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擒王
鐵棍揚起!令柴日雙將掏出的槍又胡亂塞入長衫,他咬牙興奮地等著仇人血濺的場面,手中顫抖地高揚著父親的照片。
柴田哲夫又一次映入譚逸飛的雙目,同時劉二豹的鐵棍挾風(fēng)擊下,“呼呼”入耳。鐵棍、柴田哲夫、鐵棍、柴田哲夫……眼見鐵棍就要擊中宋宗祥的頭,風(fēng)聲驚動穆雪薇,一抬頭,驚駭?shù)谩鞍 币宦暣蠼谢璧埂WT逸飛急叫聲“雪薇”,向場中奔去,趁亂將柴日雙的槍“碰”掉在地,全神貫注的柴日雙竟未覺,與此同時只聽“砰”一聲清脆槍響,劉二豹發(fā)出短促的“啊!”一聲慘呼,鐵棍“當(dāng)啷”沉重落地。
所有人均驚得怔住,整個九宮湖驀然靜下來。
只見劉二豹胸前冒出血來,他瞪著眼睛驚異萬分,倒下的剎那,眼睜睜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被譚逸飛收于袖中,他的眼睛漸漸閉上,譚逸飛也在盯著他,兩人對視著。這就是那個教了七八遍仍不會使槍的譚逸飛嗎?這就是那個文文秀秀的公子哥譚逸飛嗎?劉二豹目中帶著一百個不信一百個憤恨,“嗵”地倒在譚逸飛身邊,心中急想怒喝,喉中卻只“咳”地一聲,便沒了聲息!
對不起了劉團總!宋宗祥是我的,只能由我親手處置!既不能倒在你這個暗箭傷人的卑鄙小人棍下,更不能死在柴田這倭鬼槍口,絕不能讓日本人再次快意于國人的自殘相戮!譚逸飛心下稍靜,扶起穆雪薇,環(huán)視著被驚呆欲散的人們,喝到:“團總突遭暗槍,在場之人都請暫不要動,所有團防兄弟立即將全場封鎖,不得放走一人!”
團丁領(lǐng)命,將周遭圍得緊緊,阿立阿威立時跑到譚逸飛身邊。譚逸飛下令:“兄弟們,找槍!”
阿立阿威緊張環(huán)視,突然目中一亮:“在那兒,譚先生快看!”
眾人看去,柴日雙腳下赫然一把舊式手槍,周圍的人驚慌失措,尖叫著躲得柴日雙遠遠的,柴日雙和賬房立時被突顯出來,他只覺腦中一嗡,下意識地就去拾槍。
“拿下!”譚逸飛一聲令下。
阿昆阿鵬沖上前,將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柴日雙和賬房扭住,柴日雙手中照片掉在地上,被團丁踏來踩去,他大叫:“父親大人!不是我!不干我事!”
賬房拼命嚷道:“譚逸飛,快放了我們!”
譚逸飛扶著穆雪薇走上前:“柴老板,團總中槍身亡,這槍可是你的?”
“是又怎么樣?”柴日雙嚷道,“這場之人難道只有柴某一人有槍?”
譚逸飛肅然道:“依九仙鎮(zhèn)規(guī),除山防團防外,所有鎮(zhèn)民均不持槍,柴老板所站位置正對劉團總,證物亦查實,還請各位做個見證!”
錢老板高聲道:“譚先生,我們都看到小鬼子就是站在這兒的?!?p> 童鐵匠也道:“那天小鬼子在酒坊掏槍對著譚先生,我記得清楚,就是這把槍!”
眾人紛紛做證,柴日雙更是百口莫辯,不由急白了臉,團防小隊長和團丁已沖上來:“殺了這倭狗給團總報仇!”
柴日雙嚇得嘶喊道:“譚逸飛!你敢——”
山防兵丁也沖上前:“有什么不敢?殺了你血祭夫人!”
柴日雙驚亂得人已呆傻,恨急了田中為何不在營中!原來他此行之前便特意給田中掛了電話,請求派一隊皇軍保護,但田中和川島居然都不在營中,若有皇軍護衛(wèi),我柴田一郎斷不會受支那暴民之辱。此刻容不得他再想什么了,眾兵已紛紛沖來,柴日雙和賬房被打得抱頭痛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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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田中正冷冷地隱在九仙鎮(zhèn)百里外的山林中。
只聽一陣馬蹄由遠及近,枝葉間已隱約看到官道,宋宗英心頭一喜,正要打馬沖去,只聽呼啦啦,川島帶一隊日軍攔在前面。宋宗英一驚,撥馬回身,卻發(fā)現(xiàn)田中已立馬身后,一支槍正正的對著她,冷冷打了個招呼:“少夫人?!?p> 宋宗英不語,這一忽然停下來,立覺肩頭傷口陣痛,不由用手捂住。
田中:“要不是少夫人變換裝束兜轉(zhuǎn)了這么久,也不必受這皮肉之苦!”
