為他滿上一盞：“苜蓿隨天馬，葡萄逐漢臣，漢武帝和匈奴爭戰(zhàn)數(shù)十載，雖豐疆御土卻代價沉重，千百年后，硝煙已過，見證他的竟只有區(qū)區(qū)幾顆葡萄，當(dāng)真是年年戰(zhàn)骨埋荒野，空見蒲桃入漢家。”
譚逸飛微微詫異：“一杯葡萄酒，怎會突然如此感慨?。俊?p> 穆雪薇凝視他的雙目：“逸飛，你要是武帝，會不會平心靜欲，遠離爭斗，樂業(yè)安居。”
譚逸飛聽出雪薇話中有話，他頓了一下，一子置盤：“天下大局如同這楸枰星陣，不論天子庶民，身處陣中均是身不由己?！?p> “前仇舊恨，爭戰(zhàn)下去有什么意義？”穆雪薇這么說著，纖手就要抹亂棋局，被譚逸飛握住，兩人對視，只聽雪薇緩緩道，“我自來九仙鎮(zhèn)，對談老祖就時有耳聞，奇怪的是仿佛人人皆知卻是人人禁談?？娛勒绿铰犇阒畷r我就更為懷疑，直到宗英出嫁前終于將這段血仇全都告訴了我?！?p> 譚逸飛一頓，不動聲色靜聽下文。
穆雪薇：“自那場大火之后，兩家的世仇終于平息，但九仙鎮(zhèn)也已是傷痕累累人心惶惶，在侯府的援助下，宋家歷時數(shù)年才平定了內(nèi)憂外患，所以，為保九仙長久安寧，絕不能失了侯府的屏障。宗英是在傾訴她此番出嫁的深意，卻讓我意外解開了你的秘密?！?p> 譚逸飛靜靜聽著，不置可否。
穆雪薇：“我曾問過你改姓之事，你說是巧合，我就借這次在縣上玩的機會暗訪了你的家鄉(xiāng)。”
譚逸飛笑道：“明察暗訪，乃是娘子你的專長?！?p> 穆雪薇卻沒半分笑意：“那場禍事發(fā)生在二十年前，你和養(yǎng)母正是二十年前定居鄉(xiāng)里。你曾告訴過我，在納娶前一晚，令尊遭遇滅門大禍，而談老祖也是舉家喪于火海。還有，談家以酒仙聞名，你家尊遺訓(xùn)也是釀酒。這時我仍然不敢完全肯定，就在回來的路上試探地問你，愿不愿我和遠走高飛，你卻說仍要留在九仙，至此我終于明白……你就是談老祖的后人，你來九仙鎮(zhèn)是為找宋家復(fù)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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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犀利鋒銳，當(dāng)真能刺穿人心！但譚逸飛學(xué)自講武，處變不驚乃是帥才本質(zhì)，以靜制動更是他所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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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緊緊盯視于他，他卻只是似是而非一句：“世事變幻，有時親眼所見也并非事實?！?p> “哼？我已查得清清楚楚，你休想抵賴?！毖┺编狡饳汛?。
譚逸飛一笑：“你可知大小姐芳齡幾何？那場大火她難道親眼見過？”
穆雪薇：“知道啊，她今年雙十年華，大亂那年她尚在襁褓……那么，她應(yīng)該是未親眼見過。”
譚逸飛：“嗯，你查得如此詳細，可知養(yǎng)母帶我回鄉(xiāng)之時我有多大年紀？”
穆雪薇：“這我當(dāng)然查過了，就只六七歲！”
“這就是了，二十年前我們要是避難回鄉(xiāng)，我今年又豈止二十四呢？”譚逸飛從懷中掏出家書，“還有這封遺訓(xùn)，我要是早知道以后會開酒坊，又何苦考入講武，立志投軍報國！又怎會遇到娘子你？”
穆雪薇臉一紅：“這么想的話倒確實有好多解不開啊。”她細看遺訓(xùn)，“咦，這錦鍛好象在哪里見過的……啊，我想起來了，是在譚教習(xí)的書房。那天他感嘆與宗英無緣，就對著一本信箋感慨，其中一幅舊鍛和這幅極是相似，我聽他邊看邊輕輕吟著什么？”
“術(shù)不與今同，肖名亦可宗。學(xué)雖精象數(shù)，妙亦發(fā)鴻蒙……”譚逸飛吟道。
穆雪薇叫道：“哎！就是這首《贈談命》！”忽轉(zhuǎn)念道，“贈談命？為什么你們倆有同樣的舊鍛？為什么他這詩中以談字為題，為何你這遺訓(xùn)以酒為業(yè)……你們，難道……”
