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哥,快看,前面有個算命先生誒!”
倪筱扯著沈長安的手,很快就擠進(jìn)了人群當(dāng)中,興致勃勃地看著飄飛長布,眉眼彎彎地笑道:“瞎半仙,你給沈大哥算算唄?!?p> 沈長安被她推到攤子前,無奈苦笑,“我能有什么算的?!?p> 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客人。
張箏半闔的雙眸虛睜,淡淡道:“我這兒只算有緣人。”
“有緣人?”倪筱瞪大了眼。
有那看熱鬧的解釋說:“十六以下就是有緣人,小姑娘你可以去算算唄?!?p> 沈長安狐疑地看了眼張箏,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張箏毫不怯場,直盯回去。
倪筱猶豫了會兒,便坐到了攤子前的小矮凳,“那瞎半仙給我算算唄,我前幾天剛滿十三。”
張箏熟稔地取出啟靈煙,虛虛靠近眉心,下一刻,啟靈煙冉冉生起,白霧繞著眉心旋升,迷蒙中三字恍惚浮現(xiàn),“七十九”。
終于找到一個資質(zhì)合適的了!
張箏內(nèi)心淚流滿面,面色不變,冷靜地收起啟靈煙,神棍一樣地瞇眼觀相。
“哎呀,又起了?!比巳褐杏腥梭@呼出聲。
倪筱亦被這白煙驚了一回,扭頭對上沈長安的視線,挑眉逗眼,意思大概是“好神奇”。
沈長安不覺皺眉,可倪筱并沒能接受到他的信號,身子前探,盯著張箏的眼睛。
“瞎半仙,我這命數(shù)怎么樣?”
張箏虛虛頷首,神情淡淡,“小姑娘,你這命數(shù)變幻莫測,半受天道蒙蔽……”
什么玩意兒?
喧囂聲乍止,凝神靜氣,急切地等著她下半句話。
張箏撣了撣寬大的長褂,“此乃道祖青睞,得天獨(dú)厚,你可愿隨我修行道法?”
人群爆發(fā)一陣唏噓。
有那脾氣暴躁的人,等了半天等來這么句話,直接破口大罵:“搞半天是臭道士來招徒來了?!?p> “浪費(fèi)老娘時間?!?p> “走走走,不算了,我家二虎子可是天君下凡,可不能去做道士?!?p> 張箏循聲望去,一大嬸扯著圓滾滾的胖小孩就要離開,小孩約莫七八歲,眉心有一點(diǎn)淡紅火焰紋。
鬼使神差地,張箏起身攔下即將離去的大嬸,慈眉秀目,勾唇淺笑:“這位姐姐,可否容我與令郎算一卦?”
大嬸被她的稱呼叫樂了,下意識就要樂呵呵應(yīng)下,隨即又想到這是個臭道士,臉色一垮,粗魯?shù)匾话淹崎_張箏,罵咧道:“不算不算,我家二虎子可不出家?!?p> 人家都這般抗拒了,張箏也沒法強(qiáng)求,只好壓下心中遺憾,坐回破椅子上。
沉思半日的倪筱注意到她攔下大嬸時的動作,速度非???,與沈大哥不分伯仲。
她眼珠子習(xí)慣性地滴溜溜打轉(zhuǎn),好奇地望向張箏,問道:“做道士是不是可以學(xué)武功???”
沈長安臉色一變,忙上前勸說:“筱筱,道士可不是好當(dāng)?shù)??!?p> 倪筱朝著他聳起鼻尖,不滿地辯駁:“我不怕苦,我也想學(xué)武功,可爹爹只教你,就是不教我?!?p> 不管她如何撒嬌如何生氣,爹爹從來都不松口。
沈長安知勸不動她,目光轉(zhuǎn)向張箏,如鷹隼狠厲,內(nèi)力外放,盡數(shù)壓向張箏。
這點(diǎn)內(nèi)力于張箏而言就如同撓癢癢,遂直接無視了他的威脅,和善地看著倪筱。
“隨我入道修行自然是可修習(xí)武功的,若有所成就,飛天遁地不在話下?!?p> 周圍稀稀落落看熱鬧的人群又是一陣轟笑,這人也不怕說大話閃舌頭。
反觀沈長安,狠厲的目光早已收斂,右手輕按在腰間佩劍,目露忌憚,審視著張箏。
他雖不敢說天下無人能敵,至少也能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這家伙在他的威壓下居然面色如常,毫不露破綻。
除非……
武力在他之上,至少兩個臺階……
眼看著小姑娘心潮澎湃,恨不得馬上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
張箏又道:“修道艱難,一生庸庸碌碌之人不在少數(shù),且你若決心與我修道,往后十之八九再難見親友一面?!?p> “你可得思量清楚了。”
再難見親友?
一盆涼水澆滅了倪筱激動難耐的心情,也讓沈長安松了口氣。
倪筱糾結(jié)半天,終究還是搖頭拒絕了,不舍地起身離開,讓她在武功和爹爹中選,還是爹爹更重要。
看著人一步兩回頭地離開,張箏心下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找著一個,可惜人家不愿意,她又不能明說此行乃隨她去修仙。
幾個圍觀的人連番起哄:“小道士,你不是說可飛天遁地嗎?耍兩招讓大伙看看唄!”
張箏安然闔目,淡淡搖頭道:“不可不可。”
“切,就是騙子吧,專騙人小孩年少無知。”
“我看也是,要真有這能耐,道觀外邊排隊(duì)求拜師的都得老長隊(duì)伍了,哪兒還用得著在這兒招搖撞騙!”
“散了散了,沒啥好看的?!?p> “就是,還不如去比武場看比試熱鬧呢?!?p> ……
張箏在這兒坐了半日,倒是有兩三個適齡兒童來測試,可惜沒一個有資質(zhì)的。
再次掩上沒動靜的啟靈煙,張箏搖頭道:“你非有緣人,在下算不得?!?p> 又等了一個時辰,素凈長布落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長,夕陽紅似血,就要落下巍峨城墻。
罷了罷了,看來今日是沒人再來了。
張箏嘆了口氣,攏起幾塊破木板搭的攤子,往無人角落一鉆,再出來時,手上空無一物,身上藏藍(lán)長褂也變作了一身常服。
她擺了擺袖,負(fù)手而行,悠哉悠哉地逛起了街。
在她走后,一個圓滾滾的身影鬼鬼祟祟鉆進(jìn)角落,半晌才溜出來,向著張箏消失的方向望去,眼中隱隱燃起驚奇與向往,與他眉心一簇火焰般明亮。
“張箏姐,可有尋到人?”
張箏聳肩,攤出空空如也的手,無奈道:“倒是尋到了一個,但是人不愿意隨我們走?!?p> 聞言,朱天順苦悶地癟嘴,本就豐潤的嘴唇越發(fā)肥厚。
慘不忍睹,張箏撇過眼,望向不遠(yuǎn)處裝潢清雅脫俗的樓宇,進(jìn)出的多是男子,個個錦衣玉冠,佩香環(huán)玉。
“迎竹樓。”
張箏問:“這是什么地方?”
朱天順打量了一番,進(jìn)出之人非富即貴,距離幾里都能聞見飄來的香氣,遂道:“應(yīng)是專招待貴客的酒樓吧?!?p> 酒樓?
張箏聞著空氣中各種混雜的香料味,隱隱可聽見絲竹管樂聲。
“張箏姐可是想進(jìn)去看看?”
張箏擺手,“進(jìn)酒樓做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