川島:“請少夫人交出帥印,我等就不再為難?!?p> 宋宗英哼了一聲:“還是那句話,我侯府帥印怎么會交到倭寇手里,做夢!”
田中:“我已忍耐良久,請夫人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
田中目露冷酷陰狠之光,宋宗英不由心中寒栗,目中卻毫不退縮。田中生性殘忍果斷,根本不再多說一句,抬手“呯”一聲槍響,鳥鵲驚飛,宋宗英跌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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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槍響,驚動了正在坡頂軍訓(xùn)的楊漢鼎部,原來此處正是他的舊營所在山頭,眾人不由肅然,迅速集結(jié)向槍響處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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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打中馬腹,馬兒中槍痛嘶,將宋宗英掀跌地上,她肩頭傷口震裂鮮血長流,咬牙忍住。
田中依然騎在馬上,一支槍穩(wěn)穩(wěn)不動,仍正對宋宗英:“少夫人,帥印留下!”
就見沉重軍靴“卡卡”,川島帶隊下馬,迫人的向她圍來。突然宋宗英揮動馬鞭,隨著“啪啪”抽響,日兵紛紛痛呼閃躲,她趁勢起身,邊揮鞭邊向川島的馬奔去,眼看已抓住馬韁,又是“呯”的槍響,宋宗英纖腕血濺,長鞭落地,川島抹了一把臉上被抽出的血痕,兇惡地大喊一聲,十多個日兵“噌”地抽出腰刀向宋宗英劈去!
腰刀映著明晃晃的陽光,宋宗英悲絕大叫一聲“稚謙——”,凜然閉目。
只聽“砰、砰、砰、砰”連續(xù)一陣槍聲,“咣嗵”田中跌落馬下,馬兒驚嘶跑走。川島驟驚,急上前:“田中少佐!少佐閣下!”日軍均慌亂地向田中跑去,只聽一聲大吼,岳壑邦帶隊從林中沖過來,如天兵降臨一般一陣刀槍將川島等人擊斃。
宋宗英驟然絕地逢生,只覺眼前一片恍惚,再也支持不住,扶著馬兒緩緩下滑,視線模糊處,隱約看到譚稚謙的身影。
不遠處的枝葉中,譚稚謙定定地保持著槍擊的姿勢,滿頭是汗,眼睛直直,人已呆立良久,這是他一次使槍作戰(zhàn),竟然擊斃了倭寇頭子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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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有時歷史確實可嘆又可笑,古今多少人物均是死于無名小卒之手,漢國舅董承被仆奴秦慶童滅族,桓侯張飛被范疆張達割顱,春秋五霸齊桓公被豎貂、易牙軟禁而薨,安祿山被閹人李豬兒切腹……如此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歷史就是如此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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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漢鼎有些好笑的從后面拍了拍譚稚謙的肩:“頭一回殺敵難免緊張,稚謙,放松些!”
譚稚謙忽然回過神,這才急喘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只不好意思的一個勁點頭,忽一望,大驚,急沖上前!宋宗英滑落在地,被譚稚謙急摟入懷,驀的激動縈滿全身,稚謙急喚道:“宗英!宗英!”宋宗英聽到呼喚,費力微睜雙目,模模糊糊看到譚稚謙后目中乍喜,未及一言便暈去。
楊漢鼎令收拾善后,一行歸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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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憤怒的圍毆中,柴日雙賬房的呼痛聲漸被湮沒,譚逸飛恨恨地看著,突然他眼中一晃,只見小隊長拔出刀猛地向兩人扎去,人堆中傳出“啊”的慘叫。譚逸飛咬牙冷笑。
忽聽“砰”一聲鳴槍,只見一輛汽車“吱”停到近前,一隊縣警齊唰唰站立兩旁,聶探長恭敬打開車門,縣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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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的到來令所有人吃驚,譚逸飛招呼蕓姐上前將穆雪薇扶住,輕聲交待幾句,蕓姐會意,與馬教習(xí)一同將穆雪薇悄悄扶出人圈,送往譚府。
譚逸飛迎上:大人,譚某失迎。”
縣長點頭:“嗯。前幾天就傳出來,九仙鎮(zhèn)要嚴(yán)懲違反鎮(zhèn)規(guī)之徒,二十年前九仙血案震驚全縣,因此才定下鎮(zhèn)規(guī),本縣耳聞深恐再生血案……“縣長邊說邊隨意環(huán)視,突然一驚,“二豹!”他急步上前,宋宗祥癡呆地抱著梁嘉琪悲痛已近昏厥,劉二豹瞪著白眼胸口一個血洞。
縣長見此慘狀不由驚詫:“二豹!二豹!譚會長,發(fā)生何事?”
譚逸飛揖道:“大人請移步我酒坊稍事休息,逸飛再向您細講?!?p> “縣長!縣長閣下救我!”柴日雙的嘶喊聲從兵丁后傳出。
縣長驚疑道:“柴老板?都退開!”聶探長和縣警將兵丁們趕開,柴日雙衣衫撕爛,被打得青紫滿身,賬房已被亂刀斃命,柴日雙遇到救星,連爬帶滾至縣長身旁,被聶探長擋住。
“他殺了我們劉團總,要他償命!”團丁吼道!
