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滿堂皆驚
暖閣里一片寂靜。
所有朝臣官員，全都被驚得說不出半個字來，怔怔望著張鶴齡啞然不語。
張鶴齡所提三點建言，并不是什么奇思妙想，絕沒有什么語出驚人之辭。
但是，這幾點建言妙就妙在面面俱到，幾乎將朝廷所能做到的一切賑災(zāi)手段，全都概括容納，可謂是事無巨細。
更何況，方才張鶴齡提出這幾點建言之前，可是未經(jīng)思索，幾乎是劉大夏質(zhì)問之后，一瞬之間，便脫口而出。
這就很叫人驚訝了。
在場的都是朝堂重臣，他們自認為也能想出如此賑災(zāi)計策。
但大家平日里，都是一群人圍聚一堂，苦思商議之后，方能定下這樣周全的計策。
卻沒有人能像這壽寧伯一般，在不假思索之際，便能甩出這么周詳完備的計劃來。
這說明什么？說明人家慧心獨具，才思敏捷！
想到這里，朝臣們不免感佩，這壽寧伯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今日倒叫人刮目相看了。
那先前言之鑿鑿要問罪的劉大夏，此刻已被憋得面紅耳赤，他想要出口反駁，可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在劉大夏眼中，張鶴齡不過是個紈绔外戚，平日里只會招貓逗狗，絕不會懂什么政事。
讓張鶴齡獻計賑災(zāi)，為的就是逼得這小子啞口無言，好叫他乖乖認罪。
卻是沒想到，人家不但對這地龍翻身之事了如指掌，竟還能提出自身見解，獻計救災(zāi)平亂。
細細品味一下，張鶴齡說的幾點，倒是頗有道理，竟挑不出個錯漏之處來。
劉大夏一時語塞，再拿不出話來貶駁批判，只好恨恨將大袖一拂，冷著個臉不再言語。
可他不招惹人家，不代表張鶴齡愿意就此罷休。
“劉大人，不知我這賑災(zāi)計劃，是否叫你滿意？”
張鶴齡將拳頭一抱，擠眉弄眼地看向劉大夏。
這話問得劉大夏啞口無言，劉大夏倒想說不滿意，可有朝臣和天子見證，劉大夏倒也不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張鶴齡還不罷休，又上前一步，抱拳笑道：
“我瞧劉大人面色不善，似乎是對我這計劃不大認可。若是劉大人當(dāng)真有意見，不妨直說，也好叫我這后生小子能得你劉大人指教啊！”
張鶴齡故意擺出副虛心求教的姿態(tài)，更將那劉大夏氣得咬牙切齒，老臉漲紅。
暖格之內(nèi)，弘治皇帝已從先前的震驚里回過神來，此時聽得張鶴齡的調(diào)侃，又不由忍俊不禁。
弘治皇帝當(dāng)然能聽得出來，張鶴齡這哪里是在求教，這分明是有意羞辱劉大夏呢！
再看劉大夏那副窘迫模樣，弘治皇帝心中卻又暗爽起來。
雖說劉大夏是當(dāng)朝老臣，弘治帝視其為朝之股肱，但此人古板倔強，時常出言冒犯，弘治帝也時被他給氣得不輕。
今日張鶴齡頂撞這老家伙，倒是給他弘治帝出了口氣了。
這時候，張鶴齡又上前一步，看向那劉大夏：
心中偷笑了陣兒，弘治帝這才抬手勸慰：“好了好了，你二人不必再爭了?！?p> “眾位卿家，覺得壽寧伯所提的賑災(zāi)建言，如何？”
他又將話題引回到那賑災(zāi)計策之上。
朝臣們相顧一眼，卻都只能苦笑。
這幾條計策如此周詳，他們還能再提什么意見？
眾臣四顧之下，眼神交匯，終是那戶部尚書周經(jīng)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壽寧伯提出的三點計策，正是處置那地龍翻身的最佳方案?！?p> 最佳方案，周經(jīng)給出的評價倒真不低。
弘治皇帝一聽，心下便訝異不已。
考慮到張鶴齡與周經(jīng)的身份，這樣的評價十分難得。
要知道，張鶴齡乃是權(quán)貴，與那些文官朝臣們，可不是穿一條褲子的。
按理說，周經(jīng)這樣的朝臣，最恨的便該是張鶴齡這樣的人。
可看看周經(jīng)，再看其他朝臣們，此刻都是點頭贊許，一副認可姿態(tài)。
也就是說，張鶴齡轉(zhuǎn)瞬之間，就已折服了滿朝重臣。
弘治帝驚訝之際，不由高看了張鶴齡幾眼。
在弘治帝眼里，這位國舅爺，可算不得什么好人哪！
平時他對張鶴齡頗有優(yōu)渥，還時常遭到朝臣們批貶，說他弘治皇帝過分循私，有違朝綱。
今日倒是好了，這張鶴齡一鳴驚人，倒給自己找回面子了。
想到這里，弘治帝心下暗爽，不由將胸膛挺了一挺，坐直了些。
“咳咳！壽寧伯，原本你仗勢擾民，朕愈降旨責(zé)罰，不過此時你提出賑災(zāi)妙計，為國分憂，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勞?！?p> “如今功過相抵，那擾民之事，便就此揭過。望你吸取教訓(xùn)，勿要再行那仗勢欺民之舉了！”
弘治帝又輕咳兩聲，給張鶴齡砸畫舫之事蓋棺定論。
這倒叫張鶴齡有意外之喜。
原本還以為要閉關(guān)幾天，挨一頓小小的責(zé)罰，卻沒想到提了些小小建言，就能免去責(zé)罰。
張鶴齡趕忙將手一拱：“多謝陛下！”
說著，張鶴齡便將小手一揣，就等著皇帝遣他退避，好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對你們君臣議政毫無興趣，你們談你們的，我先溜咯！
“陛下，老臣以為不妥！”
卻是在這時，那劉大夏又站了出來，他雙手高舉，噗通跪地磕起頭來。
“壽寧伯所提建言，雖是完備妥當(dāng)，卻并無推陳出新之舉。”
“老臣以為，憑此就給那壽寧伯定功，實不妥當(dāng)?。 ?p> 劉大夏聲若宏鐘，在這暖閣之中激起回響。
而滿朝重臣們，此刻都哭笑不得。
劉大夏的話，倒算不上強詞奪理。
畢竟張鶴齡所提的建言，只能算完備，卻并無出奇之處。
這樣的賑災(zāi)計策，百官們只需圍坐在一起，商議上幾個時辰，倒也能整理個林林總總來。
以此就論功行賞，的確算是優(yōu)待。
但是嘛……陛下不過是允那張鶴齡將功折罪，說是立功，不過是找個借口免其責(zé)罰罷了。
你劉大夏再強詞奪理要定那壽寧侯的罪，是不是太……那啥了……
好端端招惹了皇帝和壽寧侯，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想到這里，朝臣們又將同情的目光投向那張鶴齡。
壽寧伯啊壽寧伯，你怎么就倒霉撞到了劉大夏這頭老倔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