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頤垣和大家伙商議之后,他讓劉??醇遥约?,譚七爺,龐老爺子,另外再帶五名青壯的鄉(xiāng)親,一起前往牢頭蔣琦的家。
此人是龐老爺子的表弟,據(jù)說在衙門里干了二十年以上,為人油滑,鬼主意多,暗中撈了不少錢財。
“朱公子,我計算著,今天正好旬休,我去瞧瞧,先探探口風,你們在外面等著,有事我喊你們,畢竟他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玩意,我還吃不準?!?p> 朱頤垣點頭,“確實,我們必須謹慎小心,現(xiàn)在這個關頭,錯走一步,錯說一句,都會招來大禍。”
龐老爺子點頭,他讓朱頤垣等人在村頭等著,他直奔表弟家里,只是還沒進門,就聽到了吵鬧之聲。
竟然是蔣琦和他的婆娘,就聽一個婦人高聲叫罵,“在屋里面,你戴什么帽子?你怎么不把帽子摘了?”
蔣琦氣哼哼道:“你喊什么?小聲點,別讓人家聽到?!?p> 女人可不管,“聽到就聽到,有什么好怕的?你現(xiàn)在官沒了,頭發(fā)也沒了,你的本事呢?跟我吹了這么多年,結果就是個屁,我可活不了了?!?p> 女人哭天抹淚,龐青在外面稍微聽了兩句,知道了大概,就輕咳了一聲,“我來了。”
里面的兩口子一愣,蔣琦連忙起來開門,婦人也擦了擦眼淚,退到了一旁,見是龐青來了,蔣琦把他請進來,婦人低頭就走。
蔣琦不由得老臉一紅,“這娘們,又跟我胡攪蠻纏,非讓我給她買綢子,多大人了,還不知羞?!?p> 龐老爺子呵呵兩聲,不屑道:“賢弟啊,別瞞著哥了,我都聽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官沒了?”
被當面戳穿之后,蔣琦低下了頭,沉默良久,不由得狠狠一拍大腿……原來他在縣衙門年頭多了,自覺根深蒂固,哪怕闖王來了,也沒換了他。
因此在朝廷下達剃發(fā)令的時候,他沒著急,一直拖了三天,才把頭發(fā)剃了。
可就在他頂著一根金錢鼠尾出現(xiàn)在衙門的時候,突然縣令就把他叫去了。
我堂堂縣太爺,都是當天剃發(fā),你拖了三天,你英雄啊!
就你這個德行,必定是懷念大明,不愿當新朝的忠臣……好啊,你現(xiàn)在就滾蛋,回家去,大清的牢房,不用你這種人。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蔣琦就這么被趕出了衙門,“我,我冤枉啊,定的是十日剃發(fā),我第三天就剃了,還丟了官……我都清楚,就是有人害我,那個小畜生還是我的徒弟,這么多年,他都百依百順,孝敬著我,結果在最緊要的關頭,反咬了我一口,我好恨?。 ?p> 聽完了這些,龐青微微一笑,“我說賢弟,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辦,還想搶回衙門的差事不?”
蔣琦怔了片刻,無奈苦笑,“我算是栽培了一個白眼狼,他已經(jīng)讓人給我?guī)г捔?,勸我在家里修養(yǎng)。他跟我這么多年,干得事情他都清楚,會替我好好料理,絕對不會出差錯的?!?p> 龐老爺子眉頭微皺,詫異道:“這不是威脅嗎?”
蔣琦一拍大腿,苦兮兮道:“我就怕這個,那個畜生我知道,就算我安心在家,他也會想辦法弄死我的,他的心都是黑的?!?p> 龐青聽完,竟忍不住呵呵冷笑,“你甘心剃發(fā)易服,出賣祖宗,人家就能出賣你這個師父!我算是看透了,現(xiàn)在這個世道,好人變壞,壞人變得更壞!”
這話說得真有見地,蔣琦也無言以對了。
“別愣著了,跟我來,我給你指條明路,找個靠山,也省得讓你那個不要臉的徒弟給害了。”龐老爺子笑道。
……
“請坐。”
朱頤垣笑呵呵讓蔣琦坐在自己對面,然后說道:“蔣先生,那個王慶領著手下,在我們村子肆虐,干了不少壞事。他一心想在清廷謀個差事,我想著把他引出來,然后收拾了他,你能不能幫著想個辦法?”朱頤垣又道:“你放心,只要把事情辦成了,我們自有酬謝?!?p> 一旁的龐老爺子也說道:“沒錯,朱公子會保你的狗命的?!?p> 蔣琦一怔,他傻傻看著朱頤垣眾人。
“哥,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們到底是哪頭的?”