柴日雙趕快道:“大人明察啊——那槍雖是柴某的,但在下未發(fā)一槍呀,在下與劉團總無冤無仇,何以殺他?”
譚逸飛冷冷道:“只因你要下手的本是大隊長!”
柴日雙一驚,嘶叫道:“譚逸飛,你血口噴人!縣長大人,我和他有仇,別信他胡說!”
譚逸飛上前從眾人腳下?lián)炱鹨驯徊鹊脻M是鞋印的舊照,遞上交與縣長:“大人,當(dāng)時在下正在柴日雙后面不遠,親耳聽到他喊著‘父親大人,仇人的兒子馬上就會死在您的面前,一郎終于為您報仇了!’柴日雙,你是不是又叫柴田一郎?”
“轟——”柴日雙呆??!
譚逸飛高舉照片:“各位父老,有誰識得這張相片里的人,有誰知道這里面的恩怨,就請為冤死的宋夫人和劉團總來做個見證,譚某在此謝過!”
老掌柜在人群中緩緩道:“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舊怨了,柴田哲夫本是五柳鎮(zhèn)酒商,早傳出其經(jīng)營常違商道,又拉攏九仙釀酒大戶談老祖共營,使鎮(zhèn)中漸染煙毒,宋家老太爺當(dāng)時是商會會長,力查此事,幾方血拼之后均傷亡慘重,宋老爺便定下九仙鎮(zhèn)不與日商通貿(mào)及禁煙的鐵律。”
魏永更譏諷道:“那柴田也沒得好死,聽我爹說他、他躲到窯子里了,就做了窯子里的花鬼,呵呵……”
譚逸飛心頭一震。
只聽柴日雙尖叫:“胡說!父親大人就是被宋家所害!”
譚逸飛:“大人,您全都聽到了,柴田親口承認宋柴之仇!”
宋宗祥突然一聲虎吼:“所以你就使毒害死嘉琪來破我宋氏鐵律嗎?當(dāng)年柴田哲夫這倭狗挑起九仙血災(zāi),今天我要斬除你這禍根,為嘉琪償命!”說著他盛怒拔槍!
縣長急令:“快攔下!”
縣警沖上攔住宋宗祥,“砰”的一槍沖天擊響!
柴日雙嚇得臉白,“嗵”的腿軟跪倒在地,急叫道:“大人明察,柴宋兩家之仇久遠,柴某當(dāng)時遠在本國也僅耳聞而已,在下乃守法商人,怎可不問是非亂起殺心?”
譚逸飛質(zhì)問:“你這賬房在酒中下毒加害夫人嫁禍在下都是有目共睹,難道不是你背后指使嗎?”
“下毒之事全是賬房干的,柴某不知,柴某不知呀!如今他人已死,福田升也算有了交待?!辈袢针p忙不迭推得一干二凈。
宋宗祥怒目圓瞪:“我妻之命豈是你這條狗能換的!”他大吼著就要往前沖,縣長想了想,拉譚逸飛至宋宗祥于一旁。
縣長:“宋隊長、譚會長,中日戰(zhàn)局升溫,國民政府可是下了不抵抗之令啊,此事福田升也已經(jīng)抵命一人,我重重訓(xùn)誡一番便是了。”
“怎可如此?”宋宗祥和譚逸飛異口同聲急道!
宋宗祥氣憤之極:“縣長也是中華兒女,眼見東北淪陷同胞血難,怎能反助漲倭寇氣焰?”
縣長慍色:“宋隊長,我憐你喪妻之痛,卻不要藉此胡言失了尊卑!”
宋宗祥喝道:“縣長不公自然得說!你要是害怕就請讓開,宋某今天必殺之后快!”他虎目圓瞪推開縣長向柴日雙沖去!
縣長大怒:“反了!拿下!”
眾縣警舉槍將宋宗祥圍上,山防兵丁沖上,性急的放了空槍,“砰”的槍聲令氣氛更加緊張。
縣長急指宋宗祥:“聶探長!此乃九仙暴民,誰敢枉動一率擊斃!”
柴日雙本嚇得抱頭,此刻漸露出得意奸詐之色。
宋宗祥被眾槍圍住,他怒目環(huán)視,被擋住的手下、痛哭的宗梅、血泊中的嘉琪、明哲保身的縣長、得意的柴日雙……柴日雙的嘴臉在他眼前晃動著,仇人就在眼前!怒火越燃越烈使宋宗祥眼紅充血,全身顫抖,眾人不禁均嚇得色變,只見他怒至極點氣沖頭頂,悲吼一聲推開圍住的縣警,不顧一切向柴日雙撲去!
縣長:“斃!”
