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生存,卻感到并不歡愉。
于是他們說,會有無上的樂土,
會有全知與全能的神明,結成無限多元的宇宙。
于是林間便泛起了漣漪,信息回蕩向無窮遠處。
樹與樹的葉與果碰撞,汁液墜入回環(huán)之中。
便誕生了最初的神與神的國。
所以天堂是于人的感知之外的,
是物質(zhì)與信息最外延的產(chǎn)物。
虛假的神明服務于人的欲求和需要,
滿足他們對奴役和被奴役的渴望。
這是,第二日。
————《有趣又有益的虛空林管理手冊》
陳秋原本以為自己當前的意識是依附大腦而存在的,畢竟他的全身上下,只有大腦還有著正常的體液循環(huán)和生理機能。
但隨著剛剛那一聲槍響,當子彈穿過了大腦,直接將腦漿和血液如花灑一般噴射出去的時候,陳秋才明白,他當前生命的本質(zhì),遠比他先前所猜想的還要詭異。
陳秋原本對自己的猜想是某種因意外死而復生的喪尸或僵尸,盡管不會再次死亡,但如果神經(jīng)中樞受創(chuàng),還是會失去行動能力。
可現(xiàn)在,他卻是整個腦袋都削去了半個,可卻仍然可以行動自如,甚至還能夠正常的思考和理智的判斷,除了情感方面有些遲鈍之外,就沒有別的影響。
可現(xiàn)在在聯(lián)想到先前維肯特所給的那張紙片。
活下來七天,或者殺死三個人,就可以離開。
以陳秋的這種生命形態(tài),真的還有死亡的可能性嗎?
或者說陳秋其實是可以被殺死的,只是現(xiàn)在傷害的力度還不夠而已。陳秋現(xiàn)在并沒有多少傷口愈合的跡象,這說明,如果將他轟成碎塊,他也有可能會死去。
可在這個小鎮(zhèn)中,又有多少能將陳秋碎成肉渣的強者呢?
那個詭異的血肉天使算一個,和他戰(zhàn)斗的那個拳師也算一個,如果硬要算的話,在那個祭壇深處,疑似存在的勇士應該也算一個。
可以說,只要陳秋不作死,基本上就不會招惹到這三個強者,可這樣一來,維克特的第一句話就沒有了意義。
這樣說來,那三名強者一定有必殺陳秋的理由。
利益,生命,情感……在這些與殺人動機有關的東西方面,陳秋和他們都沒有任何的交集。
除了一個人。
那名血肉天使和祭壇深處的勇士都是這個世界有名有號的土著,如果硬是要扯上關系的話,那就只有那名神秘的拳師了。
必殺的理由……不屬于土著的神秘強者……
毫無疑問的,那名神秘的拳師大概率會是陳秋的競爭者。
當然,這種東西現(xiàn)在考慮了,也并沒有什么作用,重要的還是要提升自己的實力,畢竟陳秋現(xiàn)在除了一個偽不死的特性之外,就沒有別的特殊之處了。
“塞尼爾,到那個剛剛有血噴出來的地方去?!?p> 不得不說,自從剛剛陳秋被擊穿,腦部還沒有死亡的情景被塞尼爾看到之后,他就變得聽話了不少,甚至還主動向陳秋透露了一些情報。
比方說這座小鎮(zhèn)原本是一片島嶼,原本是一位探險家發(fā)現(xiàn)的絕地,但正是由于島嶼上特有的魂潮能量,才使得它形成了一座海面上的交易中樞,從而變得繁華起來。
而小鎮(zhèn)的中心和東部,也就是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原先是一座廣場,負責組織對外的貿(mào)易和各大活動,而在廣場東部,靠海岸的地方總有一座燈塔,用于汲取魂潮的能量,供全鎮(zhèn)使用。
而陳秋他們此刻正要前往的地方,就是小鎮(zhèn)東部的燈塔,也正是用于汲取魂潮的祭壇。
盡管陳秋仍然察覺到這些情報中的有一些疑點,比如那些亡者口中所宣稱的勇士,和在之前兒童繪本中所看到的冒險家在洞穴中看到的猩紅。
但他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畢竟他還不能保證這些情報的真實性,就算再問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不多時,他們便到了先前那名黃衣女孩的埋伏狙擊點。
直到現(xiàn)在,陳秋才看清楚,原來,對方所穿的并不是純黃色的T恤,而是在黃色的底色下趁著幾條紅黑相間的條紋,將她的身形勾勒得玲瓏有致。
可當然,這并不是陳秋所關注的重點,他更關心的是這副身軀之上,分裂在兩旁的頭顱。
那里面的腦漿,都已經(jīng)不見了。
腦漿這東西可不像清水那樣,隨隨便便就會滲透進土里,如果沒有專業(yè)的處理的話,它甚至會一直堆積在某個地方發(fā)霉腐爛,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有東西在收集這些腦漿,或者這個女孩本身有特殊。
陳秋在一瞬間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緊接著他就快速的命令塞尼爾將地上的尸體拖到他的頭頂上。
不得不說,塞尼爾在進化之后,身軀兩旁的觸手不僅可以幫助他快速的前行,而且還能做到一些細致的動作,比方說將那具尸體提起,然后把身上的東西一點一點掏出來。