譚逸飛盯著雪薇，象是尚在猶豫該否說出，沉了一刻終于肅然道：“你猜得不錯，真正的談門遺脈乃是稚謙兄！”
穆雪薇掩口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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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目光遙遠：“二十年前，宋家火焚酒坊，該著天不絕后，那天談家少奶奶和奶娘帶著小少爺回了娘家，驚聞大難之后，三人火速避到了奶娘的家鄉(xiāng)，少奶奶一路顛簸，加上心中悲痛欲絕，自嘆不久于世，又恐小少爺被宋府追殺，便托奶娘將小少爺送到省東遠房親戚家撫養(yǎng)，一生隱姓埋名。”
穆雪薇：“對對，譚教習(xí)說過，他家就在省東?！?p> 譚逸飛接著道：“母子分離之時，少奶奶剪下衣衫，泣血一首《贈談命》放在小少爺?shù)鸟嘁轮畠?nèi)，將少爺?shù)拇竺臑橹芍t，謙與遷徙之遷字同音，是感嘆他稚齡即遭命運遷轉(zhuǎn)之意。”
“少奶奶當(dāng)時一定是肝腸寸斷。”穆雪薇一陣傷心。
譚逸飛：“嗯，德財嬸每回想起來也是傷心得不行。”
穆雪薇：“德財嬸？”
譚逸飛：“我的養(yǎng)母，小少爺?shù)哪棠铩！?p> 穆雪薇驚叫：“哦！”
譚逸飛：“小少爺被送走之后，少奶奶再也支撐不住，沒幾日便過世了……德財嬸又回到鎮(zhèn)上做她的零工，和我娘做了鄰居。我娘過世之后，德財嬸帶我回了家，我經(jīng)常陪她祭拜少夫人，有一次德財嬸收拾少夫人遺物之時，我看到一冊配方，被包在這塊遺訓(xùn)的鍛子里，德財嬸不識字，我就念給她聽，她越聽越傷心，哭了好大一陣，說這是少爺送給少奶奶收藏的。”
穆雪薇：“你說過配方是一個酒坊的命根兒，少奶奶和談少爺一定非常恩愛?！?p> 譚逸飛：“那是自然。少奶奶臨終前深感夫君的家業(yè)斷不能絕，就給兒子寫下了遺訓(xùn)，但又希望談家唯一的根脈今后能平安一世，一旦重拾家業(yè)定會踏入血光?，F(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少奶奶一定是極為兩難。”
“當(dāng)然啦，要放在我身上我也難以決斷?！毖┺鄙钣型?。
譚逸飛：“德財嬸感嘆談家人丁惆零，感嘆少夫人的苦心，就帶我去廟里給小少爺捐了個替身，叫我從此改姓談，替小少爺代行孝祭。”
穆雪薇恍然道：“原來如此。”
譚逸飛點頭道：“嗯。之后德財嬸供我長大成人，供我求學(xué)講武，兩年前德財嬸聽說收養(yǎng)小少爺?shù)挠H戚家遭了天荒，全村人都四散逃難去了，小少爺也是那會兒失去了音訊?！?p> “呀！那趕快找呀?！毖┺备?。
譚逸飛：“找啦，一直在找啊，后來終于有了小少爺?shù)南侣?，稚謙兄竟然在九仙鎮(zhèn)做起了教習(xí)！這是少奶奶和德財嬸一生最最害怕之事，德財嬸從此一病不起，緊急托人帶了信讓我速歸?！?p> 穆雪薇此刻終于明白原委：“哦——所以你就失了約，咱們的文定之約啊?！?p> 譚逸飛握住雪薇纖手，柔聲問：“你怪我吧雪薇?！?p> “不！“穆雪薇溫柔搖頭，”人命關(guān)天，又是對你有養(yǎng)育大恩的嬸子，我怎會怪你，怎會怪你啊？”
譚逸飛甚是感動：“謝謝你雪薇。正是為報這養(yǎng)育大恩，我接下了配方和遺訓(xùn)，我要完成少奶奶和德財嬸的遺愿，去九仙鎮(zhèn)保護小少爺，還要讓談家酒業(yè)重見天日！”
穆雪薇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總是把繆世章的矛頭引向自己，你是為了保護譚教習(xí)，你是故意讓繆世章懷疑你。”
譚逸飛笑了：“我演得精不精彩？連娘子也給我列出四條證據(jù)呢?！?p> 穆雪薇難為情道：“你笑我！是我錯怪你了嘛。”
譚逸飛：“不，是我讓你擔(dān)心了。幸得上天庇佑，今日，我終于令稚謙兄永保平安，并且，有情人終成眷屬?！?p> “什么？”穆雪薇不解。
