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春穿著圍裙在廚房,耐心地指導著王岑,王岑從沒下過廚,不過他學得很快,不一會便學會了,他喜滋滋端到左春面前給她品嘗:“喏,你嘗嘗,本世子做得如何?”
賣相很好,一個個色澤紅艷,讓人很有食欲,左春放了一小塊在嘴里,不由得贊嘆道:“好手藝!”
王岑聽此,也捏了一塊放到嘴里,笑瞇瞇搖頭:“不,還是你的好吃,你是不是藏技了?如實招來?!?p> 明明沒有,他故意逗她。
王岑把碟子放到一邊:“已是年初八了?!痹豪矬芈淞搜?,潔白無瑕,讓人不忍心踩上去。
他的表情頗有些傷春悲秋之感,左春低頭擺弄著柴火,爐子上還蒸著一鍋,是左春做來讓王岑分給外頭的流民的。
“左春,左春?”王岑見她生著火,便喚她,“你不是想出去嗎,我?guī)愠鋈ズ貌缓??我們去個好地方,比這王府金屋還好的地方?!?p> 左春微微挑眉,那該是何等富麗堂皇之地才稱得上王岑眼中的“好地方”呢:“好。”
王岑沒有走正門,也沒有帶侍衛(wèi),他拉著左春跳上了房檐,一如在東宮別院那日,二人披著大髦,王岑把左春拉上墻檐,又把自己當做肉墊把左春抱下去。
王岑拉著左春的手一路走,大戰(zhàn)過后,京中靜得出奇,百姓閉門謝客,萬家燈火盡數熄滅,只留下稀疏的星星點點。
二人來到一處賣馬店,王岑掏出銀子買了兩匹棗紅馬:“那里在城郊的一處偏遠之地,咱們騎馬快些,也安全些?!?p> 左春為難道:“貴子,我不會騎馬?!?p> “???”這就尷尬了,“那你…和本世子共乘吧。”
王岑把其中一匹栓到了馬店的門欄上,把左春拉上馬,跳上馬便啟程了:“駕——”
他二人駕馬,一路穿過安靜的京城大街,穿過城門,最后落腳在一片密林,然而在密林的深處,卻有一片發(fā)光的竹林。淡淡的熒光,點綴著整片竹林,王岑下馬牽著,左春坐在馬上,她驚異于這神仙寶地,走進來就像是走進了一場旖旎的迷夢之中。寒風吹過竹林,發(fā)出呼啦啦的聲音。竹林中間有一片寧靜的湖水,水波倒映著竹林。林中有座竹子造成的小樓,王岑介紹道:“這里是不是比金屋更漂亮?”
左春詫異:“確實,清逸非常?!?p> 王岑突然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在此處見過你?!?p> 左春驚訝,怎么會,她自來京中便一直在東宮住著,況且她第一次見到這地方。
“世子開什么玩笑呢?”
他卻放空了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并不是誑你,是真的,千真萬確,我在夢里見過你,所以那日在東宮見你一面便難以忘卻,那場夢是多年前我咳疾纏身,尋遍天下名醫(yī),但都無法醫(yī)治,就在我感覺我要死了,昏昏沉沉睡著時所做,做完那夢后病便好了,你說奇不奇?”
王岑拉著她走近竹屋:“你看,我做完那場夢,便尋了此地,造了此竹樓,完全還原了那夢中的景,以做紀念。”
左春好奇道:“什么夢,里頭還有我?”
王岑呵呵一笑:“告訴你也無妨,金風玉露一相逢?!?p> 左春恍然大悟,原來是少年與玉女的逸事,而那夢中治好王岑之病的神奇人物,竟然長了和自己一樣的臉。
左春隨著王岑進去,一樓是那茶廳和沐浴室,但是沒有儲茶,也沒有熱水,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來過了。王岑摸摸鼻子:“雖是建設了這間竹樓,但我一直覺得夢中情景詭異,又像是真實發(fā)生的,十分讓我奇怪,所以此處只做紀念,本世子并不常來,每每來此總會讓人不寒而栗?!?p> 左春好奇地眨了眨眼:“貴子,那你說夢中與你春宵一度之人是仙女還是妖女?”