聶探長舉槍對準(zhǔn)宋宗祥按動扳機,一瞬間,譚逸飛擋在了宋宗祥身前,聶探長一支槍幾乎頂在了他的前胸!眾人驚叫起來!譚逸飛都無法解釋自己怎么就會救了宋宗祥,是為還他當(dāng)日為自己擋槍的人情?還是心生不忍?不忍?呀!他竟對他生出了不忍嗎?不!不不!他說不清,只覺心中紛亂了這么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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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終于清醒了一點,被宋宗梅扶?。骸按蟾?!大哥!譚先生,多謝!”
譚逸飛恢復(fù)冷靜,轉(zhuǎn)身點點頭,扶住宋宗祥的肩:“大隊長,此時不可爭一時之氣,請先讓夫人安息吧?!?p> 宋宗祥胸膛起伏,頭腦仍處在悲憤混亂中,怔怔地抱起梁嘉琪。
譚逸飛朗聲道:“山防的兄弟們,請快將大隊長護送回府細心照顧!”又恭敬地向縣長長揖,“還請大人通融?!?p> 譚逸飛的面子不能不給,縣長一揮手,兵丁們將宋氏三人扶上包車,一行人緩緩遠去。
柴日雙趁機道:“多謝縣長大人主持公道,在下告辭,改日必登門重謝!”
“慢!”譚逸飛冷然喝道,“大人,柴田既然已經(jīng)承認是賬房下的毒,福田升就難脫干系!”
柴日雙自覺有了后臺,不由聲音也大了起來:“縣長大人都說放了我,你能如何?”
譚逸飛冷笑:“哼,酒里的煙毒從何而來、仿冒的琥珀酒瓶又是從何而來?這款酒瓶只有波蘭的工廠才能加工,哼!我只需要給納薩爾打個電話,你福田升是從哪家工廠仿的就不難查出來吧!”
柴日雙色變:“你……你……”
“譚先生……”縣長剛想勸上一句。
譚逸飛卻不理縣長,繼續(xù)向柴日雙厲聲質(zhì)問:“還有,這槍難道不是你的,劉團總不是命喪槍下?”
柴日雙慌張道:“這是……這是手槍走火,要是柴某干的,怎么會掉在地上不撿起來?”紛亂之中他也解釋不清為何槍會掉在地上,而這槍又確實是自己的。
譚逸飛抓住了把柄,立即向縣長道:“大人,今日柴田暗箭傷人眾目睽睽,縱然他百般狡辯,可眼前是血淋淋的兩條人命??!可嘆團總生前念念不忘大人的提攜之恩,昨日還備下這份禮物想孝敬大人,誰知道轉(zhuǎn)眼卻已是陰陽兩隔了。”說著他掏出一紙交于縣長。
縣長眼中一亮,乃是千元銀票一張,想到這個遠親侄子居然這么念著自己,不禁心有所觸:“二豹……”
其實劉二豹哪兒來的錢,這是譚逸飛早知官家都是錢能通鬼的貨色,才假說是劉二豹的孝心,好有個托辭引導(dǎo)縣長的立場,他畢竟是最高地方官,一句話就可決定全局,見縣長有幾分傷感,譚逸飛又道:“大人身居尊位,于公,必然知道東北淪陷舉國激憤,于私,劉團總是大人貴戚,怎么忍心看他含恨而去,望大人主持公道!”
團丁齊聲大喊:“譚先生講得好,不能便宜這小鬼子!”
對方百人山吼,自己勢單力薄,柴日雙心中又顫起來:“大人明斷,柴某失察,手下胡作非為釀此慘禍,柴某愿意賠償全部喪葬費并安撫家屬……”
譚逸飛冷冷道:“僅憑這些就可以抵劉團總一命嗎?兄弟們以為呢?”
阿立喊道:“就是殺他一百次都不多!”
“早該殺了,不出鎮(zhèn)就讓這小鬼子見了閻王!”阿威的槍已對準(zhǔn)柴日雙。
群情憤然,聲聲怒喝,如此聲勢竟將縣長也震住了。聶探長悄聲道:“大人,眾怒難犯呀……”怒聲一聲高似一聲,柴日雙求救地看著縣長,縣長沉默不語。
柴日雙只好向譚逸飛求和:“譚先生,你要是嫌少就說個數(shù),你讓柴某賠多少柴某就賠多少,只求先管住手下。”
譚逸飛冷冷道:“柴老板可聽說過縱虎歸山嗎?不知這只虎值幾個錢啊?”
柴日雙咬牙掏出一物遞上:“這是大隊長五萬字據(jù),原物奉還,你看如何?”
譚逸飛接過,淡淡冷笑:“福田升是何商規(guī)我等均已領(lǐng)教,怎么,柴老板反而忘了不成?”
“你——你分明就是訛詐!難道要柴某賠上全副家當(dāng)嗎?”柴日雙怒火上揚。
“不錯,這就是買路錢!”譚逸飛緊盯著他,“就看柴老板買的是陽關(guān)道還是黃泉路了!”