譚逸飛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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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瀉清輝，省東荒村中依然殘留著戰(zhàn)亂的痕跡，斷瓦殘垣的零落村莊，寥寥幾聲犬吠。
一座僻靜小院，干凈簡陋，門上掛了兩盞紅燈，窗上貼著紅喜字，透出院中的幾分喜氣。
屋中陳設(shè)簡單，紅燭搖曳，兩床紅綠喜被添了些許暖意。
一對男女向案前進香，身上所穿正是篷車中譚逸飛所送吉服，再看新郎，赫然正是譚稚謙！
拜過天地后，稚謙將新娘攙起，激動地將她摟到懷中！兩人雖未說話，卻均是心潮起伏，稚謙目中已滿是喜淚，激動地顫抖著揭開新娘的蓋頭，新娘飽含喜悅的淚水抬起頭來，竟是宋宗英！
譚稚謙深情一聲：“娘子……”
宋宗英喜極而泣：“稚謙——”
稚謙緊緊將宗英摟入懷中，激動已極：“古語云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今日，今日，我們終于真真正正結(jié)為夫妻了！”
宋宗英深深地點頭：“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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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稚謙和宋宗英終成眷屬，那么侯府迎娶的又是誰？
譚逸飛凝神看著棋局，透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這局棋終于到了分曉之時。”
“嗒！”一枚棋子置于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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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華燭，紫氣香漫，華麗的洞房悄無人聲，新娘靜靜地端坐喜帳，前院的歡笑聲遠遠傳來。
只聽一陣腳步，大笑聲響起，門外有人將新郎侯元欽推了進來，門被“啪”地反鎖上。
眾賓朋在門外笑道：“今天老夫人發(fā)話，就先放過新郎官，讓他細細品味這洞房花燭夜吧?！币魂囄β暎_步遠去。
侯元欽醉眼朦朧，心情極好，笑著走到床前挨著新娘坐下，輕輕拉起新娘的手，新娘亦握住侯元欽的手，元飲更是欣喜萬分，用紫金秤桿輕挑下新娘的蓋頭
瞬時鳳冠珠光閃耀，新娘含羞低眉，旒紞覆額，只見她妝容精致，艷光四射，嬌美不可方物。
侯元欽本已醉了五分，此刻更覺驚艷，心頭又醉了三分，不覺緊握住新娘的纖手。
新娘緩緩抬頭，竟是沈鳳梅！
只見她額前旒紞輕晃，一顆紅痣更顯得艷麗嬌柔。
侯元欽看得癡了，忽然他微微有些詫異，晃了晃眼睛，笑道：“夫人，看來是我有些醉了，你……我也說不出是哪里，你好象和從前有些不同？”
沈鳳梅眉稍微微一挑，回想起當(dāng)日扮成酒工模樣，悄入譚逸飛灑坊與他秘議成全譚稚謙和宋宗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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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當(dāng)時問道“既令大小姐遠走又不至侯府震怒，沈老板何能妙解雙關(guān)？”
沈鳳梅當(dāng)時神秘地低低一笑，緩緩摘下酒工帽，只見她已將一頭長發(fā)剪成和宋宗英同樣的及肩短發(fā)，扎著同樣的紅色發(fā)結(jié)，再細看，她刻意將眉稍描得和宋宗英一樣粗重些，嘴角用唇脂畫出了棱角，如宗英一般英氣，這般乍眼看去，竟幾能亂真！鳳梅從袖中又掏出一只眉筆，輕沾譚逸飛桌上的紅印泥，往前額點了一下，一顆紅痣就這樣畫龍點睛，令二人更加神似。
