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沙漠玫瑰
寧晁覺得這個女子同她父親一樣,一樣的無所顧忌,卻總在某些地方有著別樣的執(zhí)著。
橫豎拗不過她,他便給寧扶蕊備了間房,每日寅時起來習武。
寧扶蕊自己則是從未舞過槍,弄過劍,只會抱著一根雷擊木,屁顛屁顛跟在父母身后,隨著他們走遍天南地北。
可是原主似乎會那么一兩招。
她在練習基本功的時候,腦中時常會有些零碎的記憶。
不愧是將門女。
寧扶蕊自嘆弗如。
光陰似箭,轉眼一年時光便過去了,北狄似乎還在猶豫著什么,并未發(fā)兵,邊疆暫時還是一片平和之勢。
“扎西,我今日要贏了你!”
寧扶蕊坐在她那紅鬃馬上,手持一柄白桿槍,挑起了少年用來御寒的帽子。
“哎喲,姑奶奶,你饒了我!”
少年捂著頭頂,被她趕得連忙跑出去幾十里。
他想起頭一次見寧扶蕊的時候,她還是如那枯萎的嬌花般,奄奄一息躺在大漠戈壁灘的中原姑娘。
都怪阿父偏要教她學那勞什子刀槍劍戟!
“先贏了我?!?p> 庫勒坐在木凳子上,自如地提起一柄紅纓槍。
寧扶蕊調轉馬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半晌,她未言一語,便躍下馬,足尖一點便朝前方刺去。
“你認輸吧,我已經算過了,你會輸!”
“都算過了還要讓我認輸作甚?”
寧扶蕊一時氣短,她似乎沒想到這一節(jié)。
庫勒從容地接過她的招式,他知道這個姑娘雖然習武時日短,可槍法從來不拖泥帶水。
即便是暫時處于下方,也從來不會露怯。
無論何時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二人過招半日,竟未分勝負。
“別鬧了,今日你們便要出發(fā)尋人了,省點力氣。”
寧晁從門內走出,無可奈何地看著面前幾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寧扶蕊立馬收了槍,她接過來人遞給她的包裹便翻身上馬。
包裹沉甸甸的,上面裝滿了干糧、衣裳、盤纏,還有一張地形圖。
寧扶蕊感激地看著寧晁。
“大恩不言謝,走了?!?p> 寧晁看著三人遠去的身影,鼻頭一酸,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他與寧侑也是這般少年意氣,攜著三兩好友,遠赴邊疆。
拿著地形圖,寧扶蕊與扎西庫勒出發(fā)了。
寒風獵獵,如刀子般刮過臉頰,寧扶蕊蹙著眉,艱難地走過這片戈壁灘。
出發(fā)前她特意算了一卦,他們此行必有阻礙,并不輕松。
放眼望去,廣袤無垠的灰白,裝飾著伶仃的雜草。
偶爾腳下還會踩到某些動物已經風干的骨骼。
寧扶蕊停了下來,她一手拿著隱隱發(fā)燙的羅盤,一手指著西北方向道:“我們得避開西北方位。”
這個盤是她在這邊集市上買的,比在汴京買的要好用很多。
“可是不走那里就到不了西洲!”
寧扶蕊瞥了扎西一眼,無語道:“西州在北邊,我們不走西北,可以走東北方位啊?!?p> “那不得繞好遠一段路!”
寧扶蕊嘆了口氣,往東北走是小劫,西北卻是能見血光的大劫。
她并不想在趕路途中耗費太多的心力。
遠處響起奇異的號角聲,寧扶蕊瞬間警鈴大作。
這號角她熟,在她曾經呆過的吐火羅隊伍中,就會吹這種號角。
扎西也覺得不對,神情嚴肅地喊道:“快躲起來!”
他們繞到一處土丘之后,寧扶蕊看清了來人,心中大駭,果然是那隊吐火羅人!
那日同她一起的女子也在那里,衣著暴露,坐在一匹矮腳馬上,臉上蒙著紗,腳腕處戴著鐐銬。
寧扶蕊手握長槍的手動了動。
扎西被她動作一嚇,連忙悄聲問她道:“你要干嘛?!”
那女子同她一樣是個漢人,而且還曾經救過她的命。
寧扶蕊在猶豫。
他們隊伍人不多,憑他們幾個應該......
敲定了想法,寧扶蕊定定道:“我想救那個女子?!?p> 她那日掙脫那個首領控制的時候,也曾想帶著女子一起走。
誰想那個女子十分膽怯,情況危急,寧扶蕊沒有辦法,便只能自己先脫身了。
庫勒看著寧扶蕊,贊同道:“他們人那么少,若要突襲的話并不難?!?p> 扎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二人:“你們瘋了?!”
寧扶蕊回瞪著扎西,朝他努努嘴道:“你怕了?”
他們擅長射箭,并不熟悉近身搏斗,要不然寧扶蕊那時便不會那么輕易就得手了。
扎西平時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寧扶蕊算是精準打擊了。
“誰怕了?”他不服氣地反駁寧扶蕊,看著隊伍仔細斟酌道,“你馬上功夫好,你去引開他們注意,我跟庫勒去打他們。”
寧扶蕊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提上槍便上馬走出了沙丘,步履從容,神色淡然。
少女飄渺的裙角于風中肆意飛舞,發(fā)絲縷縷紛揚,她靜靜佇立在這一方天地之中,像戈壁上赫然開出的沙漠玫瑰。
天地為之失色。
吐火羅人果然注意到了寧扶蕊,
寧扶蕊能清晰地看到領頭人眼中不加掩飾的驚艷與占有欲。
寧扶蕊執(zhí)起自己的白桿槍對準他的鼻尖,唇邊彎起一抹極盡挑釁的笑意。
男人直直的凝視著她,一時竟忘了呼吸。
就是現(xiàn)在,寧扶蕊解了韁繩,狠狠在馬的背部抽了一記。
馬蹄翻飛,揚起厚重的塵土,她肆意奔馳,逐日追風。
身后跟著一群吐火羅人,他們戲虐地大聲呼喊,似乎還將寧扶蕊看作一只勢在必得的獵物。
而她要用實踐證明,他們錯得徹底!
很快,身后接連響起幾聲慘叫,寧扶蕊扭頭看去,庫勒扎西瞅準時機往里面一沖,攪亂了他們的節(jié)奏,首領被他挑下了馬。
她調轉了方向,又奮力朝他們沖去。
一時混戰(zhàn)起來,寧扶蕊毫不手軟地用長槍提起那頭子的衣領,一連甩出去幾里。
那頭子狼狽地翻身滾落在地上,胸腔一痛便咳出幾口黑紫的血。
刀光劍影紛繁落下,寧扶蕊來到女子面前。
女子此時淚流了滿臉,驚恐地看著寧扶蕊,似乎怕極了。
寧扶蕊晏然自若地挑開了她的腳鐐,朝她遞上一只手。
這幅光景極美,看得在場之人無不目怔口呆。
柔弱無骨的手顫抖地搭上寧扶蕊的手掌。
她牢牢地抓住女子的手,將人托上馬背,一邊扭頭示意扎西庫勒不要戀戰(zhàn),一踢馬肚便往東北方向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