團防紛紛舉槍晃刀,任誰一槍皆可要了他命,眼前虧絕不能吃,柴日雙嚇得咬牙,半晌道:“好!柴某就請縣長大人作證,陪在下一同去鄙號和你兌交銀票如何?”
譚逸飛微微冷笑,低聲道:“柴老板的擋箭牌挑得不錯!好!就請大人辛苦,小民等感激不盡!”他只用一千銀票即換回三十萬大洋,這招借尸還魂也只有他這兵法天才才會想到。
縣長本就收了錢,自然樂于事態(tài)早些平息,擺起官威道:“地方安定乃本縣之責(zé),既然雙方已化干戈,此事就這樣吧?!?p> 譚逸飛:“阿立阿威兄弟,魏老哥,有勞三位了?!?p> “譚先生放心,他要敢少了半文,我倆當(dāng)場挑了他!”阿立阿威答得響亮。
魏永更向柴日雙吼著:“走!快走!”
目送一行人遠去,小隊長湊上前,語中猶帶著火氣:“譚先生,為什么放了小鬼子,殺了他給團總報仇??!”
“殺了他還不容易?讓各位兄弟替這畜牲坐牢那就太不值了!”譚逸飛慨嘆道,“縣長手握重權(quán)還如此畏懼倭寇勢力,大隊長都難以手刃惡人,所以咱們今日先把他家底抽空重重一擊。兄弟們放心,譚某定為團總報此大仇!”
還是譚先生有見識,又是這么義氣,小隊長大為感動:“還是譚先生想得遠,譚先生,您的仁義咱們都佩服的很,團總也說了您就是二當(dāng)家,現(xiàn)在團總過世,我等愿尊譚先生為新團總,兄弟們,給團總行禮!”
眾團丁均單膝下跪抱拳:“譚團總,我等今后愿聽團總調(diào)遣!”
譚逸飛有些意外,但掌控團防本就在他籌劃之內(nèi),便深深一揖道:“多謝眾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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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譚逸飛即令團丁分出四隊,恢復(fù)日常巡鎮(zhèn),以防柴日雙勾結(jié)日軍反撲、組織鎮(zhèn)民向梁嘉琪盡哀悼之情、保護酒仙各分號和六合正常出酒,最后一隊極為重要,乃是在九宮山腳為劉二豹挖一大墓厚葬!四隊行事迅捷,有條不紊,眾人皆佩服他的調(diào)遣之能。
待得穴位挖好,譚逸飛說要單獨為團總寫一篇祭文,并吹奏一曲送別,令團丁均退下。團丁均贊他情深義重,自己連字都不識幾個又怎么敢打擾新團總的風(fēng)雅祭奠,便紛紛退至城隍廟中待命,只聽山頂那一曲洞簫吹得如泣如訴,伴著秋草飄黃盡現(xiàn)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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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劉二豹其實未死!譚逸飛是槍械高手,出手時一槍故意偏得一寸,劉二豹只是震傷心脈昏死過去。此人草包一枚,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畢竟罪不至死。且團防畢竟是他起家,雖經(jīng)譚逸飛向縣長說情才起死回生,但要奪得心安理得,便放他一命罷了。團丁挖墓之時,譚逸飛早暗中聯(lián)絡(luò)楊漢鼎,派張達王小順隱在山頂林中,見譚逸飛遣走團丁,便迅速從棺中抬出劉二豹向山下而去……待得一曲吹畢,團丁再上山時,下墓的其實是一副空棺。戲要做足,譚逸飛又帶領(lǐng)全體團丁大禮祭奠。
晚間張達王小順便接了劉二豹家眷坐火輪直到了四省之外的晉北,買了一處宅子安頓,又將暈迷的劉二豹送來一家團聚,這才實情相告,并留下三千大洋的銀票,足夠其全家一生溫飽?;爻虝r刻,再三警告,從此隱姓埋名,若敢透出半個字,隨時補上一槍。劉二豹死里逃生,回想起譚逸飛的種種手段,只覺得自己的豬頭笨腦連他的一個手指都比不上,哪兒還敢多說半個字,只不住點頭,安心養(yǎng)傷,從此做個普通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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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將宋宗英救到營寨,楊漢鼎立命給稚謙夫婦收拾出一間干凈營房,懂醫(yī)的士兵忙著救治宋宗英,子彈取出后,譚稚謙親手給宗英包扎,包得仔仔細細,只覺疼在自己心頭。宗英醒來,兩人深情對視著,均是面色蒼白卻滿目歡喜,宗英胸膛起伏,越來越激動,伸出手來,稚謙趕快握住,貼在臉上、心上,柔聲輕喚:“宗英……”
宋宗英目中滾出淚來,大叫一聲“稚謙——”譚稚謙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在宗英額上深深一吻!
就見簾子一掀,岳壑邦大笑著走進,楊漢鼎跟在后面,譚稚謙頓時臉紅面窘,嚅囁著說不出話。
楊漢鼎抱拳:“夫人可好些了?”