龐青把臉板起來,“不該問的別問,就說有沒有法子騙出來王慶?”
蔣琦愣了一下,稍微思量,就說道:“這個不難,無非是弄個有大印的公文,我在衙門多年,蓋著大印的空白文書藏了不少,填上相應文字,行家許是能看出來,可一個土賊肯定分辨不出來?!?p> 蔣琦看了看這幾個人,必不是尋常人,直接道:“我也不要什么酬謝,就當是交個朋友,我送你給你們了?!?p> “不行。”龐青哼道:“文書你出,你還要去見王慶,把他給騙出來。”
“??!”蔣琦怪叫一聲,“哥,我膽子小,不成的?!?p> 龐青不客氣道:“你瞧我們,都留著頭發(fā),只有你頂著根豬尾巴,你不去誰去?別廢話,不然我就想辦法告發(fā)你,讓你那個徒弟抓你?!?p> 蔣琦簡直哭了,你可真是我親哥,聽我說謝謝你……
“別他娘的哭了,是害你還是救你,以后就知道了?!饼嬊嗖豢蜌獾溃?p> 朱頤垣笑了笑,安慰道:“蔣先生,王慶不過是個土賊,像他這種,山東大地,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除掉他不會有什么動靜的,就算咱們結個善緣……我先謝過了?!?p> 誠如朱頤垣所說,確實如此,蔣琦想了想,就點頭答應,“成,不過我一個人只能把他騙出來,要想抓人,還要你們親自動手才行。”
朱頤垣答應,讓他放心。
蔣琦隱隱也有些猜測,但是朱頤垣他們有勢力,就可以借助,反正結個善緣,多一條出路。蔣琦盤算好,立刻準備公文,隨后換了身衙門的官服,又把家里的驢牽出來,蔣琦就大搖大擺出發(fā)了。
朱頤垣他們則是裝成了商人,譚七爺跟大家伙反復演練,要怎么抓人。
他們足足等了大半天的時間,就在大家伙都要不耐煩的時候,這才看到了大路上來了四個人。
其中一個是蔣琦,另外三個是王慶,還有他的兩個隨從。
由于是去縣衙門拜見知縣,他們沒有穿鎧甲,也沒有帶長兵器,只有一口腰刀,不過幾個人目光兇戾,四處看著,警惕心還在。
到了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只見龐老爺子不慌不忙,推起了小車,上面擺了好些西瓜,他推著小車往前走,離著老遠看到了蔣琦。
“蔣頭兒,又出公差?快來嘗嘗西瓜,解解渴?!?p> 蔣琦也是個鬼機靈,他立刻笑道:“你這老貨,賄賂公差,該當何罪?”
龐老爺子連忙笑道:“我說蔣頭兒,這要是有罪,你把小老兒剮了算了。今兒瓜好,快來吧?!?p> 蔣琦看了看王慶,笑道:“我也口渴了,咱們吃點瓜,離著縣城也不遠了。”
說完,他就跳下來,主動過來,王慶三個也沒有辦法,只能下馬,龐老爺子手法麻利,給他們切瓜。
王慶也只能拿起一塊兒,跟著吃起來,確實,這瓜夠甜。
就在這時候,又有幾個農(nóng)戶拿著鐵锨鋤頭過來,“龐老叔,我們也累了,賞一個瓜吃吧,求求你了?!?p> 龐老爺子看了看他們,哼道:“要吃瓜可要給錢?!?p> 為首的漢子嬉笑道:“那您這瓜保熟嗎?”
龐老爺子氣到了,“我種了一輩子瓜,還能賣你生瓜蛋子?”
說著,他提起刀,狠狠切下去,頓時露出鮮紅的瓤,“瞧見沒有,你們不吃還不行了?!?p> 這幾個人也都湊過來,為首的漢子伸手捧起西瓜,笑呵呵道:“您老就是厲害,我們吃了?!?p> 他說著,突然借著起身的機會,把這半個瓜狠狠摔在了王慶的臉上,王慶一聲慘叫,緊跟著七爺用盡力氣,肩頭狠狠撞過去,王慶應聲倒地。
隨后又有一個青壯過來,幫著把王慶按倒。
剩下的兩個人發(fā)現(xiàn)不妙,想要救援,這時候剩下四個青壯的農(nóng)夫,兩個打一個,迅速掀翻,把他們按在地上。
這時候龐老爺子不慌不忙,從小車上拿下麻繩,沖著蔣琦道:“你這個當牢頭的,會干活……把他們都捆好了,可別讓他們跑了?!?p> 蔣琦只能答應……就這樣,縱橫十幾年,周旋好幾個勢力,反復橫跳的疆場老兔子,居然落到了一伙兒農(nóng)夫手里。
朱頤垣旗開得勝……