譚逸飛深深贊嘆：“沈姑娘一代紅伶，描妝之術(shù)真是高明！前些天我去看了大小姐，她病體未愈，消瘦了很多，如此一來，二位就更加酷似了。
沈鳳梅：“哦，這樣就更好行事了?！?p> 譚逸飛：“姑娘的義氣在下敬佩，只是，姑娘本是要尋親的，這樣一來，從此就遠離故土了?！?p> 沈鳳梅輕嘆落座，沉了一刻道：“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先生知道什么是萬念俱灰嗎？”
譚逸飛不由神色一肅，沈鳳梅被勾起郁結(jié)已久的心事，瞬時目中滿是凄苦：“班主常說我眼界高，是啊，一個戲子，不就是有錢人的玩物嗎？還妄想著真情實意？還妄想著登堂入室嗎？呵呵……”
譚逸飛忙道：“姑娘萬不可如此自輕自賤。”
“只有先生還把我當(dāng)人看?！鄙蝤P梅感激道，“可恨啊，鳳梅一顆心全掏出來給了他卻被人這么萬般踐踏，真情是什么？鳳梅不懂，鳳梅不配！”
譚逸飛：“沈姑娘！”
沈鳳梅淚水不覺落下，哽咽道：“眼下誰不知道沈家班出了只蛇妖，戲是唱不了了，想回來尋親，梁嘉琪也容不下我，我每天這么遮遮掩掩什么時候才是個頭?。∽T先生，這就是萬念俱灰！被繆世章趕出鎮(zhèn)的那一刻，我就是萬念俱灰啊——”
譚逸飛忙遞上巾帕勸道：“不，快別這么說，事情過一陣就會好的?！?p> 沈鳳梅搖頭：“先生不懂，鳳梅心已死過，眼下什么盼頭都沒有了。既然死過，何不以賤軀積點善事，我既與大小姐七分相像，不如就成全她吧。至于侯府，鳳梅早已情滅，是誰都無所謂了，離開這里，去個沒人知道我的地方，平平靜靜了此一生也未嘗不是一條生路。哎，宿運無常，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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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沈鳳梅用平生絕技成全了那一對有情人，回想到此，她低眉一笑，更加嫵媚：“自然不同，說來可笑，上回我見你來了，心里高興啊，就在房里多飲了兩杯，后來咱倆在九宮山跑馬的時候被冷風(fēng)激著了，可是好久都下不了床呢，安郎中說我中了邪風(fēng)，病得都脫了形了?！?p> “全是元欽的不是，要不是我……”侯元欽立時心疼。
沈鳳梅纖手輕揚，打斷侯元欽的話，手上一陣幽香令本已七分醉意的侯元欽更加神迷，只聽她柔聲道：“要不是遇到相公，今日怎能成就百年之好。宗英終身難忘，所以自描容妝……”說著她故意笑道，“是這胭脂太紅了嗎？是這眉線太濃了？是這顆痣……
侯元欽已忍不住輕吻沈鳳梅面頰，癡癡道：“是夫人更美了……
沈鳳梅倒了一杯酒遞上，嬌嗔道：“謝相公，若非如此，宗英還以為相公以貌取人，見宗英憔悴不少，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呢?！?p> 侯元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夫人可是冤枉在下了，我怎會如此淺薄？之前謹尊禮教，哪敢直面夫人，更談不上仔細端賞了，今日細看，夫人真是好美。”
沈鳳梅輕捻玉指：“也難怪，細數(shù)下來，你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單獨相處更是屈指可數(shù)，嗯——府中馬場，九宮山，你我之交竟然都在馬上，連相公送我的畫也是這樣……”再遞上一杯酒軟語道，“素手紅韁當(dāng)翹楚，桃花玉馬飛蛾眉，相公好才情！哎呀，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在夢里一樣，怎么就做了侯府少夫人了？”
侯元欽本就與宋宗英見面不多，且不是黑夜便是遠觀，又隔了這許久日子，對宗英的相貌便只停留在他所作畫像，而今聽沈鳳梅回憶往事，點點迷惑早已煙消云散，笑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只覺眼中一花，眼前的沈鳳梅越發(fā)嬌艷，侯元欽更加醉意朦朦：“只因我對夫人一見鐘情，是我們本就緣定三生。”