“多謝楊副旅相救。宗英有大事來報!”宋宗英反十分大方。
帳中人不由正襟。
宋宗英:“侯元欽帶著田中到侯府叛亂,侯世伯已經(jīng)在他們手里了?!?p> “竟有此事!”楊漢鼎大驚,“我只說此人心狹手狠,居然如此大逆不道!”
岳壑邦急道:“那全省的軍備不都歸這小子了嗎?這可壞了!”
宋宗英搖頭:“現(xiàn)在還不會,兩位請看這件東西!”她微微向譚稚謙伸了伸手,稚謙會意,從她換下的血衣中取出委任狀和帥印,宗英正色喝道,“楊副旅聽令!侯司令命你手執(zhí)帥印速回府平叛,護我家國!”
楊漢鼎“啪!”一個軍禮:“漢鼎接令,定不負司令重托!”
帶血帥印被楊漢鼎鄭重接過,眾人都凝視著它,一份巨大重任和全省平安均系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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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的燈光透過紗帳,灑在穆雪微絕美的睡顏之上,譚逸飛坐在床邊癡癡地看著她,輕捋她額上凌亂的發(fā)絲,雪薇長長的睫毛尚掛著晶瑩的淚珠,逸飛心疼地輕輕吻去。眸子睜開,如一汪剪水,雪薇醒了,怔了片刻,一陣悲傷又上心頭:“逸飛——”
譚逸飛忙將她緊摟入懷,柔聲道:“過去了,都過去了……不怕……”
穆雪薇哽咽著,肩頭一抖一抖。
譚逸飛:“雪薇,以后絕不會再發(fā)生如此血腥之事,我要讓你永遠快樂、幸福。”
穆雪薇心中感動,漸漸平靜,秀目中依然噙淚,譚逸飛心疼極了,輕吻去她的淚痕。晚風(fēng)透過窗紗輕拂進來,雪薇暫時從悲傷中緩解,沉浸在逸飛的撫慰中。
半晌,譚逸飛輕聲問道:“餓不餓?想吃點什么我這就叫人去準(zhǔn)備。水已經(jīng)燒上了,沐浴之后今夜一定睡得安穩(wěn)?!?p> 穆雪薇心中忽然一動,仿佛剛清醒過來,她看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是譚府專為她準(zhǔn)備的那個房間,她突然輕輕離開逸飛的懷抱,道:“呀!我待得太久了,該回去了?!?p> “雪薇,你還在夢里吶?你要回哪兒???“譚逸飛重摟雪薇入懷:”這就是咱們的家呀?!?p> 穆雪薇卻輕輕掙脫:“我要回宋大哥那兒啊,他、他現(xiàn)在一定是傷心欲絕,我得去安慰他才成?!?p> 譚逸飛安慰道:“雪薇,宋府靈堂我已請人搭好,誦魂僧道也全請了,你放心吧。大隊長和你八字不合,又命犯小人,從迎親之后就喪事不斷,哪里還有鴛夢之心啊?!彼贸鑫迦f印鑒又道,“看,我已把柴田奪去的五萬大洋要回來了,咱們和他兩不虧欠。我們現(xiàn)在可以永生相守了?!?p> 譚逸飛溫柔摟來,穆雪薇卻已站起,心中矛盾:“兄弟已經(jīng)離他而去了,嘉琪姐姐也,也拋下了他,現(xiàn)在府里一定是一片凄涼,這個時候我怎么能再離開他呢?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嘉琪姐姐,要給三個孩子做娘的呀!”
“雪薇,你是不是急昏了?你是我的娘子,怎么去給別的孩子做娘?而且還是宋家后代,絕不可!”譚逸飛隱含怒氣。
“逸飛……”雪薇對逸飛突顯怒氣微微詫異,但仍鄭重道,“我答應(yīng)了嘉琪姐姐的,我答應(yīng)了的!”