他思忖片刻:“是仙女?!?p> “既是仙女,貴子為何還怕?”他二人共度良宵,再不濟也不會害他,況且夢后他病還好了。
他又搖搖頭:“不,是情景之真實與詭異,讓我實在不敢覺得那是個夢,與人無關?!?p> 左春點點頭,心下暗覺世上竟然有如此奇怪的事。
向二樓去,扶手全都鑲了翡翠,這樣大的手筆,王岑竟不找個人來看護?還是把整片林子買了下來作為禁地?好大的手筆!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一個夢,這也太任性了。
順著扶梯上了二樓,正中有一圓榻,上方的頂覆蓋了整片的水晶,左春猛地意識到什么事,抬頭看上方,那水晶竟然可以作為鏡子,所以那春宵一夜在榻,在下面的人竟然可以完完整整享受與觀賞?左春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這…這也太會玩了吧?!
王岑見左春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關切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他把手放到她的額頭探她的體溫,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登時明白了,壞笑道:“那夜本世子什么也沒看著,只在上面辛苦著。”
???那那張和她長著一樣的面容的仙子觀賞了全過程?左春不自禁地想入非非,又甩甩腦袋,如王岑所說,這夢果然很奇怪!果然很奇怪!
“咦?你沒事吧?你表情有些…不對…”王岑的俊臉湊了上來,仔細看左春。
左春一縮脖子:“貴子——”
王岑嘻嘻一笑:“不知為何,和你同行來此地,本世子竟然不會害怕了?!?p> 哦?莫不是因為她和仙女長了一樣的臉,給王岑的心理作用?
“對了,對了,”王岑邊說邊在床下摸索著什么。他從床下掏出一個小銀盒子,細心地把它打開:“誒,你看?!?p> 左春湊過去,是一對翡翠吊墜,樣式普通,是平常的水滴狀,只是那色澤太好,不像是平常的物件,王岑把兩塊吊墜拿在手里摩挲著:“本世子那日醒來時,脖子上竟掛著兩塊吊墜,但是至今沒找到是誰人所贈,或許和夢中之人頗有淵源,所以我把它從脖子上取下來,好生保存著?!?p> 太奇了,他的夢竟然與現(xiàn)實相連接。
他哂笑:“不過我也沒有想過找她,有高人指導我,那不過是一縷幽魂潛入我夢中,所以讓我不要強求,不然會搭上性命?!?p> 左春見他難得的苦惱樣子,寬慰道:“貴子風華絕代,不可留戀一個縹緲的幻夢啊。”
王岑一屁股坐在軟榻上,又把銀盒子塞回床下:“你說得對,許是本世子想多了?!彼]眼深呼吸:“走,回府去。”他敷衍著左春,叫他放下那救命之恩,救命之人,如何是動動嘴皮子那么容易。
“好?!?p> 三日后,李鈺果然如王岑所說班師回朝。其實一開始叛軍便是敗局已定,李鈺早知藩王有謀逆之心,早在京中做了準備,到時只需來個甕中捉鱉。
城門大開,華王同王束手跪地謝罪,他二人謀反、弒君未遂,愿領一切刑責,只求不殃及旁人。
“那砍了吧,”李鈺頭也不回,二人家眷哭嚷得撕心裂肺,身后還是手起刀落。
腦袋滾了出去,身子堪堪倒下,華王懷中掉出一塊碎玉。
聽到那玉撞擊的聲響,李鈺才轉身望了一眼,隨后跟了一聲帶著顫的長嘆:“既然敬她愛她養(yǎng)大她,又何必將她送到本宮身邊來?”不過是更愛權利罷了。
那年南淮河畔,究竟是誰誤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