沈鳳梅端起小案上的交杯酒，溫柔遞上：“宗英也是這么想的，相公，我們共飲交杯，從此相親相愛，永結(jié)同心?！?p> “夫人豪爽一絲未變，請！”侯元欽舉杯。
兩杯花雕在紅燭下閃光，雙臂相交，四目相對，兩人同時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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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交杯酒，又稱合巹，乃我中華婚俗之一，源于周代。巹，謂半瓢，以一瓠分為兩瓢，謂之巹。瓠就是葫蘆的變種，將之鋸成兩半，新郎新娘各執(zhí)一半對飲，《禮記?昏義》有載“婦至，壻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巹而酳?！?p> 清代的“合巹”禮始于康熙朝，帝后所用乃是明代玉神陸子岡所琢青玉合巹杯。此杯雙筒相連，兩筒間鏤雕一鳳為杯柄，杯前雕雙螭，并于兩道繩結(jié)間雕方形飾，其上琢“萬壽”二字。杯身銘文為“九陌祥煙合，千春瑞日明。愿君萬年壽，長醉鳳凰城?！绷硪粋?cè)杯口沿琢“合巹杯”，杯身銘文為“溫溫楚璞，既雕既琢，玉液瓊漿，鈞天廣樂”。可見，上至君王下至庶民，這交杯酒都是極重要之婚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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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在洞房卿卿我我，院中卻是一派鑼鼓聲震，親朋好友把酒言歡，笑語陣陣。
廳中大桌，雙方的嫡親圍坐一堂，不斷向侯老夫人和侯司令敬酒祝賀。
一鳳冠青衣在主桌對面唱著《美人計》：“孫尚香站宮院偷眼觀望，三柳須耳垂肩果是貴男，怪不得喬國老暗地夸獎，這也是月下老配就鸞凰。……”
宋宗祥喝著酒，直直地看著青衣，四處喜燈流光溢彩，他漸感醉眼朦朧，青衣幻化成沈鳳梅在臺上的翩翩姿彩。周圍賓客喧騰，他卻忽生一陣傷感，拿起酒壺仰天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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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上掛著譚稚謙親手寫的喜聯(lián)“交柯樹并茂，合巹筵同開”。
兩瓶嫦娥桂交臂而飲，譚稚謙和宋宗英深情地凝視著對方，兩人臉紅紅的，極是興奮喜悅。
譚稚謙：“荒村陋舍，委屈娘子了?！?p> 宋宗英：“不許你這么說！咱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哪兒來的委屈呀！我只有高興高興高興?！?p> 稚謙感動地將宗英摟入懷中：“是，這一天我可是日思夜盼，終于如愿了，現(xiàn)在都好象在夢里一樣呢！宗英，這幾天咱們趕路趕得太匆忙，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你是怎么與沈老板偷梁換柱的？”
宋宗英興奮地笑：“譚先生和沈姐姐早有準備，他給我送來的吉服早藏著機關(guān)呢，我不論挑中哪身，沈姐姐都有同樣的一套。那日他讓魏大哥用馬鞍引開門口護院，我便趁機混了出去，沈姐姐早雇了篷車在府外侯著，見我出來，便一把把我拽上了車，當(dāng)時我著實吃了一驚！沈姐姐和我穿著一模一樣的鸞鳳紅襖，盤著和我一模一樣的發(fā)型金釵，哎呀就好象照鏡子似的，從來沒想到沈姐姐和我長得這么像啊，我倆好象親姐妹一樣?！?p> “沈老板粉墨多年，對描妝那是相當(dāng)嫻熟，刻意扮成你的話，別說外人，就連我，猛的一看都分辨不出真?zhèn)??！弊T稚謙贊嘆不已。