譚逸飛意識到自己有些急切,忙緩和道:“宋府下人很多,孩子不愁沒人照看。你快別著急了,來,我們這就去用飯,然后……”
雪薇搖搖頭,整理著衣裙就要往外走,被譚逸飛一把摟住:“雪薇,為了他你竟然要離開我?你看看,這座宅子是我給你買的,這間房子是特意為你設(shè)的,你看看,你看看!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竟然一天都不住在這兒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現(xiàn)在真的不行?!蹦卵┺敝闇I流下,“逸飛,宋大哥現(xiàn)在真的很需要我呀,逸飛,求你……”
譚逸飛哪里忍見雪薇的嬌憐,心中硬硬壓下一口氣:“你就總是心軟……”
好說歹說讓雪薇沐浴后又吃了個安穩(wěn)飯,這才派人送她走。
雪薇走了,房中便靜得出奇,秋月灑窗而入,紅燭雙雙搖曳,交映著整潔雅麗的閨房,譚逸飛立在房中靜靜吹起簫,乃是一曲《妝臺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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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白幡在晚風(fēng)中飄揚,風(fēng)吹幡響如凄如訴。
祠堂內(nèi)銀燭天燈,幽幽爍爍,眾牌位前再添一靈牌,梁嘉琪之名痛然于上。
宋宗祥一動不動跪在靈前,目中呆滯,淚痕已干,窗外晚風(fēng)拂著他的衣鬢,凌亂中更顯凄然。
宋宗梅輕輕走進,見此不由心頭一酸,淚珠又下,上前輕聲道:“大哥,起來吃點東西吧,你這樣……這樣……梅兒心疼啊……”
宋宗祥不動,只呆呆盯著梁嘉琪的靈牌。
宋宗梅輕拉著他:“哥,大嫂看到你這樣她也會心疼呀,還有大娣二娣三娣,她們還不知道這事,三娣剛會叫爹爹,你忍心讓她們失去了娘,爹爹也不應(yīng)了嗎?大哥……”
宗梅心疼得大哭,宋宗祥心中一顫,呆呆地被妹子拉起,走出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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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白色燈籠高掛,大大的奠字隨風(fēng)輕搖,月光下更顯凄冷。所有家人均喪服默立,女傭們的低泣哀哀入耳,前院僧道們的禱魂聲梵音陣陣。
宋宗祥呆呆地被宋宗梅挽著緩緩而行,忽聽一陣腳步,大娣二娣大喊著“爹爹”跑來,抱著宋宗祥的腿。
大娣:“爹爹,干嘛他們都穿著白衣服啊,是大姑姑又要唱白娘娘了嗎?”
二娣:“哦,爹爹,我要娘娘,我要娘娘,娘娘怎么還不回來?”
宋宗梅止不住又落下淚來,又不敢哭,硬生生地忍著,淚水在目中打轉(zhuǎn):“二娣乖,娘娘,娘娘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要,要很久很久才能,才能……”她突然再也說不下去,掩著口匆匆跑回房中。
二娣:“爹爹,娘娘去很遠很遠,那二娘呢?我要二娘推我蕩高高?!?p> 大娣:“我也要蕩高高,爹爹,二娘呢?”
宋宗祥聽了,不禁喃喃道:二娘?二娘?”突然打了一機靈,忽慌慌地尋著四周,“雪薇?雪薇呢?二夫人呢?誰看見二夫人了?”
他心急火燎地就要向前院沖去,就見穆雪薇急急地進了后院,兩人驟見,不由一呆,只見宋宗祥滿目血絲,神情凄悲,衣衫不整,哪里還有半分大隊長的威風(fēng),雪薇心中忽痛:“宗祥,你,你……”
突然宋宗祥一把將穆雪薇緊摟入懷,壓抑許久的悲痛一傾而出:“雪薇,你去哪了雪薇?嘉琪走了,我不能再沒有你啊雪薇——”
嘶聲裂肺,如山般沉痛的悲呼深深震憾穆雪薇內(nèi)心,宋宗祥極度地顫抖傳遞著全身心的悲傷,她情不自禁摟緊住他,此刻這條錚錚硬漢脆弱得只如一個傷心的孩子。大娣二娣不明所以,也跟著哭了起來,被女傭哄回房中。月光下,宋宗祥和穆雪薇就這樣緊緊相擁,同樣的悲傷,同樣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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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曲余音漸收,譚逸飛沉思環(huán)視。妝鏡中仿佛映出雪薇的倩影,流蘇上仿佛留有雪薇的凝香……他上前輕撫著流蘇,劍眉漸蹙,你竟會為了他而拒絕我,為了他!不!絕不能讓雪薇心里留有他的位置,一絲都不能!他冷冷立起,暗暗發(fā)誓,我一定要速成大事,風(fēng)風(fēng)光光接你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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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二豹和梁嘉琪同一天頭七,九仙鎮(zhèn)哀樂入云,白幡遮日,兩邊均是莊嚴(yán)隆重。七日過后,鎮(zhèn)中才漸漸恢復(fù)生氣。
這日,酒仙酒坊的辦公室中,魏永更和孫掌柜迎來了大編輯潘鳳云,魏永更極為熱情:“潘、潘編輯真準(zhǔn)時,快、快請坐?!?p> 潘鳳云笑道:“魏大哥,和我還客氣什么?!?p> 孫掌柜:“潘編輯可是大忙人,近來在做什么采訪呢?”
潘鳳云:“各報都在登反日游行的報道,我們報社就想來點不一樣的,這里咱們談完,我就想去碼頭采訪一下看有多少日商被趕出省了?!?p> 孫掌柜:“哦,那咱們長話短說,譚先生商會那邊事忙,不等他了?!?p> 潘鳳云:“行。他電話里和我大概說了說,具體要體現(xiàn)的是……”
魏永更將兩箱酒仙擺在桌上:“這兒這兒,您快瞧,這就是那小鬼子害、害我們酒仙的毒酒,這是譚老弟在縣煙毒所查的字據(jù)?!?p> 潘鳳云一笑:“這個叫做鑒定結(jié)論。譚先生真是事事周密,請他放心,明天福田升毒害鄉(xiāng)民的頭條就會見報。但是,這樣一來,酒仙聲譽就會受到很大損害?!?p> “越損越好!”魏永更快人快語。
潘鳳云不解:“哦?”
