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黃琬兒像是恍惚了一會兒,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看見身上、地上的滿是狼藉,她才回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事情,那對哭腫了的眼眶馬上又紅了,視線對上馮翼那雙帶著笑意的眸子,心中更恨,咬牙道:“你殺了我吧!”
“殺你?”馮翼沒想到黃琬兒會如此果斷,顯然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怎的命都不要了,我有這么差勁么?”
事情一但和女人扯上關系,這家伙便會變得優(yōu)柔寡斷起來,正當他想著到底有沒有可能將這個女人收服時,身前的黃琬兒突然趁他一個不注意,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張橙黃符箓攥在手中,叱道:
“你不殺我,那我便要殺你!”
說著,黃琬兒便要催動靈力,想要像先前一樣將這靈符化為攻伐之用的水霧,但靈力運轉到半途,那張符箓剛燃去一角,黃琬兒便周身一震,頓時如遭雷擊,隨后喉頭一甜,一道小蛇般的血跡從她的嘴角處蜿蜒而下,而手指再也捏不住那張符箓,讓其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境界已經(jīng)跌落到了入神中期,想要操控這套名為“天雨敕仙箓”的法寶已是萬萬不可能,因為這些符箓,只有坐照中后期修士才能合用。
至于跌境的原因,她心里卻是清楚得很,只因她的師尊曾多次叮囑她,修練到通幽境之前,萬萬不可因貪圖享樂壞了身子;若是不聽囑咐,屆時定會遭到反噬,修為大損,到了那時,自己不僅不再是她的徒兒,還會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便不要來見為師了,尋處地方自行了斷吧!好過受到其他屈辱,你要知道,在這合歡宗之內(nèi),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著你的身子呢!”
合歡圣女對她說的那一番話仍歷歷在目,她知道師尊這番話雖說得難聽,但也是為她這個弟子著想,因此她在合歡宗中雖十分高調(diào),卻一日不敢忘卻師囑,沒想到十幾年來引以為豪的身份與驕傲,卻在一朝之間全部化作了夢幻泡影。
想到此處,黃琬兒身子一軟,登時跪倒在地,失魂落魄地望向地面,目光滿是呆滯,地面上映著那個壞了自己清白的罪魁禍首的影子,她又想起此人實力詭異,連冢下虎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人的手中,自己沒了修為,報仇的希望渺茫,而壞去身子,曾經(jīng)可供依靠的師門也就此遠去,百般思緒之后,更是萬念俱灰。
就在此時,一只大手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撿起了落在身前的符箓,黃琬兒抬頭一看,正是那個可惡的馬涼,只見他面上仍帶著壞笑,說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你我只有露水姻緣,也不用這么急著下此狠手吧?”
方才黃琬兒的一連串反應都被馮翼看在眼里,雖不知其中有何內(nèi)情,但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想象力,他大致猜測到這件事沒那么簡單,畢竟他可不覺得黃琬兒是什么貞潔烈女,這滿臉萬念俱灰的模樣,比起被強破了身子,更像是被斷去了一切生路。
不過僅憑面上的神情,可不好妄下論斷,于是他略微想了想,便故意向黃琬兒說道:“不就是壞了身子么,你這表情怎么跟死了全家似的?其實吧,你大可不必如此難過,倚紅閣里的丘意濃天天接客,不也活得挺滋潤么?大不了到時候你也掛牌接客,我天天給你捧場,如何?”
馮翼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黃琬兒面上的表情,他發(fā)現(xiàn)當說到倚紅閣和丘意濃時,黃琬兒忽地身子一顫,撐在地上的手也不住發(fā)抖起來,說到最后,黃琬兒的神情巨變,竟開始不顧形象地失聲啜泣了起來。
不管黃琬兒此前的修為相較于同齡人有多么卓越,地位有多么尊崇,她終究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花季少女罷了,自幼時被合歡圣女選中,踏上修行之路,一路以來全是順風順水,從未經(jīng)歷過人生反復或是滔天大難,現(xiàn)下身體與心靈皆是遭到馮翼的摧殘,自是支持不住,她整個人好似跌落深淵一般,已然到了崩潰邊緣。
看到黃琬兒這番表現(xiàn),馮翼心中甚是滿意,他先前之所以打算殺了黃琬兒,便是顧慮若是放任她回到合歡宗,會給自己惹來無盡的麻煩。
而方才的那番話正是為了試探這小妞,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她貌似極害怕回到合歡宗,若是這樣子,自己或許可以留她一命,再稍用手段將其收服,留待日后享用了。
馮翼嘴角微微勾起,邁起腳步,從不遠處冢下虎尸身的心口前拔出一柄寶劍,回身向黃琬兒身前丟去,說道:“我猜,你現(xiàn)在一定是不想活了,我也不攔著你,只是我沒有辣手摧花的習慣,利刃在此,你自便吧?!?p> 咣地一聲,利刃落在面前,黃琬兒眼中含淚,怔怔望著地上的寶劍,唏噓半晌后,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拾起了那把劍,將其緩緩地搭在了自己潔白的頸邊。
而馮翼果真如他所說,沒有一點出手制止的意思,就這么靜靜望著面前的少女,任其動作,他知道黃琬兒性子高傲,或許真會做了傻事也未可知,若是這樣倒是有點可惜了。
不過黃琬兒倒是沒有辜負馮翼的期望,畢竟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不是誰都可跨越的,她將劍橫在身前許久,卻遲遲不敢狠下心來一了百了,最終還是一把松開手中長劍,再度嗚嗚哭了起來。
見到此情此景,馮翼知道自己的邪惡計劃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他心中直笑,面上卻輕嘆一口氣,說道:“怎么,琬兒師姐下不去手么?唉,罷了,我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自覺罪孽深重,這樣好了,我?guī)慊睾蠚g宗,同那師門長老請罪,如何?”