宋宗英：“可不是嘛，沈姐姐那戲演得比真的還真，咱倆在神像后面心都要跳出來了，沈姐姐居然那么穩(wěn)，一言不發(fā)就把繆世章瞞過去了?！?p> 譚稚謙回想起來不由仍是激動：“不但如此，還把繆會長的心里話全引了出來，我那時侯才知原來宋繆兩家如此情深，他對你相思相守，為你終生幸福竟能忍痛割愛，這份刻骨之痛不亞于生離死別?！闭f著他握緊宗英的手，深情道，“我現(xiàn)在再也不恨他了，唯有更加珍愛娘子你，不負繆會長一番苦心，照顧你一生一世?！?p> 宋宗英歡喜又感動，輕吹息喜燭，二人相擁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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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箷沁@樣！太好了簡直太好了！逸飛，Smart!你太聰明了！”兩對新人竟然易嫁，如此奇事令穆雪薇驚喜地跳起！
譚逸飛笑著輕噓一聲：“這是咱們幾人的秘密哦，可不能走漏一點點哦。來！讓我們遙祝他們，鸞鳳和鳴賡美曲……”
穆雪薇：“枝頭連理并蒂紅！”
兩人同飲，相視而笑。
穆雪薇：“只是，他們突然一下子就各分東西了，我心中總覺得很不踏實。我要你立誓，我們要永生永世永不分離?！?p> 譚逸飛心頭大熱，起身將雪薇摟入懷中：“是！我們永生永世永不分離！”
葡萄酒杯在燭光下?lián)u曳，兩人深情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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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鎮(zhèn)花好月圓，五柳鎮(zhèn)卻是陰云密布。
柴日雙沉郁地看著《國風(fēng)報》：“抵日抵日，酒仙酒仙，這國風(fēng)報是他譚逸飛開的，天天都是這兩件事！”
賬房推門而入：“老板，收糧的事正要向您稟告。我已經(jīng)讓所有管事都下鄉(xiāng)去收了，一切照您的吩咐，只要是釀酒用到的糧田，即使還沒播種也都簽了合約。”
柴日雙：“好！一定要不露痕跡？”
賬房：“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讓管事分頭前去，那些農(nóng)家絕不可能知道他們本是同一家派的。”
柴日雙終于露出笑容：“好！我就是要讓譚逸飛顆粒皆無，看他那酒仙能風(fēng)光到幾時？”
賬房：“只是，除咱之外，還有外省的一家大糧商也在縣上收糧，說是兵荒馬亂的當(dāng)?shù)囟蓟牧颂锉闩R近來了咱縣上，定的價是以往的兩倍啊，我只怕那些農(nóng)戶見錢眼開，不買咱的賬了?！?p> “三倍，我出三倍！”柴日雙伸出三個指頭獰笑道，“哼哼，就是十倍，到時候譚逸飛也會求著來替咱付賬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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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箱破石塊沉重地擺在團防廳中，聶探長嚴肅地看著，他身后站著一隊縣警局的警察，一水的黑色警服，全副武裝甚有官威。
劉二豹惴惴道：“聶探長，這五箱捷克槍是劉某的命呀，可全指望您了！”
聶探長：“這石塊是哪里的你們可認得嗎？”
小隊長：“回探長，這在附近的山里到處都是，小的無能，不知道到底是哪座山的?！?p> 聶探長仔細檢查著箱上的劃痕：“我在現(xiàn)場取的土樣呢？”一警察遞上一紙袋，聶探長從箱子上用小刀刮下些土渣草屑，與紙袋中土樣仔細對比：“是坡上的土質(zhì)，從深度和斜度來說這劃痕也不象偽造，是從坡涯滑下來的?！?p> 劉二豹：“是啊，是我們眼睜睜看著滑下去的。”