“譚先生對這個已有對策?!睂O掌柜恭敬遞上請柬:“哦,譚先生從福田升奪回來的七家酒坊要盛典面世,還請潘編輯賞光?!?p> 潘鳳云笑著接過:“如此喜慶鳳云必到!不知譚公子這次又賣的什么關(guān)子?”酒仙涉毒本是遭受陷害,這張鑒定一語就可澄清,怎么反而會寧愿自己大好的品牌被抹黑呢?縱是潘鳳云見多識廣,這猜不出其中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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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未年農(nóng)歷八月二十,上海商界宣誓不買賣日貨,各地紛紛響應(yīng),商界抗日之風(fēng)濃烈刮起。
五柳鎮(zhèn)喧喧的商街上,一輛篷車行在街頭,街旁掛滿大字標(biāo)語“驅(qū)逐倭寇抵制日貨”“精忠報國還我河山”。
一個藝人正說著快板:“九月十八秋風(fēng)寒,東北三省起狼煙,日寇逞兇把兵進,狼子野心想吞天……”
“唰!”一只手將右側(cè)篷簾拉嚴(yán)。
左窗外正遇上一街頭抗日集會,學(xué)生的演講慷慨激昂:“兄弟們醒醒吧,你看,你看,小小日本野心大,鐵蹄侵略我中華,待我同胞如牛馬,大家團結(jié)起來,救我中華!”
眾人:“驅(qū)逐倭寇,救我中華!”
“唰!”左側(cè)篷簾也被拉嚴(yán)。幽暗的篷車中,柴日雙頭上包著傷口,臉上青紫未愈,目中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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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車漸行至近郊,一座氣派的酒坊遠遠看到,人喧聲漸入耳際。
“福田升酒仙”的新匾在陽光下發(fā)亮。篷車行至酒坊門前停下。柴日雙下車,抖了抖衣服,滿意地看著眼前的酒坊大門,一切都是那么的新。
忽然一陣“咣啷嘩啦”聲響起。柴日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伙計們均被人從酒坊中打?qū)⒊鰜?,連滾帶爬地亂叫,“咣咣咣”酒坊中傳來震天砸打聲,粗聲粗氣的吵嚷聲。
“砸了它,砸了這害人的酒仙!”
“就是這小鬼子讓俺們村染了毒,讓他償命!”
帶頭的仍是愣頭,領(lǐng)著村民跑出門,對著窗玻璃大砸特砸,轉(zhuǎn)眼碎片飛濺。
柴日雙回過神,大喝著“住手!住手!”就往近前沖去,被摔在地上的伙計抱住。
“不能去呀!這幫鄉(xiāng)下人都是野人啊,根本沒理可講的呀老板。”
“柴老板,快跑吧!他們今天急紅了眼,來了就喊消滅日寇,殺人償命,見人就掄見東西就砸呀,真往死里砸呀!”
柴日雙氣往上沖:“鄉(xiāng)下粗人哪里懂得這些詞,分明是有人挑唆!去,快去警局給我喊人去!”
“去了去了,早有人去了,可是警察都上街查那些游行的學(xué)生去了,局子里空了呀?!?p> 柴日雙大怒:“八格,飯桶!住手,都給我住手,我的酒仙,我的酒仙!”
愣頭一棍高高舉起:“砸的就是你個毒酒仙!”“咣”一棍出手,正擊中高懸的匾額,“酒田升酒仙”匾潰然墜地,摔成數(shù)塊!匾牌的碎片飛濺在柴日雙臉上,也重重將他的心敲碎!
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酒坊全部坍塌!
柴日雙睛睛瞪得極大,極度的驚駭涌上頭頂,“嗵!”栽倒于碎匾之上
塵煙彌漫的廢墟上,一人恨恨盯著被伙計正往車上抬的柴日雙,正是團防小隊長,他看了看還在拼命砸東西的村民,四周狼藉,小隊長咬牙冷笑:“劉團總,小的給您報仇了!”
這正是以牙還牙!柴日雙散布酒仙有毒的消息本為了擊垮譚逸飛的酒坊,從而使自己的酒仙成為正宗唯一,這樣酒仙的巨額利潤便會源源匯于福田升賬上,這本是柴日雙東山再起的資本,卻被同一個“毒”字骨銷煙滅。譚逸飛早將酒仙被日本人摻入煙毒之事在《國風(fēng)報》大肆宣揚,愣頭等村民可不管誰的酒仙,只認準(zhǔn)了毒酒害死了村民,再給他們些銀錢小利,這些人本就是隨風(fēng)墻草,小隊長一吆喝,無不紛紛倒頭向柴日雙砸來,砸他個惡名昭著!砸他個毒巢粉碎!哈哈,真真解恨!
(第四十七章結(jié)束,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