為了對付那個黃衣女孩,陳秋不僅失去了從那坨山上拿出來的骨刺,還弄丟了自己的斧頭。如果這個女孩真的有特殊的話,那肯定要把她的所有價值都給榨出來。
如果說是有人在刻意收集腦漿的話,那為了保護自己的腦漿,也應該把這個女孩身上的裝備全部據(jù)為己有才對。
唯一可惜的是,陳秋并沒有找到那把威力巨大的狙擊槍,而只找到了一把手槍。
如果這樣看的話,那把狙擊槍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那個收集腦漿的家伙給拿走了,這樣當下的危險程度,便又上了一個檔次。
不過能找到一把手槍也不錯,畢竟陳秋現(xiàn)在只有一只手,哪怕拿到狙擊槍也用不了。
這把手槍是一把老式左輪,可六發(fā)彈倉中,現(xiàn)在只有四發(fā)子彈,陳秋也不敢多浪費,便將它好好的收起,放在了自己的右手旁邊,方便自己使用。
現(xiàn)在的他當然已經(jīng)不需要將手摁在塞尼爾的頭上了,或者說,現(xiàn)在的賽尼爾已經(jīng)確信,自己肯定是一擊殺不死陳秋,最后肯定會被反殺。
更不用說,先前陳秋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有多大了。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靠近那根灰霧巨柱的中心了,當然,是在遠離那處天使和拳師的戰(zhàn)場的情況下靠近的。
在這個區(qū)域中,濃郁的灰霧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但卻依然無法忽視在灰白色的天空中,間或閃過的金白色光束和紅黑的從空中灑下的熔巖。
且不用說陳秋對于那兩位強者的忌憚,單單是塞尼爾,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接近那處已經(jīng)超越人類極限的戰(zhàn)場。
“這處霧柱底下是魂潮能量的儲蓄器?!?p> 塞尼爾相當狗腿的向陳秋介紹著,如果說讓他對那兩位強者示好的話,他或許還有些許的惶恐,但相對于陳秋這種能夠拿捏他生死,卻又不顯得高高在上的強者,反而讓他更有為之獻殷勤的動力。
陳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那股灰白色的霧氣,在體內(nèi)融化,然后游走。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軀該要直接復原,腦海中的混沌和與之相伴的理智都變得更為清晰,強大……
錯覺,但卻是令人著迷的錯覺。
“塞尼爾,停下來吧?!?p> 由血肉和骸骨構成的巨大怪物突然一滯,疑惑的聲音在陳秋的腦海中響起。
“為什么?審判院的天使馬上就要追上來了,再不解決魂潮的問題,后果將不堪設想啊!”
陳秋面無表情。
下一瞬,他的手便直直地插進了塞尼爾頭骨間的縫隙中,然后將他直截了當?shù)爻冻?,摔向了怪物身下的石頭。
毫無意外的,頭骨被摔得粉碎,瑩白色的碎片和那卷先前被陳秋塞進其中的皺巴巴的兒童繪本,一同飛散在地上。
而那只受塞尼爾影響的有血肉和排骨所堆積而成的詭異造物,也在這一刻開始躁動,失去了塞尼爾的支撐,它根本就無法發(fā)揮出這具身軀的完整力量。
但他還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將自己身體上的這個渺小的蟲子給甩下去。
于是他開始發(fā)瘋似的翻滾,將那些由血肉構成的觸手,在充滿骨渣的地上磨出一道道傷口,再沒有口器的頭部空洞中發(fā)出無意義的嘶吼。
可陳秋卻早已從他的身上跳下,躲過了他的無用的攻擊,直直的走向了那道由灰霧構成的天柱中。
不錯,塞尼爾的確表現(xiàn)出了應有的忠誠,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在陳秋任務的七天內(nèi),他都不會有任何的背叛。
可是它的價值只能體現(xiàn)在陳秋前去魂潮燈塔的路上,如果陳秋此刻并不想去解決這個魂潮,那又該怎么辦呢?
灰霧是魂潮,魂潮是能源,這種能源對他還有用。他又為什么要將它重新交給這些土著呢?
沒有價值的塞尼爾,又有什么存在的價值呢?
當然,陳秋能夠感覺到,塞尼爾身上還有不少的疑點,包括對于魂潮的本質(zhì),以及那些居民變成死靈亡者的過程,陳秋都還需要在塞尼爾身上得知。
但這都是可以舍棄的,甚至于,塞尼爾都不一定會告訴他這些東西,為了并不確切的利益,還不至于將塞尼爾留下。
呼吸,繼續(xù)呼吸。
就連靈魂深處的混沌都在躍動,無數(shù)殘破不堪的記憶,在這一刻涌現(xiàn)又被碾滅。
似乎有某種本質(zhì)的東西,在這一刻覺醒,陳秋感覺到,他抓到,又將它放入攪動的混沌中,逐步碎成星星點點的光……
…………
“看吧,我都說過了?!?p> 我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