聶探長又看看箱口上被撕開的封條：“拆箱之前封條是完好的嗎？”
小隊長：“完完整整，大家都看到的?！?p> “全是好好的，這可不是見鬼了嗎？”劉二豹又氣又急。
聶探長皺眉細看，突然，他老到地聞了聞封條邊緣，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了然的冷笑。
劉二豹見之一喜：“怎么聶探長，有眉目啦？”
聶探長沉思道：“除了團防，九仙鎮(zhèn)能有這種軍用槍箱的也只有山防了，先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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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大響，老掌柜指揮眾人將一塊“酒仙街”的匾額高懸在剛修好的牌坊上，鎮(zhèn)民里三層外三層地擠著看，好不熱鬧。
這正是宗祥布莊和琪飛繡園所在的街，本冷清破敗得只有這兩家商鋪，如今再沿街看去，酒仙瓷器店、酒仙竹器店、酒仙貨運店……和各種小買賣的鋪面，每間店面都不大，卻是琳瑯滿目。
琪飛繡園前支著兩條長案，一案正在施粥，穆雪薇帶著一幫孩子，指揮他們小心地給乞丐和窮苦鎮(zhèn)民盛粥。
眾人紛紛夸著：“看，我家寶柱正跟著穆小姐施粥呢，長大了定然和穆小姐一樣的心善哦?！?p> 蕓姐帶著繡女們走出，掀起另一長案，上放著滿滿一案布匹：“今天酒仙街開街，琪飛繡園施布，譚會長說了，同鎮(zhèn)一家親，新春來啦，要人人都有個飽暖！來來來，大家排好隊，每人一丈，都有都有啊……”
魏永更敲著鑼跑過來：“就是就是，吃飽穿暖，過大年嘍——”
窮人感激涕零的大呼：“譚先生真是咱九酒鎮(zhèn)的活菩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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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眼睛在對面茶館的角落中冷冷看著眼前的熱鬧非凡，柴日雙冷笑：“譚逸飛少年得志，好大喜功，趁酒仙一時風(fēng)光就一下開了這么多鋪子招搖于市！”
賬房：“這樣也好，酒仙雖然大賺，但也能大致算出利潤，他開了這條街，這鋪面、這人工、這家什，也算投得差不多了，又哪有余錢去收購儲糧呢？”
柴日雙奸笑道：“看來他還是嫩得很，只顧沽名釣譽，把錢白白花在這些窮乞身上，哼！現(xiàn)下去收儲糧已經(jīng)晚了，何況春糧也已全被咱們控制，哈哈！”
柴日雙忽一轉(zhuǎn)目，看到梁嘉琪從園內(nèi)走出，指了指屋內(nèi)，蕓姐和繡女們指著施布笑著搖了搖頭，梁嘉琪有些不悅，進門而去。
柴日雙盯著梁嘉琪：“宋夫人好象不太高興啊?！?p> 賬房：“您看，這繡園雖說是宋夫人和譚逸飛合開，實際出工錢的是譚逸飛，繡工們對譚逸飛的遵從遠在夫人之上，您再看看滿街的人哪一個不夸譚逸飛的，風(fēng)頭都快蓋過宋宗祥了，他夫人能高興得了嗎？”
柴日雙瞇著眼睛一轉(zhuǎn)，指著繡園對賬房耳語幾句，賬房不住點頭，二人鬼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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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聽了柴日雙的密令，趁門前布施無人注意，溜了進去，就見梁嘉琪無聊的坐在空空繡園中。
賬房深揖一禮：“在下冒昧，向宋夫人見禮?！?p> 梁嘉琪趕忙起身：“先生不必客氣，您是……”
賬房：“在下五柳鎮(zhèn)花容繡園的管事，鄙號老板久聞宋夫人繡藝一絕，方圓之中無人能及，所以命在下前來，誠請夫人親赴鄙園教授繡技，還望夫人不吝賜教。”說著將一張大額銀票放在案上。