不待黃琬兒回應,馮翼便簡單為她披好了衣裳,隨后將其抱起,便要往石室外走,好像真的要帶她回去似的。
黃琬兒似被馮翼的這番話驚到了,手腳并用地不斷在馮翼懷中掙扎,惶惶道:“不!我不要回去!放開我!”
馮翼很貼心地將少女重新放回了地上,蹲在她的身前,故作苦惱道:“難辦啊,你又不想死,又不想回合歡宗,究竟要怎樣才好?”
少女不答,用衣袍緊緊裹著身軀,似有些瑟縮。
馮翼呵呵一笑,站起身來,拍拍腦袋道:“哦!我忘記了,不是還有第三條路么?那便是做我的奴隸!”
“呸呸,奴隸說得有些太過難聽了,換個說法,我身旁剛好缺個服侍生活起居的婢女,要不你就冰釋前嫌,做我的婢女如何?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么壞處不是?”馮翼補充道。
黃琬兒輕輕泣著,對馮翼的提議不為所動,只是冷冷道:“合歡宗不會放過你的?!?p> “合歡宗?”馮翼也不惱,從口袋中掏出一枚蛇形玉佩,正是不久前從那個倒霉的黃成虎黃大少身上搜刮而來,遞到到黃琬兒眼前,問道:“你可認得此物?”
黃琬兒抬頭一瞧,頓時止住了啜泣,面上的寒色也是冰消瓦解,轉而滿是訝色:“這是...環(huán)龍佩...你從何處得來!”
看來這小妞還真認識這玩意兒,馮翼面上滿是笑意,說道:“當然是從黃成虎身上得來?!?p> “黃成虎不是被邪火教給殺了么?”黃琬兒有些不太相信馮翼的說辭,但他手上確確實實是環(huán)龍佩不錯,這樁寶物是宗主親自賞給他的,這在合歡宗中無人不知,她想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道:“是你殺了黃成虎!”
“不算太笨,”馮翼笑出了聲,又道:“你只知道冢下虎是被我所殺,卻不知邪火教的另一名護法也死在我的手下,那是個女護法,名叫夜魅狐,你可聽說過?”
黃琬兒以手捂唇,杏目圓瞪,失聲道:“你...你瘋了!你究竟是誰...你究竟要做什么?”
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問馮翼了,而馮翼這次依舊沒有回答黃琬兒的問題,而是轉頭說道:“在梨花洲上,我早就洞悉了你的小心思,方才所作的一切,不過是對你略施薄懲戒罷了;而我將這些事情說出,便是要告訴你,不管是邪火教還是合歡宗,在我眼中都不值一提?!?p> “順帶說一句,接下來,我還要繼續(xù)對付邪火教和合歡宗,到時候想必會有數(shù)之不盡的戰(zhàn)利品,至于要不要從了我,你便自己好好想想吧?!?p> 說完這番話語,馮翼便轉過了身,只給黃琬兒留下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石室之中重歸寂靜,黃琬兒沉默良久,而馮翼也不急躁,只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終于傳來了一道略帶疲憊的聲音。
“我答應你?!?p> 馮翼樂了,回頭一望,只見黃琬兒低垂著頭顱,像是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這四個字似的,他走到跪坐在地的黃琬兒身前,挑起少女小巧的下巴,向她的雙眼望去,馮翼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怨恨,這怨恨明顯是向著自己的,不過這倒也正常,萬事開頭難,只要這小妞肯從了自己,他自有辦法來撫平這怨恨。
“識時務者為俊杰。”馮翼笑道。
黃琬兒輕輕挪開馮翼的魔爪,顯然,她還不太適應如此輕佻的舉動,少女問道:“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么?”
“當然可以,不過么,在這之前,你要記住,”馮翼搖搖腦袋,指了指自己,說道:“當婢女便要有個當婢女的樣子,在外邊要稱我為公子,只有我們兩人的話,要叫爺?!?p> 望著面前的馮翼,黃琬兒緊緊抿起了唇,片刻之后,她才像是屈服了似的,紅唇輕啟,說道:
“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