梁嘉琪慌亂推辭：“先生快請收起來，這事可太突然了，我手工粗糙恐難勝任，貴掌柜的誠意梁氏心領(lǐng)了。”
賬房不收：“夫人說哪里話，琪飛繡園名揚全縣，全仗夫人妙手無雙。夫人放心，不敢打擾夫人很久，只求夫人五日一次，就象教授這里的繡工一樣就成，我們老板可是一片誠心吶，夫人不應(yīng)下來，在下回去沒法交差呀，萬望夫人不要推辭?！?p> 賬房撩衫就要給梁嘉琪行大禮，被梁嘉琪慌忙攔住，之前的被冷落之心驀然被贊得飄飄然了起來，她略一沉思，終于答應(yīng)：“先生快請起，梁氏一介女流哪受得起如此大禮，既然這樣，那，好吧。”
賬房大喜：“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在下五天之后就派車馬來接夫人?！?p> 梁嘉琪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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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街”街口，眾掌柜簇擁著譚逸飛走來，潘鳳云帶記者“啪啪”拍照，譚逸飛揖禮感謝：“多謝諸位同仁惠賜，逸飛愧不敢當(dāng)?！?p> 老掌柜：“譚會長經(jīng)營有方，名揚不忘濟世，是我九仙商會美談佳話??！”
譚逸飛：“過獎過獎?！?p> 錢老板：“譚老弟，這酒仙都開了一條街了，怎么不開間酒樓呢？那才是最最正宗的吶?！?p> 譚逸飛笑道：“錢大哥，咱街上的鋪面都是和酒坊相關(guān)的小門小業(yè)，是為了集中起來更方便酒仙出貨。要說酒樓，逸飛可沒經(jīng)驗，哪有繆掌柜的仙客來那么游刃有余？”
只聽人群外冷冷一聲：“客氣了！譚會長今日開街怎么也不通知在下一聲，在下也好備份厚禮?！?p> 眾人回頭看去，繆世章冷冷站在人群后面。
穆雪薇走了過來：“哎呀，這可怪我，表哥本來叫我給您送份請柬，是我怕耽誤了繆先生研究這個陣那個陣的妙算神機，沒敢打擾，煩勞您不請自來，真是對不起了?！?p> 這正話反說令眾人都忍不住哄笑起來，譚逸飛不由寵愛地沖穆雪薇使了個眼色。
繆世章甚為尷尬：“穆小姐說笑了，繆某再會算計，又怎比得上譚會長陽春開街，名利雙收?！?p> 穆雪薇淡淡冷笑：“正要多謝繆先生為我表哥找了這么吉利的一條街，簡直是太吉星高照了！”
如此一說，眾人均再也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繆世章面色十分難看。
潘鳳云不由笑著悄聲對穆雪薇道：“這張小嘴還是這么不饒人，在學(xué)校就是這樣?！?p> 繆世章聽到這話，心中突然一個閃念，向潘鳳云盯去。
穆雪薇嘟嘴一笑，又被孩子們追上來拉回粥攤。譚逸飛和眾掌柜也談笑著向街中走去。
潘鳳云記著筆記，正要叫攝影師跟上，便被繆世章攔?。骸芭司庉嫞煽蛠硐朐谫F報登一則新春讓利的通告，還想請潘編輯親自執(zhí)筆?！?p> 潘鳳云笑道：“當(dāng)然沒問題，這里采訪完，我就去貴店拜訪。”
繆世章：“多謝，哦，我冒昧請教一下，潘編輯您是在哪兒作的學(xué)問啊，定然是名師名校，不然怎么如此年輕就做了國風(fēng)報的主筆呢？”
潘鳳云：“多謝多謝。慕貞女校，不在本地，我去《國風(fēng)報》工作就是我的老師推薦的?！?p> 繆世章贊道：“令師真是有眼光，有眼光啊。”
穆雪薇跑上前，一把拽走潘鳳云：“和他有什么可說的，走，我們要給孩子們發(fā)紅包啦?！?p> 繆世章越過兩個女孩的背影，箭一般射向不遠處的譚逸飛，唇邊一絲冷笑，縱你藏身匿形，也終于被我抓到了一絲線索。
只見熊二熊三快馬奔來：“掌柜的，快去山防，劉二豹帶著聶探長正往山防趕呢?！?p> “哦？進鎮(zhèn)多時，也該到了?！笨娛勒滤圃缬兴阌嫞靶苋?，讓兄弟們繼續(xù)操練，與平時一樣?！?p> 熊三答應(yīng)一聲打馬遠去。
繆世章又低聲道：“熊二，你替我出鎮(zhèn)一趟，查一座慕貞女校?！?p> （第三十章結(jié)束，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